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温家有女
“我们到底要在这儿等到什么时候？”
这声烦躁不安的问句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这个问题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想问出口。直至此刻，他们其中半数以上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舒芷忧心忡忡地问向舒行：“宗主师兄，我们都走了， 只有紫姬子他们留在天门山真的不会有事吗？万一魔族大军乘虚而入……”
“魔族已经撤兵了。”舒举将右手放在泠风的刀柄上， 神情警戒。
“不会有事的， 我已经拜托了天易大师和太和真人， 他们会帮我们镇守天门山的。”舒行一边回答，一边用温和的眼眸看向一旁的碧岭儿。
身为天门山开山元老， 碧岭老祖理应获得所有人的尊重。只是老祖再三嘱咐，严令不许声张。此刻，除舒行外，在场所有人都不知碧岭老祖的真实身份。
更不知她之所以不远万里从碧岭宫赶到天门山，只是想亲眼确认启天之路是否被开启。
若是神魔战役再次打响， 后果不堪设想！
她生在神魔战役，六界大乱的时代， 不会再有人比她更清楚战争的可怕之处。
她放弃仙职，自贬下凡，正是为此而来。
只是——事情和她想象中的有明显的出入。原以为，只要打败君奈何， 天下就会回归宁静， 但这些时日的所见所闻，无一不让她深刻检讨自己。
她甚至怀疑君奈何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这三年，莫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除了酆都和天门山， 至今也没有在别的势力范围内发现妖魔行动的踪迹。即使竭尽全力，也捕捉不到那独属于君奈何的强大魔力。这简直令她感到匪夷所思！那强大的、独特的、甚至已经到了无法隐藏程度的魔力， 是不可能完全消失的！
纵使君奈何被压在三重关的那一百年，他的魔力照旧肆无忌惮的笼罩在三重关上空，那令人烦躁难安的气息已经烦了她很多年了，突然消失，她第一反应并不是庆幸，而是担心。
不说长远，就看江落月的时代，魔族气焰嚣张，三重关如同虚设，九州有半数以上都是魔尊君奈何的领地。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若是君奈何真的想攻打天门山，打开启天之路，莫说三年，就是短短三刻钟将它毁之殆尽，她都不会感到意外。而这场令六界众生大跌眼镜的攻山战，真的持续了三年之久！除非——
他的目的根本不在启天之路！
群魔乱舞，百神参上的时代，终已成为过往。
她们这些老家伙遗留下的祸害，断然没有留给后辈们解决的道理，不是么？
——事情要回溯到沧岭失踪之后。
舒言气急攻心，当场暴走，一路风风火火闯到三重关，眼见就要从无妄涯跳下去的时候，自家老祖及时跑出来拦着他。
火气上头的人哪儿能听得进劝？
于是，碧岭老祖只得亲力亲为，将自以为实力爆表，足以担任本文最终Boss的舒言暴揍一顿。
——还是徒手揍的那种。
舒言被捶的晕头转向，不知天南地北。
碧岭儿这才装模作样地抬起衣袖，做出欲语泪先流，‘捶你我也很心痛’的表情垂眸问：“乖孙儿，你觉得老祖我厉害吗？”
舒言心想，您都是六千多岁的老妖怪了，在原著中都只是一笔带过的传说中角色，能不厉害吗？
鸟兄那坑比压根儿就没想过要传说中的人物登场，略写史书时也是怎么流弊怎么来，像三重关这种逆天设置都能是人造的，你说厉害不厉害？
面对碧岭儿的逼问，他只得闷闷点头。原著里都不曾现身过的人物，岂止是厉害。
“而君奈何的实力远在我之上。你如此贸然闯入魔界，无异于主动宣战，我知道你不怕这些，但是碧岭宫怕、天门山也怕。你平时也是个有主意的，怎么这种关键时刻，反而自乱了阵脚？”
见舒言拉耸着脑袋，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碧岭儿轻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飞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这是关心则乱。战神家的孩子可没那么脆弱。如果你真的想要硬闯魔界，起码得先有一个引路人吧？魔界，你老祖我也没去过。到时候若是人没找到自己还丢了，岂不是贻笑大方？”
舒言有些意外：“您不拦我？”
“为何要拦？我此番，不就正是为了君奈何而来的么。再者，我孙儿的道侣现在还生死不明，你老祖我人在此地，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约定只要找到一个熟知魔族地图的人就闯进魔界大杀四方。
结果在无妄涯顶峰等了几个时辰，地图解说NPC没等来，反而等来了带着舒举、舒芷还有十几个天门山精英弟子美其名曰支援的宗主舒行。
又埋伏了许久，还是等不到魔族的人来，舒言忍不住问：“你怎么没把妧思思带来？”别的一一省略不提，如果只是当一个地图解说NPC，妧思思绝对可以胜任！
舒行略带歉意道：“碧岭老祖飞的太快……我怕再磨蹭就跟丢了。本来带了百名助战弟子的，现在九成不知去向……”
舒举冷哼一声：“学艺不精。”
舒芷厉声反驳：“还不是都怪你们两个跟催命一样！”
舒举蹙眉压低音道：“有人来了。”
全场禁声，不多时，就听见一支行动整齐划一的魔族军队正在向他们靠近。
军队行色匆匆，所有妖魔都保持着人形，除了个别无法隐藏的奇异五官，整个军队看起来还是有模有样的。
倏然，队列后方的魔兵大喊一声：“追兵来了！”
整个队伍顷刻间分列两队，一队毅然迎敌，一队誓死护主。
“圣女，您快走！”
被称为圣女的白衣女子气血虚弱，脸色苍白，右手无力地扶着胸口，赫然一副身受重伤的惨样。
比起这支四处逃窜的魔族军队，后面的追兵在人数上占领了绝对的优势，一咬上猎物，就如同蝗虫过境一般，不将一切啃食殆尽决不罢休。
舒言离的较远，但“圣女”二字一飘入耳中，他就知道要等的人来了。
魔族按贵族制度分级，每个名门望族都会设定一个圣子或圣女作为下一代家族接班人。纵观《神行天下》全文，圣子圣女一抓一大把，但叫得上名来，并且贯穿全文的，只有温思安和妧思思这两个成功手握大权的人。
既然位居圣女，那对魔界一定有相当程度的认知咯？就你了！
舒言跃身飞起，宽厚的袖袍隔空一挥，沾上劲风的牛鬼蛇神眨眼间就倒了一片。
走投无路的白衣圣女闭上了双眼，坦然迎接死亡。想象中的攻击迟迟不到，只有利刃和疾风碰撞的声音一直在耳畔响彻。
等到睁开眼时，所有的追兵已然身亡倒地，她的亲卫队也只剩下寥寥几人，尽管实力相差悬殊，他们依旧尽忠职守地拿着武器守在她身边。
面前高调现身的人轻蹙眉头，上下打量着她，最后语气毫无波澜道：“你是魔族圣女？”
那张俊美年轻的脸上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焦虑飞逝而过，她知道因为什么。
她轻笑一声，如凡间女子一般侧身行礼作揖，“谢大人救命之恩。”
嗓音轻盈，优美动听。
仿若和多年前的一道身影完美重合。
这个发现使得舒言有片刻恍神，这种强烈的似曾相识感，使得他再次打量起面前的人来。
肤若凝脂，气若幽兰，她有一张绝好的容颜，但比美貌更难得可贵的，是她身上散发出的高贵冷艳气质。拥有这种气质的人不少，但如此优秀出众的，独她一人。
担得起‘惊为天人’人设的角色，绝不是泛泛之辈。
他对她有印象，但这种印象很浅淡，以至于他回想了许久才恍然大悟：“你是归墟门口的那个渔女？”
差一点点就被九天掐死的那个渔女！
“雅兰？”舒芷难以置信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她疾步走来抓住白衣圣女的手不可置信地质问道：“为什么你会在这种地方？！”
雅兰？
——女主段雅兰？！
舒言惊的连呼吸都忘却了，细细回想起来，在原著中，女主段雅兰每次出场都伴随着一张朦胧的白色面纱，倾城容颜轻易不会外露。鸟兄对外声称这是为了给女主增添神秘感，将高冷女神形象刻画的更加高不可攀。
而现在，他只想说一句。
——本帅信你个鬼哦！
圣女轻垂眼睑，以坚定决绝的态度将自己的手从舒芷手中抽出，“吾乃虞都圣女温思忆，太清峰主你认识的那个人……很多年前便已经去世了。”
舒芷如遭晴天霹雳，接受不能地退后两步，眼眶通红地看向她厉声质问：“你杀了她？！”
温思忆近乎怜悯地看向舒芷，抬手拢了拢鬓间的秀发，“非也。原本只是打算布下一颗棋子的，却没想到找到时已是白骨一具。情势所迫，我不得不伪装成段雅兰，只是没想到这一伪装，便是经年。”
温思忆的语气中满是平淡，就连第一次见到她真容的舒行、舒举也可以切身感受到，眼前的这个人，并非他们所属熟知的那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不、或许应说，是她一直把自己伪装成了他们所期待的那个样子。
“天门山从未有过‘段雅兰’这个人。”温思忆退后一步，静静地看着因为震惊而无法言语的人们。她刻意拉远距离，因为这些，全部都是她熟知于心的人。
舒言眉头一皱，思乱如麻，真不愧是以神展开闻名于世的《神行天下》！仙道不仙，魔道不魔，好好一篇升级爽文，愣是让鸟兄摆成了无间道！
天门山就不该被叫做新手村！
整个一魔头聚集地啊有没有！
将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部甩出去，他看向温思忆用命令的口吻说：“跟我去魔界！”
温思忆摇了摇头，直视那双赤瞳，毫无畏惧地说：“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选择去魔界。”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舒言半眯着眼，神情危险。
“再等等吧。”温思忆避开那双咄咄逼人的视线，抬头仰望着碧蓝的天。
小时候，她并不是很明白尊上为何独爱一个人站在归墟门前。
尊上说他在思人。
思很多很多很奇特的人。
其中有上古魔神、无双战神、魔仙、妖王、剑仙、每一个名字都和闻名于世的传说人物吻合。
对于他们来说，那些都是遥不可及的传说。而对于尊上，那些是他童年的全部。
尊上说，那天，所有人都进入了青石门，便再也没有出来过。后来世间便流传着归墟神迹，千神冢，万魔坑的传说。
温家为幼年的他提供了庇护，魔尊之名响彻云霄时，温家也如日中天。
温家子女千千万万，唯有得他青睐的幼子幼女有此殊荣常伴身侧。
再后来……温思忆眼角有些湿润，记忆已经模糊。但是喜悦却是格外清晰。
一直以来在记忆中都是高贵冷艳，对世间万物都不屑一顾的尊上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地对他们说，他爱上了一个凡女，一个独特的，鲜明的，像黑暗中一团怎么燃烧都燃烧不尽的火焰。
她是光，更是救赎。
可是……她好像很恨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我可以为她付出一切，唯独不能容忍她离开我！
“忆儿，我要当父亲了。等我的孩子出生，是女孩的话就当你妹妹，是男孩的话，忆儿就给他当童养媳好不好？”
那时候，她好像很开心的答应了吧。
可是，却没能等到。
尊上将所有的殊荣连同野心一起传授给了他们，兄长什么都学会了，唯有她依旧那么笨，怎么学，都学不乖。
“舒言……”应该说初次见面，还是好久不见？
“我赌赢了哦，他果然比任何人都更爱你。”温思忆歪头浅笑，笑容甜美，如春风拂面，如万物复苏，却有一股淡淡的忧伤自胸口弥漫，往日时光不再。
“亲人啊！终于找到你们了！”
千尺蓬头垢面地从旮旯里冒出来，泪流满面地握着舒言的手激动万分道：“快叫爹！”
舒言额头青筋暴起，毫不客气道：“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倾城古灯”童鞋、“往昔意食”童鞋、“南山”童鞋、“蝶梦”童鞋的灌溉～～～比心心哟，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