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烦恼

　　熊淘的话让樊棋一夜难眠，第二天去跑网综的通告，化妆师用了半盒的粉才把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勉强盖住。

　　节目的主持和嘉宾们都刚刚看过了昨天的晚会，即便没有看晚会的也都知道他与简书逸在直播中完成了初吻，因而在节目上都少不了揶揄、消遣他几句。

　　实际上，樊棋与简书逸零点时刻的初吻镜头在当下就迅速在网上病毒式地蔓延开来，比起当初陈冰与边澄恋情的突然爆发，他们这种观众期待已久的细水长流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难免引起了更加轰动的讨论，风头完全盖过了遗憾出局的金银玉和花青橙。

　　只是直观的结果直到次日中午才慢慢体现出来，两个人的人气统计一路飙涨，简书逸终于挤掉边澄和陈冰，以亚军的姿态，位列在樊棋名次之后。

　　若没有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简书逸、若没有向熊淘求助而听到他那一番劝诫，樊棋本该大大方方地回应节目中所有的玩笑，同时再借机休一秀恩爱。

　　可在心态已经发生变化后，他便有些难以管理自己的表现，许多抛过来的梗都没有接住，本该是乘胜追击、再赚一波人气的机会，却一不小心把节目搞得几度冷场。

　　综艺录制完成之后，返回别墅的车上，经纪人兰子君让他关掉了直播，严肃着语气批评了樊棋一通。

　　樊棋沉默地听着，没有做任何的辩解，兰子君看出他有心事，追问了几句，他便在犹豫之下坦诚了自己的苦恼。

　　兰子君的神情似乎并不讶异，好像早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放缓了语气说道：“你这么年轻，天天跟他这样相处，难免情感上会有些变化，这些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不应该把情绪带到工作里来，这样太不专业了。”

　　樊棋又瘪着嘴点了点头，兰子君看他如此，也不忍再苛责，便又问道：“那现在这样的情形，你后面什么打算？”

　　“我……我不知道……”樊棋一脸的惆怅，“我说实话，内心肯定是……喜欢一个人，当然是要跟他在一起。可是……我也觉得我应该帮熊撑到后面……”

　　兰子君听言忍不住一阵苦笑：“你倒是挺讲义气又大公无私啊……你自己怎么不想想节目的事儿啊？”

　　“我？”樊棋愣了愣，“我上这个节目不就是出个柜，然后飙一下演技吗？就现在这个情况，随时淘汰出去，我的目的不也都达到了吗？”

　　“你这小子！”兰子君抬手在樊棋头上拍了一掌，“光想着你自己啦？公司送你上节目就为了让你出个柜？还飚演技……你再怎么飚演技，有人给你颁奖吗？”

　　樊棋懵了，抬手揉了揉脑袋：“那公司的意思是……”

　　“曝光啊！人气啊！上综艺还能图什么？你白在圈里混了十多年啦？”

　　“所以……我也要尽量往后撑……尽量赢吗？”

　　“这不是废话嘛！公司让你过来玩的？让你过来谈恋爱的？你是公司的艺人，你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小工作室里你爸妈的儿子了，你得先给公司赚钱，公司才能反过来养活你啊！”

　　“可是……可是公司之前都没有跟我交代过啊……”

　　“这还要单独跟你交代？”兰子君哭笑不得，“说起来也是出道这么多年了，岁数也有十八、九了，好歹也是正经考上M大表演系的大学生，上个真人秀，按照规则来进行游戏，这还要公司给你交代？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那……”樊棋挠了挠头，“有什么明确的目标吗？要撑到第几轮？”

　　兰子君瞪了他一眼：“公司想让你拿冠军，你拿得了吗？”

　　“……”

　　兰子君看着樊棋的样子，无奈又心疼地叹了口气，说：“之前没有跟你具体说过这个事，一来是觉得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二来也是不想给你太大的压力。其实公司是对你寄予了厚望的，你虽然年纪最小，但是不论是偶像的天赋还是演技的实力──这话我咱们私下说──你比苗帅、袁野、甚至耿思齐他们都强多了。

　　“公司在偶像运作方面有很丰富的经验，可是演员这一块儿非常的不足，就是指望着你能把这一片领域开拓出来，带起咱们公司的名声呢。所以你说要在节目里假装恋爱来表现演技什么的，我们都是认可的，你看给你找了这么多片子来试，也都是质量比较上乘的，这都是想往这个方向给你打造，没有图快钱消耗你的人气。

　　“但是不管我们认为你的演技有多好，你在圈子里现在还是没有份量的，能给你抢到现在这个《2062》已经可以说是奇迹了。这片子各方面的准备都已经差不多到位，最快过完年就能开机，可是从开机到杀青、到后制、再到上线、再到上线之后去参与下一次的评奖，你知道还要等多久？

　　“说极端一点，你如果下个月就直接淘汰出局了，那要等到这个片子给你带来收益，中间这段时间你要一边拍片子、一边上学、一边去上什么固定节目？什么节目能有你现在这个节目轻松？一个月就录一期，平时还24小时给你直播，随便卖脸、卖肉、卖萌、卖腐都在时时刻刻涨粉，录第一期之前你的粉丝不到一百万，今天已经破八百万了，你自己心里怎么一点数都没有？”

　　兰子君的一席话非但没有让樊棋茅塞顿开，反而让他陷入了更加矛盾的纠结中：“所以我还是要努力表现、认真参与、竭尽全力往后撑……那我和书逸……”

　　“你们俩……”兰子君摇了摇头，“你当初说要跟他假装恋爱的时候，我们就有过这样的担心，不过觉得你们两个各方各面都搭不到一起，不至于真能怎么着，你现在这样，可真是给我出难题了。”

　　樊棋有些自责又有些委屈：“我也不是故意的，你说喜欢这事儿……我哪控制得了啊……”

　　“喜不喜欢暂且不提，”兰子君摇头道，“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你想通过假装恋爱来表现你的演技，到最后你变成真的恋爱了，那你的演技体现在哪？”

　　“那兰姐你的意思是跟小熊一样，让我及时抽身吗？”

　　“也不能说抽身就抽身，”兰子君揉了揉太阳穴，“你们两个现在在一起的这个效果的确特别好，你增加的这七百万粉丝，我觉得有三四成都是冲着你们的恋情来关注你的，如果贸然就结束关系的话，对于人气上肯定也是非常不利的。”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啊……”樊棋彻底脱力地向后倾倒在座椅上。

　　兰子君又抬眼看了看樊棋，忽然一笑，说：“你之所以这么纠结，归根到底不还是因为你就是想跟他继续在一起、又怕因为这件事情暴露、连累熊淘吗？”

　　樊棋睁开眼望着车顶，抿着嘴没有答话，兰子君接着说道，“其实这件事情如果从客观的角度来看，根本不算是什么问题，你跟他按照你们原本设计的恋爱节奏继续搞下去，一直搞到离开时节目承认恋情是演戏，一切不都很完美吗？只要你咬死不认自己真的喜欢上了他，就说所有的表现都是演戏，谁又知道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樊棋一怔，坐起身问道：“你的意思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把真话当瞎话说？”

　　兰子君笑了笑：“演戏的最高境界不就是完全进入角色吗？你现在就进入得很彻底啊。”

　　樊棋张口结舌：“可是我真的喜欢他……如果被人看出来──”

　　“别人看出来的都是你的表现，你的表现都可以被解释成你的演技，以后你就自然放松地和简书逸相处，只要最后公开你从来没有喜欢过他就行了。越是怀疑你真的喜欢上了他的人，就越是不得不佩服你的演技，这不是一举多得？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樊棋听言愣住，皱着眉思索许久，发现这一套说辞似乎无懈可击，最终只得缓缓抬头，沉声问道：“那这对书逸……是不是不太公平？”

　　“有什么不公平的？”兰子君又笑了笑，“你们俩不是商量好了互相配合、各取所需的吗？再说了，真正喜欢上对方的人是你又不是他，结束这段关系后受伤的也只是你自己，你操心一个直男干什么？”

　　樊棋哑口无言，思虑半晌，迟疑着问道：“所以……我接下来和书逸的相处……就是认认真真地谈恋爱……就行了么……”

　　兰子君耸了耸肩：“好好谈吧，一直谈到节目结束，就当公司特批了——反正以后你也未必有这样的机会能光明正大地在全世界的祝福下谈恋爱了。”

　　一路推心置腹，樊棋似乎得到了兰子君的许可和保票，可心里却怎么也踏实不下来，

　　虽然与简书逸把“实话”挑明至今也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之前的那两个多月里面，他也一直都在欺骗他，可是现在心境却与当初完全不同。

　　那时候他是不喜欢他却要假装喜欢，而且他也知道简书逸也是一样不喜欢自己还要假装喜欢，两个都是虚情假意的人在凑在一起互相欺骗，他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

　　可是现在不同了，简书逸已经明确和他达成一致，彼此之间没有欺骗、只对外表现恩爱，但他却喜欢上了简书逸、偏偏又要控制自己的内心不能表露出来，而且还要在将来关系结束时，谎称自己从未对他产生过任何的感情。

　　他明明知道对于直男简书逸来说，这对他不会造成任何的伤害，然而不管怎么想，他始终觉着要对喜欢的人撒谎、不敢承认自己对他的感情，就是让他憋闷难受不堪。

　　思来想去，樊棋发现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现在自己对他的“喜欢”上，还是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心魔。

　　心事重重地下了车，樊棋一肚子的苦闷无处宣泄，便打算回屋换了衣裳去健身房运动运动、出出汗，结果一抬头，正见到玻璃门里面短袖短裤、披着羽绒服的简书逸朝外走来。

　　眼神交错，两人不约而同地愣了愣，然后一秒之内都换上了甜蜜的笑容，来应付那飘在彼此身旁的圆片。

　　“节目录完啦？”

　　“嗯，去健身啊？”

　　“嗯。”

　　两句话过后，似乎就再没什么能聊下去的，两个人都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心中忽然都有些紧张。

　　零点的时候刚刚直播了初吻，一天没过，彼此就变得这么生分客套，如果被直播的观众看出，恐怕就要糟糕了。

　　“呃……”两人同时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又都忙道，“你说、你说……”

　　冬日的寒风从门外吹到门里，整个现场像冰封一样冷寂尴尬。

　　“书逸……”

　　“嗯……”

　　樊棋怔怔地望着简书逸，静默良久，忽然一句话石破天惊：“咱俩同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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