第40章

  江勉拉着她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侍者是认识他的, 主动过来问点什么,他要了杯长岛冰茶,将酒水菜单递给对面的少女, “你要什么?”

  任渺渺:“玛格丽特, 谢谢。”

  同样是鸡尾酒,她喝不来长岛冰茶。

  倒不是怕醉了,而是这酒的烈性与她天生不合, 每回尝试, 都呛得人嗓子灼痛。

  空气里弥漫着香水、烟酒气味,仔细闻, 还有爆米花的香甜。

  头顶灯盏变换的光芒像缓慢翻开的书页,溢出的墨香落在江勉的身上。

  他今天的打扮很慵懒。

  里面是件暗灰色的T恤或什么别的,外面套着件宽松的条纹衬衫, 他半边胳膊随性地搭在大理石桌面上,男人轮廓分明的脸在流动的光下明、暗、灭,周而复始, 眼睛却从未游移, 一直看着她。

  直到侍者离开, 江勉低头,随意摘下了眼镜, 目光恢复清明。

  任渺渺回过神,随口道:“……这个眼镜,我好像见过。”

  “哦,是吗?”男人惊讶了一下。

  差点摊牌了那晚的后续。

  她赶紧扭转话题, “大晚上戴茶色墨镜,江学长是怕灯光晒人,还是凹造型啊?”

  江勉垂眸笑了笑, “一半一半吧。”

  五分钟后,侍者端上来两杯瑰丽的鸡尾酒,道了声“慢用”,徐徐退场。

  已然恢复冷静,任渺渺端起酒杯,按兵不动,等候他的反应。

  而江勉却没按套路出牌。

  他看了眼桌面上的眼镜,又看了眼她,“你刚刚是不是想到了些别的什么?”

  她忽然警惕,“什么什么?”

  男人的指节扣了扣桌面,“这副眼镜?”

  “哎哎,你转移个什么话题?”任渺渺眉毛一紧,赶在脸色慌张前矢口否认,“现在酒保都走了,你怎么还磨磨蹭蹭的?”

  她又作生气状,起身几步走到他旁边,右手一摊,往他胸前一伸,“赶快,检讨!”

  少女掩饰的技巧相当拙劣。

  在他看来,只觉得别扭里还透着几分娇俏。

  江勉低眉,不疾不徐地从宽大的衣兜里拿出个信封,抬眸望她,“师妹刚刚不是说不急?”

  任渺渺眸光一狠,伸手去夺,“少废话,给我就是了。”

  一个收手,他让她扑了个空。

  还差点撞到他身上,好在是差点。

  任渺渺无比庆幸,这回自己没再跟前几次那样,狗血又意外地跌进男人怀里,跟投怀送抱似的。

  身体恢复平衡了,她抬眸瞋视他。

  这时候了,竟然还胆敢戏弄她哎!

  搞搞清楚,是谁在道歉?

  江勉,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江勉连眉梢都在忍着笑,声音温润,“好了,不闹了。”

  明天就是七夕。

  今晚,在夜店有太多渴望拥抱与爱欲的动物出没。这世界还有许多单恋的人、失恋的人黯然伤神;亦有人汲汲于赶紧破了展开新关系之前的僵局。

  起初,他以为只有自己。

  但从这小姑娘一路的神色表情来看,对比他,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语气趾高气扬,“到底谁在闹啊?”

  江勉讪讪,“给你就是。”

  任渺渺假装望着酒吧中央绚烂的灯球,神情看似满不在意,可余光一直定位在他的手上。

  男人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

  手指捏着牛皮纸信封,慢慢靠过来,最终,轻飘飘地落在了掌心。

  任渺渺收回目光,掂量了一下,“两万字?这么轻?这么薄?”

  江勉给了她一个微笑,仿佛说着能写的都写了,无论她看完作何反应,会不会原谅他那天的失误与过错,他都听从发落。

  “拆吧。”他将后背放回沙发,吞了一口橘黄的鸡尾酒。

  任渺渺看了他一眼。

  喝个酒还喝出了“英勇就义”的壮丽感。

  不就是没写到规定字数吗?至于吗?

  内心一番嘘声嘲弄之后,她轻轻撕开了信封。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

  里面、竟然、真的就只有一张纸。

  还是张红条纹信纸,还没展开,她就看见了超大的海大校徽logo印在中央。

  猜到了他会敷衍,可没想到敷衍得这么彻底,连纸都是学校廉价的稿纸,太过分了!

  她剜了他一眼。

  江勉垂眸,倒不是心虚,也不是洋洋得意的自信。就是平平淡淡,抑或带着些许期待与紧张的神情。

  她犯着嘀咕,终于垂眸,展开了信函,就着明明灭灭、呼呼闪闪的灯火。

  字节恍然如星河,落了下来。

  「尘埃归拢,星云消散

  信或与否,那个粒子旅行了140亿年

  暮暮朝朝,周而复始

  流浪、湮灭、停泊,有无数次

  甚至引力无穷的吞噬

  直到蓝星让停泊有了留恋

  四合八荒,时间停滞

  造物主给予的重力梯度

  何如的恰如其分

  任小姐,我想向你投降,且甘愿受俘

  请以亘古法则、以潮汐牵引

  以自然科学的名义将我锁定

  惟其如此

  下一次彗尾火焰低语的周期

  圣洛朗的眼泪降落,划破湖水

  愚钝的人才有迹可循」

  几乎是瞬间,一种从未有过的滚烫烧上双颊,随之,酥酥麻麻的电流迸发,从心脏流窜到捏着信封的指尖。

  她几乎无法动身。

  他写给她的……不是检讨,是散文诗。

  任渺渺定住了两秒,才抬眸,迎上了这位作者深邃又认真的眼睛。

  江勉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轻声,“以后,不会再教你哭了。”

  话音一落,有个人的心口又逃跑了一个节拍。

  任渺渺顶了顶上颚。

  他的眉目舒朗清澈,悠悠地对着她,比刚才多了几分从容坦然。

  他的意思是——

  圣落朗的眼泪是英仙座流星雨;划破的湖水,是她的眼睛。

  她的泪水,就是流星。

  “就这?”任渺渺滚了滚喉咙,在张皇之中将信纸对折,“师兄,两万字的检讨哎,你拿两百个字就打发我了?”

  江勉点了下鼻尖,承认得轻松,笑得坦荡,“是,还欠一万九千八,剩下的,分期吧。”

  “怎么分期?”她喉咙一热,抬眸。

  他悠悠接住她的目光,回应以不容躲闪的直接,语气竟有些痞气,“师妹,我已经道了歉,投了降。”

  “那我就,”任渺渺目光一闪,顿了顿,才刁难反问,“……就必须接受你这个俘虏?”

  他“喔”了一声,又兴许是“wow”或“well”。

  轻松,愉悦,一点也不慌张。

  继而,“it depends.你做你自己,潮汐锁定,只需要我看着你。”

  就像月亮始终是那一面对着地球。

  一个是另一个的卫星。

  此刻,江勉正如自己所承诺的。

  他看着她,幽幽的眸子在暗夜里放亮,周遭的一切声响成了嗡嗡的声波。

  她的脖子上蹭起一团火热。

  试着去冷静,砰砰砰的心跳却不停打断理智。

  当任渺渺选择彻底放弃思索,唯一的结论也就呼之欲出——这次他是在认真表白。

  大脑混乱。

  她端起酒杯靠在唇边,仓皇地说了声考虑考虑。

  男人但笑不语,同样优雅地端起长岛冰茶,与身畔的她轻轻碰杯,转而闷下一口伏特加的浓烈与果香。

  一分钟后。

  “考虑好了吗?”他问。

  任渺渺唇角微动,清嗓,开始谈条件,“那你分期交付……岂不是还欠我99封‘检讨书’?不行,不一次交付我太亏了,我要利息。”

  男人的眉头锁住。

  那双好看的唇又紧紧抿在一起,难舍难分。

  他已经拿出自己最诚挚的心意了,可这滑头小姑娘如此太贪婪了,竟然还要利息。这叫人怎么办才好?

  任渺渺如是猜测着他内心的活动。

  哈,有种小阴谋得逞的快感。

  她已经佯装严肃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偷偷笑。

  他写的东西,自己确实一知半解。可这样浪漫的表白早已经胜过了无数的鲜花、珠宝。

  少女捏起下巴,另一只单手托着胳膊。

  道没有得理不饶人的刻意责难,但笑靥娇蛮,看着他的眼神饶有趣味。

  她笑嘻嘻,灵巧地歪了一下头,重复一遍:“学长,我要利息。”

  无计可施的江勉单手推着额头,揉揉开眉心的愁绪。

  任渺渺轻勾唇角。

  要个利息而已?有那么难啊?

  男人一声叹息。

  “任渺渺。”

  忽然这么严肃叫人大名,她眨眨眼睛:“嗯?”

  江勉抬起眼皮,懒散地吐了一声“过来”。

  可她已经坐在他旁边了,还要怎样?

  耐着性子,少女双手轻撑了下沙发,向他那边一挪。

  无袖的旗袍露出了少女瘦削的直角肩,因为耸肩的动作,圆润的胸脯亦是随之向上微微波动,微震了两秒才缓缓平息。

  江勉笑了笑。

  不盈一握的腰身还有极具风情轮廓,在他的一个低眉之间尽收眼底。

  “怎么?”少女抬起眸子,蝴蝶煽动翅膀。

  只见侧上方的发出几声闷笑,辨不清意味放浪挂在唇角,“还利息。”

  她心里咯噔,大呼不妙。

  下一刻,男人只手已然按住了她的腰身。

  在半明半暗的夜里,他的脸瞬间无限清晰。平日清隽硬朗的骨相最是斯文冷静,此刻他的眼睛里却有一片春日野火。

  她咽口水,“你到底……干嘛……”

  他不赞一词,附身上来,把余下的呜咽全都吞了下。

  吻,来得铺天盖地。

  作者有话要说:  任小姐,请将我锁定。

  2020.8.25大家,七夕快乐。

  ——

  另外,大家不要因为在一起而弃文555,我会保证甜而不腻的,再说江狗还剩18800字的检讨还没写呢,大家不想看一边doi一边讲骚话吗?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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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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