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番外

  西隶大漠之事后,太渊观主妙尊“失踪”,大弟子司千瑜因预谋破坏两国联姻而入狱,余下弟子虽能勉力支撑,但太渊到底还是伤了根本,大不如前了。

  太渊势弱,便显金乌更盛。

  故而今年新弟子入观一事,也越发繁复,以致于李避之晌午陪钟棠吃过饭后没多久,就又被问威派来的弟子给请走了。

  于钟棠而言,乍然没了师兄在身边,他反倒不怎么适应,连带午睡也睡不好了,在棠树下的小榻上翻来覆去多时后,索性又起了身,打算回五味斋中去瞧瞧。

  说起这五味斋来,自从随李避之再回临安后,钟棠可算是个彻底的甩手掌柜了,偶尔想起来时才来翻翻账本,若是想不起来甚至半月都不曾来看看。

  今日提前传什么信儿就忽而来了,倒引得店中伙计纷纷一愣,而后欢天喜地地向着店里喊道:“张哥,张哥,掌柜的终于又回来了。”

  旁的伙计高兴,可张顺子就没那么高兴了。

  他怀里揣着算盘子,账本子一溜烟跑出来,跟在钟棠身边,虚虚地笑着:“掌柜的,今日怎么有空回来瞧瞧?”

  钟棠拢了拢朱色的衣袖,斜眸瞥了他一眼:“自然要回来,不然我这铺子,还不知道成了谁的了。”

  张顺子心里着实地苦,他早些年确实是收了人钱财,跟在钟棠身边好好看护,本以为这档子事也没人知道,每月还能美滋滋地领两份工钱。

  可谁知掌柜的自西隶回来后,就给他揭了底,那当初花钱雇他的人,竟然还是金乌观的李道长。

  这二人如胶似漆,一点小事转眼就过了,可落到张顺子这里,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所幸钟棠到底念着旧情,不曾真的把他赶走,只是每次前来都不免要刺挠他几句。

  “掌柜的您说什么呢,”张顺子跟在中堂身边,顺手接过小伙计送来的茶点:“这铺子当然是您的铺子,我张顺子也绝对是您的伙计。”

  “哦,是吗?”钟棠又瞥了他一眼,直接将手伸到他面前:“那就拿出来吧,我的伙计怎么还能收旁人的工钱呢?”

  张顺子险些绿了脸,但他临危不乱,迅速将手中的点心送到了钟棠面前:“掌柜的您看,这是我领着师傅们,做的新花样。”

  中堂打眼一瞧,那白瓷小碟上整齐地码放着七八枚大铜板似的点心,却不知外层用了什么,层层酥皮竟做成了青叶的样式,其上又托着一点朱色花汁腌渍过的棠果。

  钟棠瞧了,刚要取来块尝尝,店门外忽的传来些许动静,紧接着便是几个侍卫前来请铺子里的杂人退避。

  钟棠见状,冲张顺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带其他伙计稍稍退后,自己走到那门边去看。

  意料之中的,看到的是端王府的车驾。

  不过几月的工夫,临安城中的风向却变了许多。宁王本就体弱短命,全靠其母吸食他人血脉来延续。

  当初李避之斩杀素衣仙母,将宁王从血泊中带出,这使得续命一事就此中断。

  而不甘就此死去的宁王,终是接受了司千瑾的奉承,在妙尊的帮助下再次续命——只可惜,如今妙尊也已为天道所诛,宁王的性命没了供给,便迅速凋零下去,用遍了灵丹妙药,也毫无回转。

  钟棠前日听问寂那意思,他应当是活不到入秋了。

  眼见着嫡子不行了,皇帝明面上依旧尽寻名医救治,但内里却不得不倚重于端王了。

  再加上如今端王与王妃琴瑟和鸣,又多了西隶的助力,想来数载之后,皇位再无旁落了。

  钟棠正想着,四个身穿西隶衣裙的侍女,便纷纷上前放置脚蹬、挂起车帘,没过多久一位妙龄红纱掩面的贵女,便扶着侍女走了下来。

  钟棠不禁眯起了眼睛,又压压唇角的笑意,上前行礼道:“草民见过王妃殿下。”

  那红纱掩面的女子却也不说话,身边的侍女替她说道:“钟掌柜请起吧。”

  “我们王妃听闻五味斋掌柜的手艺极好,特来请教一二,还望钟掌柜莫要藏私。”

  “王妃瞧得上草民的手艺,自是荣幸之至,岂会藏私?”钟棠听后,又是笑笑作礼,引着众人往后院去了:“此处不宜说话,王妃还是请随草民入内吧。”

  那端王妃听后,对着侍女点点头,竟让众人留于原地,自己只身一人随钟棠去了。

  刚一入后院,朱色的光晕便忽闪而过,端王妃抬头看向钟棠,钟棠的口气中却再没了之前的谨慎尊敬,反而轻快起来:“没什么,顺手加了道符咒,你放心便是。”

  那端王妃听后,浅碧色的眼眸也像是放松了几分,随即了取下脸上的红纱,露出的却是阿寄的面容。

  “钟掌柜,我们有日子没见了。”

  那日镜花楼之事后,虽然李避之重伤,钟棠也不知所踪,但意外的是,阿寄的魂魄居然保住了。

  后经问寂出手相救,几月下来,阿寄也总算是恢复如常了。

  如今他虽没了琵琶,但毕竟有半身妖血,在金乌观中也学了些障眼变身的幻术,在外依旧变作呼延珏的模样,平时应付起寻常人来倒是绰绰有余。

  至于真正的呼延珏,在端王府中陪着弟弟住了段日子,确定他安好后,便与乌淳邪将军回西隶去了,想来再过不了多久,西隶便会传出王上寻回失散多年的次女的消息。

  兜兜转转之后,她终是如愿回到了故土。

  当然,此时的钟棠,更在意眼下的事。

  “怎么,你不会是当真来找我学手艺的吧?”

  面对钟棠的疑问,阿寄连连摇头,原本极为通透的一个人,这次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事,开口欲说却止:“自然不是……我这次来,是想……”

  “是想什么?”钟棠见着阿寄这般模样,不禁也起了几分好奇,往后院的石凳上一坐,托着下巴问道。

  “是想向钟掌柜,请教一件旁的事——”

  ----------

  “你是说,你与端王成亲这小半年,他从来都没碰过你?”听完了阿寄的叙述,饶是钟棠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惊讶。

  回想当日初次潜入端王府时,见着阿寄与端王之间那样子,钟棠其实那时便觉得他们已然有了那重关系,却想不到——

  “是。”阿寄心一横,干脆便咬牙认了下来:“所以我想请教钟掌柜,可知……这是为什么……”

  钟棠着实想不到,有一日自己竟会被请教这般问题,思绪也乱得很:“这,这实在不太好说。”

  “若是想的糟些,说不得端王他对男子……”

  听到这里,阿寄摇摇头:“不,应该不是……我也曾这般想过,就幻化成了女子的身子,但却险些惹得他生气。”

  “生气?”钟棠听后,嫌弃地嘟囔起来:“他有什么脸生气,成亲这么久,这等事还要让你操心,莫不是有什么隐疾吧?”

  谁知阿寄赶忙又摇摇头,脸上红得要烧起来似的:“也不是……我,我用过手,他……挺好。”

  钟棠不由得咳嗽几声,实在不想再这么尴尬地聊下去,可也体谅阿寄实在没办法,于是思索了良久后才问道:“阿寄,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阿寄显然没料到钟棠会问起这个,愣愣之后才说道:“上月才过的生日,如今十七了。”

  “那我大约……知道是为什么了。”

  钟棠虽说是嫌弃端王,但说到底想起当年他与李避之之间,倒也曾有过这么相似的一段经历。

  钟棠为棠木所化成人形的妖,初化形时虽小,但却长得极快,没几年便也成了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

  那时他对李避之的感情尚且朦胧,既带着与生俱来的依赖,又带着情窦初开的悸动。

  直到有一日,他趁着元初真人教习李避之练剑的时候,又偷偷跑到大漠中玩耍。因为海棠树吸取了祸陨的厉煞,故而来往的商队已然能够平安无恙的穿越大漠,钟棠常能从他们那里寻来些新奇玩意。

  那次也是如此,钟棠遇到了几个因沙尘暴丢了水囊的大崇商人,并引他们寻到了水源。这些大崇商人对他很是感激,于是便送了他好些书籍。

  钟棠道经背得溜,却并没有读过什么话本小说,如此乍一读这些玩意,立刻被吸引住了,带到树上日夜偷读。

  那些话本,除了讲志怪侠义的传奇外,还有不少写的是男女情爱,春||闺逸事,其中不乏浓词艳||调,几日下来竟让这小妖精开了窍,夜夜梦到与师兄诉衷肠。

  钟棠到底还是妖,身上天生便带了妖的率真,他发觉了自己对李避之的感情后,丝毫不慌不躲,转而便思索起,该如何让师兄知道。

  于是就在那样一个,月明星漫的夜晚,钟棠趁着元初真人不在,坐在海棠树上唤道:“师兄,师兄,你快上来看呀!”

  那时的李避之并不知钟棠心里的小算盘,听到钟棠略到惊慌的声音,立刻便跃上了那开满棠花的树上。

  只是他却没想到,刚落到那树枝上不久,还未看清钟棠的身影,便被一片盛绽的棠花,挡住了眼睛。

  他满目间,皆是那朵朵朱红的海棠,却不知在何时,唇上落下了清凉的一点。

  那是一个吻,是钟棠与李避之间的第一个吻。

  小妖精吻得并不得章法,只是学着话本上提到的字眼,轻轻地触碰着着师兄微凉的唇,而后小心地伸出舌尖,轻轻地点着。

  可很快,最初的震惊过后,他便听到了师兄的声音:“阿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又是棠花拂过面容,钟棠几乎整个人都趴进了李避之的怀里,十分干脆地点着头:“知道呀,我是在……吻师兄。”

  “为什么?”李避之忽而睁眼,遮挡着他视线的棠花,便散落到了两人的身上,他望着钟棠纯净的双眼,声音低哑地说道:“阿棠,为什么要吻师兄?”

  “因为……”此刻对望间,钟棠却忽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又将脸贴到了李避之的胸前,而后飞快地说道:“因为我喜欢师兄!”

  这样的答案,几乎让李避之眼瞳一震,而后他托住了钟棠的下巴,轻言道:“阿棠,你可知道什么叫作喜欢?”

  “知道呀,”钟棠眨眨眼睛,忽而又伏在李避之的胸口,笑了起来:“我知道,我对师兄,那便是喜欢。”

  “那师兄也喜欢我吗?”

  回应他的,是李避之再次贴近的唇,与他们之间的第二个吻。

  海棠树上,刹那间绽开了更灿烂的花。

  那夜之中,钟棠整个人都沉浸在名为“喜欢”的喜悦中,只要有工夫便缠在李避之的身边,享受着师兄的拥抱与亲吻。

  但渐渐地,他却并不满足于此,他翻看那些话本子时,发现了世上似乎还有比亲吻,更加亲密的事情。

  于是又一个夜晚,钟棠再次趁着元初真人醉酒,把李避之唤上了海棠树。

  他快活地躺在师兄的怀中,与他亲吻缠绵,回想着话本中的词句,试探着蹭向李避之的身体——

  可这一次,他却被李避之制止了。

  “师兄?”钟棠有些困惑地,睁开微微泛红的双眼,有些奇怪地望向李避之。师兄明明……已经有反应了呀,为什么要停下来呢?

  “阿棠。”李避之伸手抚上钟棠的双眼,清冷的灵力在体内运转着,强压下心中与身上的欲||念:“不要这样。”

  钟棠很是不解,摇头蹭着李避之遮住他眼睛的手,好奇地问道:“师兄,为什么?”

  “书上说,两个人相互喜欢,便可以这样了呀,师兄你不想吗?”

  李避之垂眸,恰对上钟棠棠色的薄唇,开合轻挑间,于他却是那样难以抗拒的吸引,他多么想要——但李避之还是忍住了。

  他低头在钟棠的发间,深深地嗅着那醉人的棠香,而后细密而又珍重地吻着钟棠的额头。

  “想的。”

  李避之声音沙哑地说道:“但是阿棠,你还太小,我不能这样对你。”

  “等你再长大一些,等我们……告诉了师父,约下婚契,结成道侣……”

  那时的钟棠,其实并不能全然明白师兄说的话,但他终究还是沉浸在李避之的亲吻与怀抱中,将什么“更亲密的事”抛到脑后了。

  然后第二天醒来时,他的小话本册子们,就被李避之烧的一本不剩了。

  -------

  “所以说,端王与你成亲这么久没有碰你,大约也是觉得……你年纪还小。”钟棠勉强收拾着那些回忆,而后“语重心长”地对阿寄说道。

  “是这样吗?”阿寄的脸上,依旧带着困惑的神情,但他的眼神却告诉钟棠,他已经信了□□分。

  这时候,前头铺子中又传来阵阵响动,钟棠细听之下,却是端王也寻来了。

  “喏,你才离开这么一会,他便跟着过来了,肯定不会是其他的缘故了,你就放心吧。”

  “再不然,你便自己回去与他问清楚,可莫要拖来拖去的,拖出了嫌隙。”

  阿寄觉得钟棠的话,很是有理,终是再三谢过钟棠后,与端王一起离开了。

  钟棠望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唇角不住地向上扬起,抬头望望午后的春阳,忽而觉得这当真是极好的一天。

  “在笑什么?”李避之的声音再次传来,钟棠一抬头便看到李道长向他走来。

  钟棠也不愿留在原地,几步便轻盈地跃到了李避之的身边,而后停住步子若有所思地说道:“师兄呐,我想看小话本了。”

  “不许看。”李避之用力握住了钟棠的手,像个长辈似的呵斥道。

  可钟棠却不依不饶起来,抱着李避之的手臂,枕靠在他的肩上:“为什么,我现在年纪可够大了,还不许我看。”

  李避之被他纠缠不过,微微低头,看着钟棠犹带着笑意的面容,而后忽得锢着他的腰,将他抱了起来:“当真要看?”

  钟棠蹭着他的肩膀点点头,轻巧地说:“对呀,当真要看。”

  “既是要看,便好好看吧,”李避之的眸子慢慢地,暗了下去,微凉的唇抵在了钟棠的耳畔:“看完了,师兄便来校考你。”

  钟棠也勾着他的脖颈,轻挑起诱人的笑意:“好呀,师兄尽管来吧——”

  “考过之后,是奖是罚,悉听尊便。”

  作者有话要说:

  不小心废话有点多,就写长了咳咳咳

第107章 番外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道长,我香不香大结局+番外章节

正文卷

道长,我香不香大结局+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