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季裴远笑了笑：“我承认, 我有私心，这套宿舍的规格是比其他人好一些。”

　　官颖看着他：“谢谢。我很喜欢这里。”

　　季裴远：“你饿吗？”

　　官颖摇了摇头。她其实困到快要睁不开眼了。

　　季裴远点了点头：“那好吧，时间也不早了, 你早点休息吧。先放你两天假, 星期一，或者星期二来趟公司？”

　　官颖福至心灵：“是有新工作吗？”

　　季裴远：“没错。”

　　官颖：“正好。其实我也有事跟你说。那就星期一吧。”

　　官颖足不出户地在家里蒙头大睡了两天, 出了睡觉就是吃外卖，看剧本。这个剧本是在<荒岛你我他>快要结束时收到的。是几年之前跟她合作过电影《十三娘》的导演王学文发过来的。那电影是部文艺片, 叫好不叫座, 仅仅获得了一些圈内人的好评, 但票房惨淡。官颖当时在里面出演了女三号，昙花一现，却非常惊艳。她自己其实也很喜欢那个凄美的故事。只是这位王学文导演是圈内出了名的牛脾气, 只拍文艺片，拍自己喜欢的题材。他确实有才，拍的电影情节细腻、有内涵有深度，但是几乎所有片子都不叫座。所以一般大牌明星也不会主动去参演这些堪称票房毒/药的作品。

　　王学文之前与官颖合作之后就很欣赏她。这次来找她, 想让她出演女主。官颖现在人气逐渐起来了，之后肯定也会收到各种片约。王学文显然也是考虑到这点，他让官颖先看看剧本, 再做决定。

　　官颖对他的邀请很是感激，于是也决定认真地看完剧本再做决定。

　　结果这一看，官颖完全被这个故事吸引了。故事背景在民国时期，讲述了一个周旋于上海青帮与汪伪政府之间的一个舞厅女的故事。这个女子家国存亡与乱世偷生之间矛盾挣扎, 最后决定弃暗投明，投身革命。然而却红颜薄命，最后死在了日军乱枪之中。这是从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的角度展现了那个年代的各种纷争与动乱，以及身在乱世中的真正的无奈与绝望。不像以往的抗日片或者英雄片，主角一般舍身成仁立下大功，这部片子的女主从始至终都是个卑微的小角色。这部片子从头到尾都很写实。而打动官颖的正是那份真实，一个身份低微的平凡人，却始终没有放弃与命运抗争。

　　官颖知道，这部片子应该不会大卖。但是，一个演员，一生之中总应该演几部有深度的作品，不为钱，不为势，只为了艺术和追求。官颖一直想出演一个这样的角色，这是她喜欢的故事，对她的演技也是一种磨炼。

　　官颖几乎是立刻就想要给王学文打电话说她要接这部戏。不过她又想起季裴远也说了有工作。王学文这部戏预计两个月后开机。这事还是要先跟季裴远打声招呼才行，也方便他那边安排工作。

　　官颖没有等到星期二。星期一一大早，她就去飓风娱乐的总部。

　　官颖进季裴远办公室的时候，目光在那个‘总裁办公室’那个牌子前停顿了一下。而后她抽了抽嘴角，跟在秘书身后走进了那间占了几乎半层楼的办公室。

　　办公室外间是个小型会议室，可以容纳十几个人在里面开会，然后往里面走是另一间办公室，门半开着。窈窕高瘦的秘书小姐敲了敲那扇半开着的门，用温柔地声音说道：“季总，官小姐来了。”

　　季裴远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知道了。谢谢你Liya，你先出去吧。”

　　秘书小姐很友好地示意官颖进去，然后自己走出了外间会议室，拉上了门。

　　官颖倚着门，看着坐在巨大办公桌后打字的季裴远：“哟，季总。看到你这规格，我都有点不敢来了。”

　　季裴远起身走向官颖，笑道：“我还是我，有什么不同的吗？”

　　季裴远一走近，官颖不知怎么地就有点想往后退。总觉得待在这个男人身边……很危险。

　　官颖看着季裴远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伸出手，她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季裴远的胳膊越过她，把门关上了。

　　季裴远低头笑着看官颖：“愣着干什么？过来坐。”

　　官颖僵硬地点点头，挪到沙发那边坐下。

　　季裴远随意地问了一句：“喝什么？”

　　官颖还在倒时差，困得不行：“有咖啡么？”

　　季裴远点了点头，走向了放在墙角组合柜上的一台咖啡机。

　　官颖这才注意到，那是台现磨咖啡机。

　　季裴远打开柜子：“刚到了一批蓝山咖啡豆，要尝尝吗？”

　　官颖点头：“好啊。想不到你还这么有闲情逸致，自己磨咖啡。”

　　“也不是总这么有闲心。”季裴远别有深意地顿了顿，从柜子里拿出一袋咖啡豆，往官颖这边看了一眼，“也要看喝的人是谁。”

　　官颖：“……”总是这样。平时她好歹也算是伶牙俐齿，不过遇上了季裴远后，却总是说不到两三句就败下阵来。

　　官颖托着下巴侧眼看着季裴远将咖啡豆倒入咖啡机中，而后他卷起雪白的衬衫袖子开始磨咖啡。一时间屋内很安静，只有淡淡的咖啡豆想起弥散在空气中。卷着袖子认真磨咖啡的季裴远……依然是好看的。

　　官颖走神的时候，季裴远已经端着咖啡走到了她面前。

　　“小心烫。”

　　官颖赶紧伸手接过来：“谢谢。”

　　季裴远将一个小银壶放在桌上：“里面是牛奶，你按自己的喜好加吧。要糖吗？”

　　官颖摇了摇头，她喝咖啡从来不放糖。她往咖啡里加了一点牛奶，用小勺子搅拌了一下。

　　“好香。”官颖抿了一小口，忍不住赞道。咖啡本身浓郁香醇，而蓝山又在微苦中带了一点点特别的甘甜。

　　季裴远看着官颖享受地喝了一大口，嘴角微微向上翘起：“你还在倒时差，其实不用这么急着过来的。你这干劲倒是挺足的，这么快就忍不住想要开始下一阶段工作了？”

　　官颖放下咖啡，从自己包里拿出早就打好的剧本，递给季裴远：“的确是有点兴奋。昨天看过这个剧本之后，恨不得飞奔过来跟你分享。”

　　季裴远眼神微微一闪，接过了官颖手中的剧本。他的目光在扉页上停留了一下：“王学文的？”

　　官颖点头：“我知道王导有点那什么……非主流。但是这个剧本真的很不错。你看看吧，我早就想演这样一个角色了。”

　　季裴远随意地翻了几页，而后问道：“档期呢？”

　　官颖：“九月十二号。”

　　季裴远放下剧本，摇了摇头：“不行。我已经决定帮你接一部电视剧了。正好想聊聊下一阶段的工作。”

　　官颖皱了皱眉：“什么电视剧？”

　　季裴远抬头看着官颖：“一部IP大剧，《七绝谷》。是部超人气网络小说改编的电视剧，粉丝基数相当大。导演编剧都很靠谱，制作阵容严谨。他们本来打算让谢依然来演女主，但是她档期冲突了。所以我就推荐了你。如果这部戏火了，你接下来一定会片约不断，不愁没好片接。”

　　官颖看季裴远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智障一样：“季裴远，我没听错吧？你让我放弃一个好剧本，去演一部脑残电视剧？”

　　季裴远笑了一笑：“不是脑残剧。我看了下，书写的还是不错的。作者肚子里还算有点墨水。情节也没那么离谱。”

　　官颖深吸一口气：“什么题材。”

　　季裴远：“仙侠。”

　　官颖：“……又是什么几世虐恋，禁忌之恋，师徒情深乱七八糟的？”

　　季裴远摊了摊手：“眼下最火题材。”

　　官颖漠然道：“我不演。”

　　季裴远直起身看着官颖，正色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刚刚借着《荒岛你我他》的势头红了一点，打铁需趁热。你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大刷存在感，将你的名字深刻地印在观众的心中，而不是去出演一部连水花都溅不起的文艺片。李导那部片子开年就会上映，不出我所料的话，这部预计明年夏天会播出。这时间接洽得非常合适。”

　　官颖似乎是有些烦恼，又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我明白。但是这个剧本真的很好。一个演员，一辈子也遇不到几部心水的剧本，你让我放弃，我不甘心。我演戏又不只是为了钱，为了出名！”

　　季裴远看着她：“等你红了，以后这样的机会多得是。有钱任性，你也得先有钱，才能任性。”

　　官颖咬了咬牙：“你凭什么说这部戏连水花都溅不起？你连剧本都没看过。这真的是部非常优秀的作品，和王导之前那些沉闷晦涩的文艺片不一样。”

　　季裴远：“但也还是一部文艺片。”

　　官颖背起包起身要走：“我要出演这部电影。这是我梦寐以求的剧本。要红以后也可以红，人活着还是得有点追求有点骨气。”

　　季裴远似乎也终于动了火，漠然看着她：“我已经签约了。”

　　官颖停下来，‘唰’地看向季裴远：“你问过我意见吗你就签约？！”

　　季裴远：“你没仔细看合同么。经纪人有全权行使签约的权利。”

　　官颖气得急了：“我以前的经纪人，从来就不会给我强加任何我不喜欢的工作！”

　　季裴远漠然看着她：“现在，我才是你的经纪人。而且，你是公司的艺人。我认为，我有权利对公司艺人负责。”

　　官颖指着季裴远的鼻子：“那我就罢演！赔偿金我照付！还有你，我要跟你解约！”

　　季裴远看了官颖一会儿而后缓缓道：“官颖，你知道你努力了这么久都没红的原因么？”

　　官颖深吸一口气，沉默地看着季裴远。

　　“因为你以前的经纪人，对你的各种无理取闹任性妄为太过纵容。没资本还矫情。你以为，如果不是我去争取，你所谓的这种‘脑残剧’会考虑你？”季裴远一句话说得不紧不慢，却字字扎心。

　　一时间空气一片死寂，连一个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似乎都能听见。

　　季裴远也觉得说的有些过：“官颖，我不是……”

　　官颖夺门而出，大门在她身后被‘砰’地一声甩上，发出震天巨响。

　　官颖从飓风出来后就直接去了一家当地的麻辣烫。这是家麻辣烫隐藏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一般人找不到。但生意还是特别好，来这里吃的都是些老顾客。老板是四川人，早年一家搬到了S市，一开始就做这个营生，后来经营出感情了，生意也做的不错，一路做下来一做就是十几年。

　　官颖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偶然来这里吃了一次，结果就爱上了这家店。所以不论工作多忙，她总会抽空来这里吃麻辣烫。尤其是每次遇到心情不好，上节目被阴了，戏黄了，或是跟男友吵架了，就特别喜欢到这家店里来点上一大锅麻辣烫，几瓶冰镇啤酒，一个人闷头大吃。

　　现在还没到饭点儿，老板刚开门，就看见官颖走了进来。

　　“哟，小颖，好久不见了。”老板跟官颖很熟。

　　“是啊，好久没来了，甚是想念。”官颖熟门熟路地捡了张角落的桌坐下。

　　官颖从来没明星架子，老板也没拿她当明星看。就是老熟人，老朋友的感觉。每次官颖以来，都不用说什么，老板就会给她准备她最喜欢的特辣特大锅麻辣烫，配上她喜欢的冰啤酒。

　　“还是跟以前一样？”老板随口问了一句。

　　官颖想了想：“给我来五瓶冰啤。谢谢海哥！”

　　老板愣了一下，抬头看了官颖一眼：“好嘞。”

　　热气腾腾的麻辣烫端上来，官颖刚吃了两分钟就被呛了一下，鼻尖瞬间冒出细细的汗珠。很久没吃过这么地道的四川小吃了，这辣度她都有点不习惯了。越吃越辣，越辣越吃。官颖一边沉默地大口吃，一边眼泪汪汪地喝着啤酒。

　　老板看了一会儿，忽然道：“又跟男朋友吵架了嗦。”

　　官颖有个习惯，若是她心情好，那她会一边吃一边和老板唠嗑，此时她一般吃得比较慢。若是她心情不好，那一定是一个人一声不吭地埋头闷吃。而且只有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才会点特辣，直吃到眼泪鼻涕一块儿流。而若是失恋或者和男友吵架，官颖则会多点几瓶啤酒。

　　官颖筷子停了一下，摇了摇头。她想，老板应该不看新闻。不然应该知道自己和唐昊早分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不是，以前那个吹了。不过……我确实是和一个人吵架了。”

　　老板吸了口烟，老练地评价道：“新欢。”

　　官颖盯着啤酒瓶上因为冷气而凝结的小水珠，没说话。老板说的话戳中她的心事了。她不知道是因为季裴远不理解她而生气，还是因为不理解她的人是季裴远而生气。临走前季裴远说的那些话，真的刺痛她了。别人那样说她，她可以不在乎，她可以微笑面对。但唯独季裴远不行。

　　老板又看了她一眼：“哎呀，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麻烦。有啥子话就当面说清楚嘛，扭扭捏捏地遮遮掩掩地咋不吵架嘛。跑到这儿来自己生闷气好莫得意思。”

　　官颖叹了口气：“说了，说不清楚。”

　　老板把烟头往地上一掷：“哪个混头小子嘛，咋欺负你了给海哥说。喊过来，海哥帮你收拾他。”

　　官颖被老板的直率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了摆手：“哎，没事老板。跟我经纪人意见不合，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老板想了想：“工作上的事情嗦。意见不一致，就两个人的意见都考虑一下嘛。有时候我固执的时候也听不得人批评，不过回头想想有的也批评得对。当然，我大部分时候还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