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囚禁真相

  临安城东有座毫不起眼的小院子,三进二出。

  牧禾敛去气息,攀上一街之隔的大槐树后遮住了自己的身形。若非宗师修为之人,乍一看是无法发现他的存在的。

  他跟踪酒楼里那几个修士来到此地,院门处有个封印,需要对过暗语和身份才能打开。从前若有类似查探都是柏郎动手,牧禾对此一窍不通,只得先在远处观察内中情形——格局朴素,风水也很一般,没有阵法篡改。

  饶是牧禾也看不出哪里有蹊跷,只凭借直觉,暗道:这地方有古怪。

  正思考让萧白石过来——毕竟他带着一个应长风,据说应长风读的书多,见过的稀奇古怪可能也不少——还是自己再等一段时间,那厢突然有凛然气息靠近。

  牧禾一愣,本能地藏得更深了。

  他从茂密树叶间露出一双眼,看清夜色中走近此地的人的装束,反手摸上了腰间特质的信号弹,随手一挑跟在自己身边的红雀。

  “快去找白石。”牧禾低声道。

  东暝观弟子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来?

  又是酒楼里的修道者,又是东暝观。

  难不成他阴差阳错找到了天地盟在临安城的据点?

  为首持拂尘那人兴许实力压倒一切有盲目的自信,根本没有搜查四周,径直往那角门外一站,拂尘挥过,门应声而开。

  几条身影闪了闪,人虽然很快消失在门中,但气息未散。牧禾对这些很敏感,捕捉到其中一丝不易察觉的煞气,疑惑之余又忍不住猜测:他们到底穿的东暝观的衣服,还是当真为岳辟川的门人?

  他没管那么多,等气息也散去后,牧禾的信号弹随即升空,转瞬即逝。

  临安城称得上九州第二大城,可入夜后依然热闹的也只有这么一块地方。萧白石和应长风来得很快,气犹不定,在巷口和牧禾汇合。

  牧禾简单说明了情况,着重提领头那人身上有邪性的煞气。

  “煞气?”应长风思及翠微山温泉处那点诡异气息,忽道,“街上擦肩而过,只来得及看领头的……他们也拿剑吗?”

  牧禾道:“有个人抱着一个长布条,天色渐暗,我没有离得太近,可能是。”

  萧白石转向应长风问:“怎么办?”

  “我的剑。”应长风皱起眉。

  牧禾:“什么?”

  萧白石提及他们怀疑那些人身侧有带着应长风的剑、可应长风从没在东暝观见过这几个面孔的事,末了分析道:“之前在客栈问了小二几句,他提到天地盟仿佛在此地守株待兔。看来师兄的死……果然另有隐情。”

  听见柏郎的名字时,牧禾眼眸蓦地沉了,他腮边微微地咬起来,说话也宛如恨不得要将凶手碎尸万段:

  “……先传讯回翠微山,这些人要守。”

  应长风的眉头始终没有放松半分,道:“那把剑如果真是远山黛,这些人的布局谋划就和柏郎有直接的关系了。”

  牧禾看他:“什么?”

  “本来以为远山黛最大的可能是被师尊带回东暝观好生保管,毕竟我的剑其他人用不得。”应长风顿了顿,面色说不出的阴郁,隐含着几分怒气,“现在看来,要是谁擅自去动远山黛,也不必打扰荒山剑庐了。”

  牧禾不懂他为何愤怒,干脆噤声不语。

  但萧白石却能明白。

  应长风入道即为剑道,远山黛伴随他从寂寂无名到声震天下,锋利冷酷独一无二的剑,比吹月更像他。遗失已经是一件憾事,现在还反被利用——

  应长风嗜剑如命,怎么可能轻易原谅做出这决定的人?

  萧白石拽了把他的袖子,想出言安慰,到了嘴边却只剩徒劳无力的几句话:“你先别急着下定论,他们带的不一定是远山黛。”

  “难说。”应长风硬邦邦地杠他,然后拒绝开口了。

  夜风微冷,他们在巷口等待许久当中也没人出来,只得扫兴而归。

  牧禾连夜前去给翠微山传讯——门中传讯方式特殊,用血气为引简单刻录在空白的符咒木板上,再上七道封印隐去痕迹后以飞鸟带回。时间不算太快,一来一去的,恐怕也要三五日才能得到回应。

  应长风回到客栈后有些闷闷不乐,神情活像被戴了绿帽子,怎么安慰也不奏效,径直一盘双膝坐在榻边闭目调息。

  离开翠微山前,萧鹤炎在他灵识内钉入一道密印助他打开封闭武脉。

  应长风试探后,明白萧鹤炎并未再暗中做手脚,自作主张提高了入定的频率,由七日一次变为三日一次。当中原因他简单对萧白石说明,但仍有事瞒着对方。

  比如,当萧鹤炎钉在他武脉里的血契封印,一开始就没发挥到最大的效用。

  他的武脉根本没被萧鹤炎废掉。

  其实萧鹤炎也没猜错,最初应长风受伤太过不能承受一点外力。一叶浮萍的灵气缓慢疗愈他的内外伤,等恢复大半后,应长风灵识尚且经不起震荡,却拼命挣脱了萧鹤炎的第一道微弱封印。

  又过一年多,他再被血契封印,竭力抵挡了当中大部分冲击,使自己的武脉得以保全。可萧鹤炎那时下手太毒太重,根本没给他留任何余地,饶是应长风耗尽恢复的灵力也没能做到一点不受血契的影响。

  祸斗遗留的妖火,萧鹤炎的血契,加在一起让他束手无策,唯有以时间应对。

  期间,为消除萧鹤炎数次疑心免得招来更多报复,应长风不得不自断左肋的一截武脉来阻拦灵力运转露出马脚,以至于当时受伤严重,至今还留有后遗症。

  他每次试探周身灵窍,总感觉那点微弱的灵气如泥牛入海,压根找不着方向。运功狠了,灵识深处旧伤被牵动,还会痛得浑身发抖。

  如此情状,应长风既要打起精神争分夺秒地休养,又不能开启翠微山的结界找机会逃走,只得继续在兰渚佳期谨小慎微地装孙子。现在得了下山机会,他仗着萧鹤炎最后心软的密印加快调息……

  回归昔日的鼎盛,不过就在这一两月之间。

  应长风在剑道上对自己堪称心狠手辣,如今反噬己身,他却无视其中痛苦,径直调息一点一点地接续被打断的经脉。

  灵气运转,贯通灵窍与周身大穴,游走到持剑右手、肋下几处时因武脉修复未愈,顿时疼痛难忍,连牙关都开始打颤。

  不过三刻,应长风已经冷汗直流。

  萧白石坐在旁侧见他眼睫翕动不止,背心被浸透了,一件薄衫贴出蝴蝶骨的形状,顿时有点口干。但他知道这时不是扰乱应长风的时候,捏着那个老虎布偶,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索性把《翠微记事》拿了出来。

  既然是通灵术的炼气之法……那么看一看也无妨吧?

  萧白石本只想打发时间,当中文字那日被应长风稍加注解,陌生的字迹也能勉强看懂一些了。他嘴里念念有词,灵识中随之有所动荡,竟然不知不觉地入了迷。

  不知过了多久,应长风长吐出一口气,握住右腕,眉间的不安也少了很多,看上去和平时的安静没有太大异状。

  “还好吗?”萧白石紧张地问。

  应长风看向他,欲言又止地一点头,伸手带过萧白石的后颈毫无预兆地亲他。刚才想入非非的对象突然主动,萧白石只挣扎了一秒,就立刻顺从躺了。

  但应长风只是亲了他一会儿,没做另外的举动。他贴着萧白石的脸,放开萧白石时手掌撑在对方脸侧,那双眼定定地凝视萧白石,片刻后手指捏了把萧白石的鼻尖,俯身咬一口他的下巴,这才结束这阵突如其来的亲昵。

  萧白石心跳不已,翻起身去用老虎布偶逗应长风,捏着嗓子:“长风哥哥!你好不清心寡欲呀——”

  应长风含着一点笑意,微低着头没有解释。

  暂时,不要告诉萧白石好了。

  柏郎之死的真相还未探查清楚,万一这时候解了武脉被萧白石不小心说漏给了同行的那人……牧禾与柏郎亲近,会怀疑到他身上。

  届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小石头善恶分明,如果站在他这边和师兄弟们对立,不好。但他也不想萧白石与自己背道而驰,只得先绝口不提了。

  等过了这阵子给他道歉吧,趁着没做出什么错事。应长风暗自决定了,和衣躺在榻上,默默地补充道:但若有危险,再为他破例不迟。

  到底问心有愧,应长风躺了一会儿,翻身抱住了旁边的萧白石。

  翌日他们是被牧禾敲门喊醒的。

  萧白石前夜睡到中途迷迷糊糊反客为主,八爪鱼似的缠上应长风,现在听见敲门声半晌清醒不了,应长风只得掀开他去开门。

  他怕牧禾有急事,开门时没注意整理自己,被萧白石挠了一晚上领口微敞,腰带也解开了半截。何况应长风中衣里面就再没有穿别的了,锁骨和胸口艳红烧伤清晰可见。

  前来寻人的牧禾没想到猝不及防看到这画面,先愣了愣,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昨天夜里……没事吧?”

  他直眉楞眼的,这话问得着实不体面。

  但也不能全怪牧禾,见自己师尊名义上的“道侣”和少主共处一室,第二天又衣衫不整满脸没睡好,任谁看都会产生奇怪的联想。

  应长风不想解释,但牧禾那样子快局促得钻地缝了,他只好多提了一句:“小石头睡觉不老实,被踹了一宿。”

  牧禾讪讪地“哦”了声:“原来如此。”

  “有事么?”

  应长风问得不客气,他现在体质不比从前,入定完本来就累极了,被萧白石上下其手了一整晚更加疲倦,牧禾来敲门无异于给他火上浇油。

  牧禾知道他脾气不好,直接开门见山:“昨天放在那个院子外的符咒有异动,透过‘眼睛’发现那东暝观的人带着长布条先行离开,往城北树林去了。”

  应长风眉目一垂,道了句“多谢”。

  他自开门起就压抑着什么暴躁情绪,这时被远山黛的消息刺激,浑身的黑气简直快冲破天花板了。牧禾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心道:剑修都是如此吗?

  应长风返身回到房间,拾起枕头不由分说抽在萧白石身上:

  “起来!”

  “别睡了!”

  “去找剑!”

  看见此情此景,牧禾浑身打了个寒颤。

  这是可以告诉师尊的吗?

第46章 囚禁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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