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夏洛克在保护纳奇, 虽然他并不能确定自己的行为是否具某些实际的意义，他的举动完全出自本能，出自人性对家庭的看护。

　　如果华生在这里, 一定会惊讶又感动。

　　夏洛克·福尔摩斯。

　　在属于生命的洪流中，他那一直沉寂着的、属于人性的一面，吐出了仅有且零星的几个气泡。

　　“喵。”

　　纳奇替华生发出了欣慰的声音。

　　两脚兽就该是两脚兽的模样，作为一个短生种却有着长生种的思考模式, 很容易迷失在短暂的生命中, 如同流星，飞逝过夜空, 留下短暂的拽尾。

　　这让纳奇突然想起了那位叫做娜塔莎的女性。

　　同样是佣兵, 娜塔莎和鹰眼完全不同, 她的性格过度的柔韧，如同蒙着厚重长面纱的新娘, 让人永远看不清她手中的捧花是否含刀。

　　娜塔莎的身体同样被改造过，也许有一天？也许在双方更熟悉之后, 那位警惕的特工女士, 愿意让它帮她舔毛。

　　纳奇让自己的注意力回到现在。

　　泽莫露出笑容：“我想你们会改变主意的。”

　　随后, 他直径离开。

　　夏洛克微微皱眉, 发现出入口的门全部消失, 同时天花板好像更低了。又不像是某种机关，他没听到任何动静。

　　“桀？”这不是我的老朋友吗？

　　杰夫从口袋里探出脑袋, 一边生物本能的搓脸脸, 一边小声“叽叽”叫着。

　　纳奇看了看夏洛克的领口，人类的冷汗越来越多了，它跳到人类头顶上去看天花板，从它的视角中, 能发现那些所谓的“天花板”全都是缠起来的毛团。

　　毛绒绒的，仿佛还有点儿舒服的样子。

　　纳奇拿出手机开始打字：【这是‘凶宅’。】

　　它们与大部分电器不太合得来，一般来说当它们使用能力的时候，监视类需要信号传递的装置都会受到一定的干扰，具体程度由能力的覆盖范围决定。

　　像这样整个屋子都被影响覆盖的状态，监视装置是肯定无法使用的。

　　“凶宅？无聊恐怖片里头的那种？”

　　夏洛克坐了下来，思考自己心脏不可自控的过速悸动是为了什么，那是一种类似于惊惧的情绪，不用说，再这么下去，不要多久他就要被活活“吓死”，而最大的问题是他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吓到了自己。

　　【……】纳奇开始回忆“恐怖片”是什么，不过这种单词字面理解一下也不困难，片刻后小猫继续打字：【视觉效果来看，它更接近于一种由无数毛团组成的存在。会占据无人居住的屋子的各种角落，并呼唤更多自己的其他部分过来聚集，最后一个屋子就会成为‘凶宅’。】

　　【类似于成了它的肚子。它会吸引人进入，吃食人类的恐惧和精力，最后人类只会剩下看上去无比陈旧的骨架。】

　　“这么看来它和你不一样？”

　　【是的，它是有害的，执行者找了它很久。在上次行动中，执行者只抓到了杰夫，它却跑掉了。】

　　杰夫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不错。

　　它尖锐的笑着，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四肢小爪子舞动的飞快，几乎只剩下了残影，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特别开心。

　　夏洛克感觉到自己的肺腑开始呼吸困难，肌肉不受控制的绷紧抽搐，强迫他不得不加大了喘息的力度：“你们上次行动，是什么时候？”

　　【也许几十年，又或者十几年？我对时间没有明显的感觉。】

　　看上去，纳奇并不怎么担心夏洛克，毕竟夏洛克如果真的濒死，它可以把他治好，问题是如果不解决这里的问题，夏洛克还是会被再次“吓死”。

　　虽然它无所谓啦，甚至还觉得有点儿好玩。

　　但是人类好像不怎么接受“快死了”、“治好了”、“快死了”这种循环，很容易精神值直接炸掉。

　　【你有看到什么幻觉吗？】

　　纳奇问夏洛克，为了让人类集中注意力，它凑了过去，几乎把投射屏幕怼到了夏洛克的眼睛里头去。

　　夏洛克把小黑猫拨开了一点点：“呃、还行，我看到你是一个披着巨大的黑色乌鸦斗篷，戴着鸟嘴面具的人形怪物。这些字都是有毒的甲壳虫，还在乱爬。”

　　他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没什么关系，我很清楚这些都是幻觉。”

　　“……”纳奇服了。

　　“桀桀。”贫瘠的想象力。

　　杰夫特别开心。

　　纳奇一爪子把它拍开，仓鼠团子弹了弹，弹到了角落里面去，很快融入了墙体中。纳奇跟了过去，好奇的扒拉了一下，它并不能穿透。

　　看来是凶宅在欢迎它的老朋友。

　　凶宅导致的这些幻觉不是药物导致的神经问题，而是魔法侧的影响，夏洛克并不能体现出更多的抗性。

　　同时，平时嗑药磕多了的负面毛病也开始出来捣乱。

　　因为曾经使用过一些有毒物品的缘故，他的心肺和脑神经都有受到过无法治愈的创伤，只是平时有锻炼，还有思维殿堂的存在，帮助他掩盖罢了。

　　在极端环境下，这些问题立刻暴露了出来。

　　纳奇看着夏洛克的呼吸开始衰弱，心脏在持续惊惧的情况下，很快不堪重负。

　　它有些迟疑，很快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喵……”我是个医生，不是士兵。

　　纳奇无奈的喵喵叫着。

　　随后小黑猫端坐了下去，微微动了动爪子，立刻就有黑雾从它的斗篷下弥漫开来。这些雾气很快接触到了墙体，双方明显互相排斥，开始如同化学反应一般的激烈斗争，一些白色的烟雾随着反应出现，很快就散开至无迹可寻的地步。

　　夏洛克的惊惧程度开始平稳。

　　他自我调节的能力很强，只要给与少许的空袭，就能强迫自己镇定。

　　喘息中，夏洛克支撑起了身子，他努力眨着眼睛，试图看清楚周围的情况。他看到那些黑雾正贴着墙体，放出霉菌一样的黑色烟气，不断的和墙体上某种白毛毛的东西互相抵消，却谁也没有真的进攻谁，它们维持在了一个平稳的状态。

　　“你做了什么？”

　　“喵。”对它释放的影响物质进行无害化。

　　“哦见鬼，我居然听懂了。我怎么了？”这绝对不正常。

　　夏洛克的猫语等级向来是随着他注意力的变化而起伏不定，不过这确实是理解的最清晰的一次。

　　你在滑向深渊。

　　夏洛克在纳奇喵喵叫中开始嘀嘀咕咕：“抽象的比喻，浪费时间。”

　　纳奇：……

　　突然不想理他了。

　　“咕唔——”低沉的长鸣。

　　像是月夜里幽灵的细语召唤。

　　是无面鸮来了。

　　整个“凶宅”都开始晃动起来，摇摇摆摆如同在发抖，接下来，无数的毛团松散开，在夏洛克错愕的注视下，刷拉拉的冲出了窗户。

　　而这座宅子也被还原了最初的模样。

　　——一个废弃的木屋。

　　纳奇淡定的看着。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无面鸮的攻击非常精准，触手缠绕形成黑色的膜，将所有的毛团都包裹了进去。

　　纳奇则从窗口跳了出去。

　　夏洛克强迫自己去追，跑了两步就没力气了，扶着窗框往外看。

　　他看到了纳奇展开黑雾，看到了灼灼人影在其中摇曳闪烁，人形的带着鸦嘴面具的生物伸出了手，而在纳奇的对面立着一只杆子一样的猫头鹰，它没有脸。

　　无面鸮的上方，隐约有一个没有脸的穿着深色西装的人微微侧头，似乎在看着夏洛克，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黑色的触手应该是裹住了一个东西，那玩意正在剧烈的挣扎，而带着鸦嘴面具的人形就这么直勾勾将手伸入了其中。

　　剧烈的颤抖带着地面震荡，空中仿佛有引魂的路灯忽明忽灭，摇晃不息。

　　转瞬间，一切又落了下来。

　　只有一秒而已。

　　但是夏洛克能够记住，他的思维殿堂记住了今晚的一切，存成了一副巨大的画像，蒙上异常沉重的酒红色绒毯，沉入记忆的深处去。

　　随着无面鸮空白的面容凑了过来，世界被荒芜的白色占据，他也沉了下去。

　　你不该让人类看到这个。

　　无面鸮在低语。

　　我又不是负责维护规则的那个。

　　纳奇拒绝承担更多的责任，它身后的黑雾独自涌动了一会儿，一只蜜袋鼯的身体被吐了出来，眼珠子是扩散且灰白浅淡的，似乎是一具尸体，毛色却很好，纯白又富有光泽，显然这不太真实。

　　人形将自己的手从触手团中扯了出来，带着一丝白乎乎的毛绒，塞入了蜜袋鼯的口中。

　　蜜袋鼯的眼睛转为了红色。

　　手术用的针引着黑色的丝线快速缝合，从另一个维度，将“凶宅”与这个蜜袋鼯永远缝在了一起，将二者合二为一。

　　杰夫呢？

　　无面鸮看着纳奇。

　　纳奇也看着他：它又不是我的责任。

　　虽然纳奇的售后服务持续的时间很长，但执行力度却同它当时的心情有关。显然，现在它比较在意夏洛克的状态，而不是仓鼠或者蜜袋鼯。

　　黑雾散去了，小黑猫往屋子那边走过去。

　　“

　　咕。”名字。

　　无面鸮咋呼了一下翅膀。

　　纳奇回头看了一眼：“喵。”球球。

　　“……”

　　无面鸮开始意识到了，也许纳奇取名字的本事，比它对“治疗”的理解更差。

　　在无面鸮寻找杰夫并等待这只蜜袋鼯苏醒的时间里，纳奇蹲在夏洛克的身边等待着，等待着人类自己醒来。

　　大约十几分钟后，夏洛克在抽搐中惊醒了。

　　看的出，为了让自己尽快苏醒，他在自己的思维殿堂里经历了不少努力。

　　纳奇抬起自己的猫爪轻轻压在了夏洛克的鼻尖上。

　　“喵。”再躺一会。

　　夏洛克愣住了，软软的肉垫压在鼻尖上，带着一点点凉意，还有一些土地的气息，奇怪的是上面没有灰尘和泥土，干净的像是从未接触任何尘埃。

　　他直径倒了回去，平躺着，体验各种感官逐渐回到身体的过程。

　　“我怎么了？哦不，不用回答我。”他好像已经知道了一切，当手脚基本感觉稳定之后，夏洛克再次尝试着坐了起来，去应付眩晕，“好了，没问题。”

　　他踉跄着回到了木屋，草草审视了一圈。

　　“你的朋友干得挺不错，他撤离的很匆忙，没能处理掉所有的线索。”

　　夏洛克嘀咕着，开始了工作。

　　纳奇就蹲在窗框上看着他。

　　看着这货没形象的趴在地板上一寸寸的检查搜索，仔细到不可思议，这是在蝙蝠侠或者钢铁侠那两个科技狂那里看不到的景色，纳奇愿意多看一会。

　　室内暂时进入了和谐和寂静。

　　外头，无面鸮的触手散了出去，不知道从哪里抓到试图跑路的杀手鼠，它用触手裹着仓鼠振翅飞起，而蜜袋鼯则被留在了原地。

　　这只如同新生的小动物还没有巴掌的大小，只能说比杀手鼠大上那么两圈。

　　此时它已经彻底醒了。

　　抽着粉色的鼻尖，它的眼珠子在沉淀后成了黑色，此时正用那双全黑珍珠般的眼珠子盯着纳奇。

　　纳奇：……

　　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ZKR是前车之鉴，这次的手术中纳奇没有清空“凶宅”的情感。

　　只是没想到在感情并没有被完全清空的情况下，这只被纳奇叫做了球球的蜜袋鼯居然也一眼盯住了小黑猫。

　　它飞速爬上附近的树枝，然后向着纳奇飞扑过来。

　　纳奇用行动表示了它的拒绝。

　　看着滑翔过来的东西。

　　纳奇，默默低下了身体。

　　正在窗户边蹲着检查细节的夏洛克正巧抬头。

　　“What？！”

　　糊脸。

　　作者有话要说：*球球（凶宅），一种软球一样的如同蒲公英的存在，平时飘散在空气中，无法被直接看到，所有的凶宅都是一个整体，当其中一部分选择落脚点后，其他的会陆陆续续过来，在屋子里角落里扎成绒球团，被附着的房屋将成为“凶宅”，吸引人进入探险，并吸收他们的恐惧和精神，强大自己。

　　无害化后纳奇将它缝制在一只蜜袋鼯的尸体上。

　　*关于这个家伙的形象灵感来自于狗毛团团。比如萨摩耶，如果夏天一天没有打扫毛毛，第二天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能力则来自福尔摩斯里的“猎犬”。（但是二者并不相同。球球属于魔法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