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闫沭是在来年一月出狱的,他在狱中表现出色,减了两年刑,提前放了出来。

  周佼请了一个月的假,他在闫沭出狱那天提前在外头等他。冬日严寒,他在冷风头里站了两个多小时,最后看守所的工作人员过来问他在等谁。

  周佼说了名字,对方看了眼名单,便道:“闫沭在上午就走了,没和你说吗?”

  周佼的神情凝固在脸上,像是一张白纸被扯出了一串皱褶。他沉默地站在原地,狱.警看了他一眼,问他还有什么事吗?周佼缓缓摇头,说没事了,而后回头。

  外面的风冷得要死,他钻进那层冷风里。这个丰城曾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可此刻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他呆站着,一时间十年的煎熬都化成了累积在一起的委屈和痛苦。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浮萍,找不到落脚地,没有依靠,随着风飘散,成了什么都不是的一个人。

  每年去丰城探望闫沭是他每年最期盼的事情,就算闫沭不肯见他,可他知道在那个地方闫沭还在,总有一天只能见到的。而现在闫沭走了,他抓着自己的衣服,一下子就哭了出来,蹲在地上,崩溃哭着。

  “周佼,你知道我妈的墓在哪吗?”闫沭的声音冷冷清清盘旋在上空。

  周佼一愣,呆呆地仰起头。闫沭穿着一件军绿色外套,灰色长裤,黑色运动鞋破旧不堪。他低头看着周佼,额角的疤很深,神色却很淡。

  闫沭入狱后,闫芳芳的世界就像塌了一样。她完全不能想象闫沭杀了徐诏问,她四处求人奔波,却连闫沭的面都见不到。

  闫芳芳的身体其实不好,她被检查出来是乳腺癌,可为了不影响闫沭高考,就一直瞒着。春节那几天也是背着闫沭一直在医院里做治疗。

  闫沭出事后,她简直是万念俱灰心力交瘁,没几年就病逝了。

  闫芳芳的葬礼是周佼置办的,他慢慢站起来,脚蹲得发麻,趔趄一下,周佼伸手去抓闫沭的手臂,好不容易站稳。

  闫沭一动不动,低头看着掐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周佼一顿,站稳后立刻松开手。

  “我的车停在那边。”周佼指了指左边那头。闫沭侧头看去,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周佼的车是几年前回丰城的时候买的,白色的特斯拉,买了之后就放置在了这里。闫沭坐在副驾驶,周佼靠在驾驶位,他其实很少开车,更不用说副驾驶上坐着人,免不了会有些紧张。他拉开手刹,手刚抚上方向盘,肩膀被轻拍一下。周佼侧头,闫沭指了指他的侧边,“系上安全带。”

  周佼愣了愣,手松开方向盘,立刻拉起安全带系上。

  他抿了抿嘴,双手握紧方向盘,身体微微前倾,聚精会神看着前面的道路。

  周佼心跳得很快,掌心发热,手指微微发麻。他感觉到闫沭投向自己的视线,那种目光让他觉得窘迫,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闫沭眼里是什么样子,他们十年未见,闫沭的生疏让他慌张。

  车子碾过缓冲带,颠簸了一下,绿灯跳成了红灯,车轮靠在斑马线前停下,周佼僵硬的脊椎贴着椅背,深吸了一口气。

  他侧头去看闫沭,闫沭垂着眼,睫毛很长,一小撮阴影落在眼睑下,是一段冷淡疏离的冰。

  落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嘴里,周佼闭上了嘴,神情恍惚了几秒,慢慢贴回原处。

  绿灯跳了出来,一声鸣笛撞醒了周佼,他陡然一惊,回过神来,眯起眼看着前面的绿灯。

  周佼松开刹车,轻轻踩下油门。

  车子绕过几个弯口,没去市南路,而是去了闫沭的家。闫芳芳走了后,这里的房子就空置了。周佼把车停在门口,转过头对闫沭说:“到了,一起上去吧。”

  闫沭仰着头,看着已经变得老旧的公寓楼外墙,他的确是变得很不一样,只是沉默地看着,剪影落下是一段暮色沉沉的光。

  车门拉开,闫沭下车。周佼立刻跟着下来,走在他身后,跌跌撞撞跑上去。

  曾走过无数遍的几节楼梯,阔别多年后,却好像怎么也迈不上去。闫沭站在楼梯下,周佼先走了几步,扭头看他,“哥?”

  闫沭脚尖轻点地,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道:“回去吧,去外面住。”

  周佼呆了呆,表情凝滞了一秒,随即笑道:“好啊,哥哥。”

  周佼开车,在附近找了家酒店。

  进酒店是要身份证,闫沭的身份证已经过期,没办法住进去。周佼便开车去了一家远一些的小旅馆,他交了自己的身份证,自己先进去,隔了片刻,闫沭上楼。

  小旅馆阴暗潮湿,周佼推开门进去,门半掩着留了条缝,光隐隐绰绰往里摔。周佼坐在床边,白色的床单被他拽成皱褶,他盯着那条缝隙,心里乱成一团。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像是一片死水被砸出了涟漪。那片不知道是为什么由来的涟漪在看到那束骤亮的光后瞬间开出花。

  周佼睁大眼,看着闫沭推门,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他脸上带笑,像是以前每一次,叫着哥哥。

  闫沭走进房间,右手按着门,“咔”一声,门轻轻合上。

  闫沭走近,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房间里就一张床,他侧头看向周佼,声音低沉略哑,“你走吧。”

  周佼没动,朝闫沭靠过去。他仰起头,眼巴巴地看着闫沭,“你别叫我走。”

  闫沭沉默,几秒之后,他说:“我配不上你的。”

  周佼听了,看着一下子就要哭了,他抓着闫沭,声音哽咽,“你别这么说。”

  “十年真的太长了。”闫沭垂眸,轻轻柔柔的光晕笼罩在周佼的脸上。

  这么多年,闫沭不知道周佼是怎么过来的,周佼也不知道闫沭是如何熬下去的。他们就像是失联在外空的两颗卫星,信号塔已经发射不了,距离越来越远,十年成了几万光年。

  周佼的眼泪往下掉,他现在比小时候能哭,心脏好像也没那么坚硬,彻底把自己暴露在外,变成了一团能让人轻而易举伤害到的柔软。

  周佼掉着眼泪,小声又委屈问:“哥,你不要我了吗?”

  闫沭不语,周佼怕他说出拒绝的话,急匆匆上前,双手抓住闫沭的手臂,额头一下子撞在闫沭的胸口上。他侧过头,听到闫沭的心跳声,哽着声音,低泣道:“我不走,我不想走。”

  他这么哭着,抓着闫沭手臂的手吐痰往下,不知道碰到了什么,闫沭一愣,立刻把他推开。

  周佼措不及防,软绵绵的身体直接被推到在地。一声闷哼,周佼看着是摔疼了,捂着手肘,蜷缩在地上。

  闫沭愣怔,走到他身前,半弯着腰,声音暗哑,“你还好吗?”

  周佼没动,闫沭皱皱眉,伸手去拉他,指尖刚碰到周佼的手臂,便觉得一股牵力拉扯着自己。他愣了愣,整个人往前倒,直接压在了周佼身上。

  周佼的气息沉沉,焦灼的热气呼在闫沭耳边,他说:“哥,我想你。”

  闫沭的身体僵滞,周佼抬起手去碰他的脸,停顿了几秒,用力抱住他,哽咽重复了遍。

  闫沭的手撑在他的脸颊边,视线直勾勾落在他的脸上。他用手指描绘着周佼的脸颊轮廓,他说:“周佼你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周佼定定地看着他,闫沭拨弄着他的头发,“我变了很多。”

  “那又怎么样?你变成什么都是闫沭。”周佼把自己的脸贴过去,眼眶一圈都是红。

  闫沭平静地看着他,撑着手慢慢直起身。就在周佼以为他还是要放开自己时,后颈突然被闫沭扣住,接着嘴上一疼。闫沭的脸在他眼前放大,唇上是凶狠的吻,脸上落下滚烫的泪,周佼双手拥住闫沭,加深着这个吻。

  他一直在哭,躺在闫沭怀里,被他抱着,让他有一种重回人间的错觉。

  他流落在外的魂魄好像重新找到了落脚地,他用力抱住闫沭,哭得越发厉害。

  闫沭听到他的哭声,停下来看他,“哭什么?又不是没做过?”

  周佼吸着鼻子,闫沭拨开他额前的头发,似乎是被他的哭声弄得有些不耐烦,说:“疼了?那就别做了。”

  “不,我不要,我就要做。”周佼一下子就急了,抓住闫沭的手,不让他离开。

  周佼抽抽噎噎了片刻,喘着气,断断续续问:“哥,我还能……叫你……哥哥吗?”

  闫沭没吭声,周佼又有些急,闫沭才说:“你叫都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24 20:32:18~2020-01-25 21:4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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