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二天一早, 江若安眉眼惺忪地从房间里走出来，第一眼就看见了睡在沙发上的顾辰远。

　　他的身形高大，不足一米六的沙发床对于他来说, 显得格外拥挤窄小了些。

　　他的身子蜷缩着, 一双大长腿搭在沙发背上，有半截直接露在外面, 无处安放。

　　江若安缓缓地在他面前站定，目光渐渐变得清醒。

　　昨晚把他拖进来之后, 就直接将人扔在了沙发之上, 现在他的眼睛轻轻地闭阖着，漆黑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呼吸均匀，周身收敛了凌厉的气势, 看起来清淡安静了不少。

　　“如果醒了就起来吧，不要赖在那里了, 你该去上班了。”

　　她的目光静静地凝视在他的面庞上，他还是穿着昨天的衣服, 折腾了一夜，衬衣早已变得皱皱巴巴。

　　平时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 此刻也变得乱糟糟的, 更衬得他的心情颓闷苦恼，沉郁寡欢。

　　沉默了片刻之后, 江若安缓缓地走开。

　　顾辰远低垂的眼睫毛颤动几下，最后还是不得不睁开眼，坐了起来。

　　他的眸子一片清明沉冷，没有一点刚睡醒后的慵懒惺忪。

　　昨晚喝的酩酊大醉，醒来之后手脚发软, 就连头也是痛到不行。

　　“喝杯蜂蜜水吧，可能会觉得好受一点。”

　　不知什么时候，刚刚离开的女人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清晨浅淡的阳光透过窗户映照在房间里面，增添了几分亮光与温暖。

　　而顾辰远目光专注地看着背对着光线，缓缓走过来的女人亮丽的脸庞，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错觉。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又或者是昨晚的酒还没醒，梦里的她还是以前温婉动人的样子。

　　语气温柔地对他说话，脸上的笑容恬静明艳。

　　顾辰远抬起手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猛然传来的疼痛，让他从温情的梦境中陡然惊醒，转而跌入清醒的现实中。

　　再看面前女人脸上的神色，淡淡的，仿佛刚才那迷人的浅笑，只是他恍惚间的幻觉。

　　顾辰远迅速地转换表情，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我昨天怎么睡在了这里？”

　　“你喝醉了，是沈忻城把你送过来的，既然醒了就起来吃饭吧，时间不早了，上班别迟到。”

　　面前的女人虽然面色淡淡的，但语气平缓，辨别不出什么情绪，但这态度却莫名地让顾辰远觉察到了她言语中的几分柔软。

　　他分外欣喜地接过她手里的蜂蜜水，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杯子递还给她。

　　江若安收了杯子，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又进了厨房。

　　而顾辰远揉了揉还在发痛的太阳穴，有些失落地站起来，弯腰叠好被子，然后步伐虚浮地走向洗漱间。

　　江若安家里的洗漱间很小，他一个人进去都显得逼仄狭窄。

　　透过明亮的长方镜，顾辰远看见自己的表情明显变得难过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到江若安的家里，

　　离开他之后，她并没有搬回临江花园，而是自己一个人买了房子。

　　当初他从苏特助的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稍微有些吃惊的。

　　原以为她会购买江氏地产新开盘的高端别墅区，那里视野开阔，绿化环境好，家居智能，很符合顾太太享受玩乐的个性。

　　顾辰远也在开盘的当天，为自己预留了一套，当时他的想法就是，既然被迫无奈地离了婚，心里又放不下顾太太，那就住的离她近一些。

　　毕竟多见她一次面，就多一分机会，不至于让她在茫茫人海里渐渐淡忘了自己。

　　因此秉承着这种想法，有一段时间，顾辰远专门让人注意着蕴秀园别墅的业主信息，只等着江若安看好了房子之后，他也能即时地搬过去。

　　然而他等了一周的时间，却收到了江若安买了小户型公寓的消息，那一刻，顾辰远觉得心慌不已。

　　一向生活安逸富足的顾太太，突然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方式。

　　那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

　　她是真的想跟过去，跟他，划清距离。

　　*

　　顾辰远打量的视线在洗漱间里睃巡了一圈，他看见自己的牙刷杯子和毛巾，全都整齐地摆放在洗手台上方的置物架上，与她的洗漱用品并排摆在一起，倒是让他又想起了两个人还在一起时，每天早上并排站在一起同步刷牙的画面。

　　“这些都是昨晚沈忻城从你房间里拿过来的，等一会儿吃完了饭，你收拾收拾，再全都带回去………”

　　不知何时，江若安不声不响地站在了洗漱间的门口，玩味地盯着他对着镜子发呆的模样，淡淡地开口解释。

　　“我昨晚没有撒酒疯吧？昨天谢谢你肯收留我，麻烦你了。”

　　顾辰远脊背挺直地站在那里，从镜子里面凝视着江若安闪亮如星辰般的眼睛，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知道我很麻烦就好，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照顾你。如果下次你再借酒撒疯，巴着我的房门不走的话，我也不会再对你心软，就直接让你睡在楼道里………”

　　她微蹙着眉头，脸上的表情冷冷的，一如滴水成冰的寒冬。

　　“是我醉酒撒疯又让你讨厌了吗？”

　　顾辰远将手里的牙刷放回去，又抬手拧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转身定定地看着她，眼神疼痛复杂。

　　原以为她肯收留他，代表着她对他的态度会有所转变，因此最初醒来的那一刻，他的心里是燃起一丝小小的希望的。

　　但是现在她一如既往的冷淡态度，像一桶冰水兜头浇下，将他心底生起的小火苗倏地一下子彻底熄灭了。

　　顾辰远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躺在医院里的时候，明明她前一秒还极其自然地摸了他的腹肌，但是转眼间，她就变了脸，毫不留情地丢下他，好几天都看不见人。

　　“对不起，我………”

　　“好了，洗漱完就先出来吃饭吧，昨天并没有买菜，我就只煎了荷包蛋，凑合着吃一点吧。”

　　面前的男人神色纠结着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江若安却闪身躲过他伸过来的手，面无表情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道歉的话她听的太多了，如果他真的觉得抱歉的话，就不应该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不断地纠缠。

　　“若安………”

　　面对着女人冰冷的背影，顾辰远站在原地，忍不住地想叫住她。

　　他觉得自己再次陷入一片冰寒之中，而她忽冷忽热的态度，更是让他觉得忐忑不安。

　　“我知道我以前对你的态度很恶劣，自从离婚之后，我也觉得特别后悔，所以能不能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补偿你，也让我们重新开始？”

　　隔着几步的距离，男人近乎恳求的语气，在身后响起，但江若安的脚步只是停顿了一瞬。

　　“关于过去的一切，早在我们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我就不介意了，所以顾辰远，你还是向前看吧，不要在拘泥在过去的失败婚姻中耿耿于怀。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过，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同样，婚姻也是一样，所以就这样吧，我们不在一起也挺好的………”

　　江若安的声音清脆平静，可是那疏淡的语气落在顾辰远的耳朵里，却让他的整个心沉入冰寒刺骨的湖底。

　　“可是我不好，若安！”

　　顾辰远冲着她冷静潇洒的背影大喊，完全失去了他平时沉稳优雅的风度。

　　“………一点都不好，我每天都在想念着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可是心里空荡荡的感觉，简直都要把我逼疯了，一开始我以为，你提出离婚，只是在跟我闹脾气，等过段时间，你心气顺了自然就会回来。”

　　“可是离婚之后，我才发现你是真的厌倦了我，想要开始新的生活。若安，你知道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有多么痛恨自己没有对你好一点吗？”

　　“是，也许你会觉得，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反正你都已经把我像切除毒瘤一样地完全割舍掉了，但是若安，我还是想要一次机会，就算是我求你行吗？”

　　顾辰远的语气卑微又激动，说到最后的时候，更是直接冲到江若安的面前，单膝跪了下去。

　　“你………这是干什么？”

　　江若安没想到他竟然会有这样的举动，顿时吓得后退几步，却不小心让桌角撞疼了后腰。

　　“你没事吧？撞到了哪里？疼不疼？”

　　看到她紧锁着眉头，不吭声，顾辰远再也顾不上别的，神色紧张地站了起来，一只手扶着她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查看她的伤势。

　　江若安恼怒着脸色，用力地甩开他的手，气得差点跳脚。

　　“顾辰远，你是不是要疯了？你刚才那是干嘛呢？你给我下跪算怎么回事呢？你他么的在结婚的当天，都没有跪过，现在摆出这样一副低微无原则的姿态给谁看？现在，马上，立刻带着你的东西给我离开，这一辈子我都不想再看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顾总：又是被扫地出门的一天。

　　安安：想想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

　　顾总一秒变怂：我错了，老婆，我给你唱征服。

　　安安：不需要，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