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看查尔斯站得稳稳的, 行走自如的模样,就知道他可以将精神和肉体剥离。
在这个前提下,治疗肉体完全不会影响到他的精神, 那倒不如一起上一堂生物课。
纳奇想的倒是挺好。
然而当查尔斯走了过来,看到自己空荡无物的躯体躺在那里任人宰割,不由得为此陷入了沉默,片刻后他斟酌着开口:
“我觉得, 还是不要围观的比较好。”感觉会留下心理阴影的。
说好了不想看, 查尔斯又偷看了两眼。
那具身躯静静地躺着,因为呛水而显得苍白, 纳奇的手指已经探入后腰的位置, 正在仔细摸索, 这种陈年旧伤位置又不好,因为一次冲击而产生恶化是很常见的事情。
“既然明知道我不是普通的小猫, 为什么还要试图帮我?”纳奇问。
它的声音比往常苍老一些,带着浓郁的疑惑。
“那只是一种本能反应而已, ”查尔斯向他解释, “你不需要为此介怀。”
“……”纳奇没吭声。
在知道纳奇即将给自己做手术的时候, 查尔斯就本能的切断了与肉体之间的感觉链接, 相当于自动全麻, 也是因此他并不确定纳奇做到了哪一步。
只看到人形的手指划过他的胸口,进入肺腑。
指尖的颤动如同在敲击琴键, 一下一下。查尔斯能看出它的手指修长, 骨节分明,每一下都带着极强的控制力。
纳奇是医生,而并非战士。
此时查尔斯放任自己走了个神去猜想,它作为一名战士, 一定也有不可小觑的战斗力。
“集中注意力。”
纳奇看着旁边神游天外,不仅外表年轻了起来,连思维也跟个小男孩一样跳脱的查尔斯,挺无奈的。
查尔斯耸肩,拒绝上这堂生理课:“你才是医生。”
这次他主动背过了身去。
纳奇摇了摇头,它用指尖勾出水珠,修复受伤的脏器,查尔斯的身体很健康,至少比起那些个蝙蝠侠、钢铁侠什么来说,要好上太多了,这让纳奇很满意。
手术很快就结束了。
当查尔斯苏醒的时候,感觉脸边上痒痒的,侧头就看到小黑猫在自己的枕头边上团成了个黑团子,而他居然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而且是泽维尔学院的那一间。
“我睡了很久?”查尔斯迷茫的询问。
在旁边看护他的埃里克并没有一如既往的伸手帮忙,而是淡定的翻动着书页,头也不抬:“纳奇说你需要更多的时间适应躯体上的变化。”
“变化?”
埃里克没伸手,查尔斯也不至于为了这个生气,于是自己撑起了身体,他环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轮椅,于是顺着惯性撑起了身体。
侧头往下,他看到了拖鞋,踩了进去。
他看到自己的睡衣凌乱,于是起身用力扯了扯衣摆,让它平整开。
整理清楚之后,查尔斯走到了衣柜面前,他正要换衣服,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看向埃里克的方向。
“为什么你还在这里?”查尔斯问。
埃里克合上了书页,单手玩着矮桌上放着的玻璃杯,杯子里头窝着西科,正眨着豆豆眼,大头蛇盘着一块圆形的大冰块,认真的观察着查尔斯。
而埃里克带着一脸习惯性的冷漠,没什么表情,只在眼底带着一点点玩味的笑意。
“等着看笑话。”他是这么说的。
“看、什么笑话?”查尔斯面露不解。
埃里克笑而不语,片刻后,查尔斯一边整理衣服,准备更换常装,一边走近了埃里克,就站在他的面前,低头问:“你到底在说什么?”
埃里克这才放下了手上的书本:“你就不觉得哪里怪怪的吗?”
那只小黑猫提起过,在治疗和修复的过程中,纳奇将复健与潜意识中的心理辅导也一起包办了,当查尔斯苏醒后很可能会暂时忽略掉曾经无法行走的状态,而且最好顺其自然这么下去,不过埃里克有自己的想法。
“你就不觉得今天自己特别高么?”他问。
查尔斯一楞。
人的大脑非常复杂,纳奇从未研究透彻,自然无法做到完美的心理暗示,它留在潜意识里的影响就是一层薄薄的轻纱,随时都可能被轻易掀开。
而且,对于心灵能力者这类会给自己的大脑做保护屏蔽的人来说,薄纱会更加脆弱。
于是在查尔斯想起来自己轮椅的同一瞬间,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埃里克用手肘枕着单人椅的扶手,探身看着地板上揉着后腰的人,还有点儿遗憾:“我还以为你会跪下去给我行礼呢。”没想到是一个屁股蹲。
“……”摔得尾椎发疼的查尔斯不想说话。
埃里克心情好的时候就是个地道的军痞,说话方式甚至称得上一声“流氓”,X教授表示不想跟对方计较,心累。
正好纳奇钻了进来。
“喵?”你怎么坐地板上了?
查尔斯非常努力的在地板上挣扎了一会,终于协调好了双腿和腰部的感官,调动起那些肌肉和筋骨,重新站了起来。
他的双腿结实有力,也没有因为提起的高度而产生心理作用的恐高感。
可他就是有种自己站不稳的感觉。
纳奇想了想,明白了,扭头盯住了埃里克。
然而埃里克又摊开了那本书,继续阅读。
纳奇走到查尔斯脚边,用爪子勾了勾他睡裤的裤脚,安慰。
“喵。”你昏睡了很久,肯定会有点儿类似死后僵硬的感觉,活动一下就好了。
查尔斯觉得自己没有被安慰到,还是认真的感谢了小猫咪。不过……
他看了看紧闭的门:“你怎么进来的?”
“你的学生给它开了个狗洞。”埃里克替纳奇回答了,“看起来他们已经决定好要长期养猫了。”
说着,埃里克拿起了装着大头蛇西科的杯子,轻轻晃了晃。
“可惜你的这位朋友不怎么喜欢新成员。”
蛇蛇气的在罐子里面“嘶嘶”的叫。
“它们又不是宠物。”查尔斯感到哭笑不得,伸手接过杯子,放到了床头柜上。“这段时间你跟纳奇相处的怎么样?”
猫跟人互看了一眼。
埃里克:“我觉得还可以。”
纳奇:“喵。”我觉得还能要。
西科却有完全不同的想法:“嘶——”我觉得不行!
查尔斯笑着,站稳了,然后尝试着慢慢的开始挪动步伐,开始他走的很慢,一点点感受那些肌肉。
它们的状态很棒,其中蕴含的力量和筋骨的韧劲都符合他曾经的模样。
他走到门边,打开门。
看到了拐弯处有一堆堆探出来的小脑袋。
“在看什么?”查尔斯扶着门框,对这群学生探头探脑的行为感到好笑,“你们现在就像一堆刚冒出来的小萝卜头。”
“
需要我们帮忙吗?教授。”快银被推了出来,左右看看,无辜的问。
“也许?”查尔斯突然想到了什么,视线往走道尽头高高挂着的时钟那边一飘,下一秒便眯起眼睛,露出微笑:“你们今天都没有课?”
“……”学生们,齐刷刷的窒息了。
有课啊。
就是X教授的的课呢。
本来以为可以顺理成章的翘掉今天的课呢……
窒息中的同学们乖乖的跟着X教授上课去了。
查尔斯的能力放在这里,学生们上课那叫一个乖巧听话,捣乱是不存在的,甚至不敢走神开小差。
学生们表示自己好难。
今天查尔斯的节奏比较慢,也没有平日里那么的风趣幽默,他站在讲台后面,挺直了腰身写写画画,注意力几乎全都放在双腿上了。这双行动自如,仿佛从来没有失去过行动力的双腿,让查尔斯很难不去在意。
他跟巴基当初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巴基从一开始的迷茫,到完全接受自己的手臂,用了大概几分钟的时间,便能无障碍的使用自如。
而查尔斯显然不行。
他在反复的试探,并且时不时的质疑自己的双腿。
就在教室外面,隔着一个窗户的厚度,纳奇观察着查尔斯。
有时候太过于多思真的不是一件好事情。
小黑猫歪了歪头。
偏偏这属于心理范畴的问题并不是纳奇能解决的,它能提供的也只是看护而已,于是小黑猫淡定的趴下了,后背蹭着玻璃,下滑瘫成了一条海参。
“嘎叽。”很轻的一声。
窗户打开的声音。
纳奇立刻支了支耳朵,它感觉到自己后背的玻璃蹭着毛滑动了少许,于是回过头去,打量着窗户对面的同学。
一般来说,查尔斯会让学生们围绕着他,这样他就能转动轮椅,轻松的照顾到所有人。而今天,大概是因为重新站起来的缘故,查尔斯把学生们拉到了T型教室。
临着这扇窗户坐着的是个女同学,正对着纳奇冒星星眼。
纳奇:……
进来呀~小猫咪~
它仿佛能从这位女同学的眼神中读出以上信息。
余光中还能看到后排的快银在偷偷冲它招手招手,一副让它进去的模样。
纳奇兴致缺缺,扭回了脑袋继续趴着。
没一会功夫,什么东西戳了戳它的后腰的位置,纳奇再次回过头,发现居然是一根逗猫棒,从窗户打开的缝隙里伸了过来,以神奇的角度戳到了它。
纳奇看着这位同学。
为什么你上课会带逗猫棒?
然而女同学已经长出了一对猫耳朵。
好的,这就是游轮上快银去借烘干机的那位可以变猫的同学。但这并不能解释为什么上课要带逗猫棒,无聊的时候自己逗自己玩?
纳奇露出了看神奇生物的目光。
此时窗边的位置换成了快银,那位同学怕自己安耐不住内心的躁动,为了不吸引查尔斯的目光,已经躲到了远处,开始拿数学课本当镇定剂了。
快银正在努力逗它。
乖~进来一起玩啊~~
快银长大嘴巴,比划着超级夸张的唇语。
纳奇:……
这只两脚兽怕不是个傻子。
这根特制的可以提供自娱自乐的二段逗猫棒钻出了窗缝,以一个神奇的角度打了个折,并直接怼在纳奇的脸上,还在晃来晃去,有自己可以变成猫的同学提供经验,快银很快学会了如何逗猫。
速度不能太快,如果小猫咪觉得自己抓不到的话,压根不会伸爪子。
也不能太慢,它会看不上。
匀速更是绝对不行的,几秒钟猫咪就有可能会开始感到无聊。
时快时慢,偶尔靠近偶尔远离,若即若离之间又有些十分微妙的轻重变化。重点不是模拟活物,而是让猫咪感到足够的有趣。
快银一边逗着,一边咂嘴。
猫,真是一种难伺候的生物啊……
快银仗着自己的速度,对物体的操作可以精确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还能精准观察猫咪的细微变化,靠着同学作弊来的经验,他通过纳奇的胡须抖动,耳朵角度,以及肩膀脊背的细微姿态改变,轻松的找到了纳奇最喜欢的移动方式,开始舞动起了逗猫棒。
可惜这个角度只要纳奇不回头,他就看不到小黑猫的眼睛。
据说,当猫对什么东西非常感兴趣的时候。
眼睛里会有星光呢。
快银一点点的将逗猫棒以各种频率摇晃着,时不时上下震动,并且慢慢的抽了回来。
纳奇黑乎乎的小身子也随之舒展开,前爪撑起了身体,灵活的在狭窄的窗台上支起上身,爪子扒拉在玻璃上扑腾逗猫棒,然后整个身体回转,并追着逗猫棒,逐渐靠近了窗户那条打开的缝隙。
“噗通”、“噗通”。
快银知道这是属于心动的声音。
麻麻快来看啊!
他钓到了一只海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