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有多差?”周佼瞥到徐诏问坐车离开,僵直的脊椎松散,歪歪斜斜靠在了墙壁上。他盯着闫沭的脸,低声道:“对外……徐诏问是我的继父。”说着,他用力推开了压着自己的少年,闫沭后退两步,呆看着他。

  周佼像个小怪物,抛却了之前那些礼貌、乖巧,他扯了一下箍在脖子上的领子,露出笑意,不是那种腼腆的类似于小猫小狗讨好人类的笑容,而是刻薄又讽刺的笑。他一步步朝闫沭逼近,仿佛从沼泽里爬了出来,他说:“至于还有什么关系?你自己去问他啊?”

  闫沭呼吸急促,此刻轮到他往后退了,脚踝撞到了死在地上的自行车上,左腿踩在地上,刚愈合的腿伤传来隐痛。他的目光咬着周佼的脸,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后槽牙抵在一起,沉默几秒后,他问:“为什么吻我?”

  周佼脸上的笑容不减,他说:“那算是吻吗?”

  周佼盯着闫沭的脸,看着他神色震荡,感受着他的心痛。他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眼前的人

  是徐诏问的儿子,他用对徐诏问的恨去消磨对闫沭的不忍。

  闫沭呆站着不动,周佼从他手里拿过自己的手机,开机后打给了徐诏问。

  闫沭侧身,朝周佼看去。

  周佼低着头,漂亮的脸上露出他不可能去理解的笑。闫沭听到周佼说:“我还在餐厅,嗯,没走掉,刚才在厕所,洗手的时候手机掉进水池了,快来接我吧。”

  挂断电话,周佼抬头看他,对闫沭说:“你爸马上就要到了,你不离开吗?”

  闫沭一声不吭,捡起了地上的自行车。

  周佼不再看他,转身往餐厅里走。闫沭扶着自行车没动,他站在暗处,没过多久,便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餐厅门前,而后徐诏问从车里出来,走近餐厅片刻后搂着周佼出来。

  闫沭远远看着,疝气灯光亮刺目,上面凝结着一层潮湿的水渍,一滴滴滚下的水珠像是谁的眼泪。红色的尾灯也亮了几下,车子渐行渐远。

  车内,周佼把刚放进水里的手机拿给徐诏问看,小声说:“又坏了。”

  徐诏问拿过来,按了几下屏幕,发现真的不能用,就亲了亲他的侧脸,柔声道:“再给你买一台新的。”

  周佼缩了缩脖子说好。

  前面是红灯,司机把车慢慢停下,往后视镜看了眼,惊奇道:“咦,后面好像有个学生骑着自行车在追我们的车。”

  周佼一愣,徐诏问松开他的肩膀,就要回头看去时,司机踩下油门,车子往前驶去。

  那辆自行车被丢在了他们身后,远远地丢开。

  周一,柳楷到班级难得没有咋呼,他安静地走到自己椅子上坐下。

  他回头去看,闫沭和周佼都还没来。

  周佼不来是常事了,但闫沭这段时间几乎都是提早到,连迟到都没有的。刘妙慈进来后看到闫沭不在,便问柳楷知道闫沭怎么了?柳楷心里塞满了事,神色郁郁,摇头说不知道。

  闫沭旷了大半个上午,最后一节快下课时,他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脸上带着伤,贴了两个邦迪,穿着短袖外露的手臂上也都是擦伤。任课的老是看到他都吓了一跳,问他是怎么了。闫沭把手背在身后,低声道:“骑车摔了一跤。”

  柳楷盯着闫沭的脸,神色复杂。

  闫沭走进教室,接收到了一大波同学的慰问。

  他摇着头说没事。

  中午吃饭,柳楷和闫沭一起,打了饭菜后,闫沭端着盘子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柳楷跟在他身后,把盘子放下,慢吞吞坐下来,而后拿起手机。

  闫沭今天比往日更沉默,柳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吃一口饭,看一眼闫沭,把自己盘子里的排条偷偷放到闫沭这边。

  忽然放在餐盘旁的手机震动,柳楷缩回筷子,拿起手机看了眼。他不知道何时被拉入了一个微信群,接着一连串密集照片弹出,而后是无数个账号发送信息,手机提示音不停,不止柳楷,还有周围的学生。

  闫沭的手机也在响,他蹙起眉。柳楷声线颤抖让他快点看手机。闫沭拿起来看了眼,就看到那个新成立的群里,赫然发布着周佼和徐诏问的照片。

  “贱人”两个字,撞入闫沭眼里,刺眼剜心。

  那个新成立的微信群,在发完那些照片后,没多久便解散了。

  群消失了,但照片却被保存了下来。

  照片里,有徐诏问压着周佼靠在餐厅沙发椅里亲吻的画面,比柳楷给闫沭看的那张更加露.骨。

  没人去关心谁拍的,为什么会被拍,大家议论的只有一点,三班那个考了年级第一的学霸是个同性恋,压着他的男人年级看着不小,他们是什么关系,他是在援.交吗?

  所有的问题就像是一个搅拌机,锋利的尖刃要把周佼这两个字硬生生撕碎。

  两天后,周佼回到学校。

  温馨宽松的校园已经是另一番天地。

  所有人都紧张兮兮的,三班的人看到周佼出现在门口,立刻都低下了头不去看他。

  这一次没人和他说早上好。

  周佼往里走,闫沭趴在最后一排,像是在睡觉。

  周佼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目光一顿。课桌上被用彩笔一笔接着一笔涂满了字。

  “贱人、下三滥、死gay、恶心、滚出去……”

  周佼盯着这些字,竟还能笑出来。

  周遭学生看到他,只觉得他厚颜无耻,目光刺在他身上,交头接耳。

  周佼拉开了椅子,若无其事坐下。而后枕着那一整面的辱骂,一如往常睡了过去。

  三班学生做的那些事,对于周佼来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那些学生无非就会一些把书撕烂丢出窗台,在周佼的座位上倒上胶水,把周佼锁在厕所里,让他消失一整天,直到傍晚保安开了门,周佼才得以出来。

  只要不打他,他都能接受。

  被欺负被孤立被咒骂都好,只要不疼。

  十二月份,徐诏问带周佼去伦敦过圣诞,一直到一月中旬,周佼才回国。回来后就参加了一个期末考,再次考了年级第一。

  一整个寒假过去,关乎于周佼的流言还未散,更多的未经证实过的小道消息传播于学生之间。

  柳楷寒假不在市内,体育生每年寒假都要和校队一起出去训练两个星期,一直到过年回来。

  这是闫沭第一次不去参训,他没去车站送柳楷,就给他发了个信息,住他一路顺风。

  而后整个寒假,闫沭都在家里。他买了很多本高考试题,一本一本做,每天七点起床十一点睡,拧着一股劲。

  春节时,徐诏问给闫芳芳发来信息,想让闫沭回家吃顿饭。

  今天的冬天比往年都冷,徐诏问说想儿子了。

  闫芳芳冷着脸听,却不知为何,竟然答应了他。

  大年初三的时候,闫沭坐车来到了市南路。

  他从的士上下来,看着几层楼的洋房,院子的门没有锁,轻轻一推便开了。他往里走,站在门外,按下门铃。

  铃声响了两下,他听到屋内脚步声。门从里拉开,暖气扑面而来,闫沭微微垂目,看着穿着一身毛绒绒棕色睡衣的周佼。

  周佼朝他笑,笑容灿烂到虚假,他看到周佼回头,对着屋里的人喊道:“爸,哥来了。”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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