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坐在驾驶座上，卫熠太阳穴突突地跳，脑子像要裂开了，视线也有些模糊。把着方向盘的手十分用力，指节泛白。他看了眼时间心下一紧，晃晃头让自己稍微清醒，然后一脚踩下油门，车子飞驰而去。

　　时不时地看眼时间，卫熠心火愈燥，车速也越来越快。

　　这会儿还没到早高峰，路上车不是很多，不到四十分钟卫熠就走了大半的路程。估算着是来得及的，他心下稍定，神经稍微松懈就感觉嘴里很干。趁着等红灯的功夫，他拿了瓶水喝。

　　凉水下肚，突然胃里一阵绞痛，卫熠额头冒出冷汗。他一手捂着肚子，疼得视线愈发模糊。这会儿正好转了绿灯，卫熠忍着疼踩下油门。

　　很快就到了，他要再看他一眼。

　　“早间新闻，今晨七点零八分，绕城高速发生一起交通事故……”

　　“夫人，您要去看看吗？”

　　秦毓秀坐在电视机前，面容清冷，她冷哼一声：“为了个不喜欢他的豁出命，我没这样的蠢货儿子。”

　　佣人屏着呼吸，不敢发出声音。

　　“他爸知道了吗？”秦毓秀又问。

　　佣人犹豫了下，弱弱的：“没联系上。”

　　闻言，秦毓秀面容愈发冷漠，“他还记得他有个家，家里有个儿子吗？”

　　短暂的沉默后，她缓缓起身：“备车。”

　　此时冯其扬接到消息刚刚赶到医院，急诊室的灯还亮着，只有他一个人在外面等着。

　　狠狠抓了把头发，他靠着墙站立，目光对着急诊室的门。

　　犹豫了下要不要通知卫熠爸妈，一想他们的消息肯定是最快的，冯其扬就放弃了。

　　不知过了多久，腿都站麻了，急救室的灯终于灭了，冯其扬精神一震，立马上前。

　　卫熠的脸上被碎玻璃割出了几道小口，额头包着厚厚的一层纱布，简单看了看，冯其扬立马伸手去摸卫熠的腿，确认还在后松了口气。随后和医护人员一起把人送到了病房。

　　“他这算严重还是不严重啊？”冯其扬不太放心地问。

　　“病人还算幸运，只是微创了头部，可能会有轻微的脑震荡，好好休养等恢复就好。”医生说到。

　　“那就好。”冯其扬面色轻松了些。

　　医护人员离开后，冯其扬在床边坐着守他。心下有些无奈，这都算什么事，也没个别人来问问，当卫熠朋友真难。

　　正在他自嗟自叹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回头去看，竟然是卫熠的妈妈，真令人意外。

　　冯其扬连忙起身，礼貌地喊了声“阿姨。”

　　秦毓秀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冲他点点头，又问：“情况怎么样？”

　　“还好，医生说卧床休息。”冯其扬为她解答，又做出邀请的手势，“阿姨您坐。”

　　“嗯，辛苦你了。”秦毓秀说着在床边的座椅上坐下，目光有些冷漠地看着卫熠，全然没有一点担心的样子。

　　冯其扬摸了摸鼻子，感觉气氛有那么丢丢尴尬。

　　于是，“阿姨，我去楼下买点日用品。”

　　“嗯，去吧。”秦毓秀还是看着卫熠，就那么静静看着，目光终于有那么点变化，也说不上是什么，有点矛盾的样子。

　　一直安静睡着的卫熠突然皱了眉，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像是陷入了梦魇。

　　犹豫了下，秦毓秀拿过桌上的纸巾，替他擦了擦，做完后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在车祸发生的瞬间，卫熠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拉扯出体外，身体的疼痛已经与他无关。他以为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了，说不上难受，只是还有些遗憾，没见他最后一面。

　　有一天学长听到这个消息，会有那么一瞬为他难过吗？大概是不会的。

　　卫熠看着自己离身体越来越远，连挣扎的想法都没生出，静静地等待着。反正也没有人在意他了。

　　并没有如预想中般消散，卫熠进入了一个陌生的空间。那是一个房子，装修得很温馨，他有些疑惑。

　　随意看了看，突然视线触及到桌上摆放的照片，卫熠心脏抽了抽，那是他和学长，他们并着肩靠在一起，笑得很开心。

　　一个想法浮现在脑海，很快就证实了，他听见门铃声，“他”和学长牵着手进来，姿态亲昵。这是他和学长的家。

　　卫熠就跟着他们，看他们说笑、亲密，明明是他的脸，他却只有嫉妒和羡慕，一次次横亘在他俩中间，试图分开他们，却悲哀地发现他只能是异时空的看客，在这里他不是真实存在的。

　　看得多了，卫熠强迫自己接受，甚至祝福。能知道在某个空间，他和学长幸福地生活，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一天又一天，就在卫熠以为他们能幸福下去的时候，他们的矛盾凸显出来，分歧越来越大。互相的不理解，让他们渐行渐远。

　　他看着那个“他”让学长受伤、哭泣，看着学长被人欺负笑容越来越少，只觉得怒火空前的旺盛。凭什么他竭尽一切都得不到的人，要被那个自私的疯子辜负？

　　“卫熠，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深情大度，你是不是总觉得我在无理取闹，不解释不辩解就是包容我？”宁晗红着眼眶，满脸的疲惫和失望。

　　卫熠沉默地看着他，半晌后才道：“你累了先休息吧，明天我陪你去散散心。”说完抱了抱宁晗，转身去了书房，一夜未归。

　　卫熠的生日，宁晗整理好心情精心准备了一桌菜，想着给彼此一个台阶下。他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等来了一室空寂。

　　深夜卫熠终于回来，宁晗还没有睡，坐在沙发上等他，看到他幽幽地问了句：“很忙吗？”

　　卫熠换鞋的动作一顿，“还好，怎么还不睡？”

　　宁晗笑了笑起身，“你生日啊，忘了吗？”刚刚靠近他，就闻到了熟悉的香水味，是凌潇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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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熠要订婚了。”

　　卫熠看着他关门后坐在地上轻泣的样子，心脏像被狠狠揪着，他想安慰他，却连触碰都做不到。

　　“不要！”最后的那幕简直让卫熠目眦尽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阳光开朗的学长，会亲手终结自己的性命。那一池血水让他双目刺痛。

　　卫熠看到那个“他”回来了，抱着学长已经冰冷的身子痛哭失声。他疯狂地报复了每一个欺负过学长的人，也再换不回他。曾经没说出口的解释，再也没有地方去诉说。

　　得到了金钱、权势，再也没有人单纯地爱他了。

　　卫熠对那个“他”嗤之以鼻，一个虚伪自私又懦弱的人，已经做出了选择再来说后悔就太可笑了，失去的再也不会回来。

　　——

　　病床上躺着的人，眼角不断有眼泪溢出。

　　秦毓秀伸手碰了下，是热的。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卫熠，已经记不清他上一次在她面前哭，是什么时候了。

　　这一次是为了爱情吗？哭过一次就好了。

　　听到冯其扬回来的动静，秦毓秀缓缓起身，“这里交给护工就好，其扬你也去忙自己的吧。”

　　冯其扬拎着袋子一时无言。

　　在他回应之前，秦毓秀一行人已经离开了病房。

　　把东西放好，冯其扬叹了口气还是留了下来。

　　“怎么还哭了？”冯其扬讶异地看着他眼角的晶莹，有些纳闷。想了想先拍了张照，再给他擦了。

　　卫熠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睁开眼的那瞬他还有些恍惚。他陪着那个“他”度过了枯燥无趣的一生，“他”的一生不长却足够乏味。

　　失去学长后“他”就完全失控了，如果说之前还有那么点人味，后来就是个完全的机器了，还是那种程序紊乱的危险品。他疯狂地投资生物基因行业，想要再造出一个学长，却终究是假的，连自己都骗不过。

　　平静过后，卫熠明白了，那就是未来的他，或者说是前世的他。

　　学长对他的恨意来得莫名其妙，这下也有合理的解释了。当时学长摔了一跤再醒过来，或许就重生了。

　　前世学长被伤怕了，所以现在才会急于摆脱他，不想重蹈覆辙。学长真正恨的、讨厌的是“他”，而不是他。

　　清楚了这点，积压了这么多天的悲愤一下子有了出口，卫熠的心口没那么堵了。他想，他绝对不会成为“他”的。

　　知道了问题的根源在哪，他会努力改变，让学长再次接受他。

　　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漆黑天幕，卫熠想学长应该到了吧，他现在肯定很开心，可惜不能亲眼看着他笑。

　　——

　　经过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宁晗的飞机终于落地。刚到出口就看到了齐禹光，他旁边还有个男生，宁晗在视频里见过，是齐禹光的室友，叫赵徊。

　　“可算把你盼来了，怎么样，累不累？”齐禹光笑着和宁晗拥抱。

　　“还好，想到我们的创业生活就充满了激情。”宁晗微笑着，和齐禹光分开后又向赵徊问好。

　　刚好是当地的午餐时间，从机场出来他们去了一家齐禹光一直推荐的餐厅。

　　“想吃什么尽管点，今天齐哥请客。”赵徊把菜单递给宁晗，笑着道。

　　齐禹光闻言笑骂道：“你小子借花献佛用得真溜。”

　　“哈哈哈那还是得感谢齐哥给机会，劳您破费了。”

　　赵徊看着内敛，倒很会活跃气氛，距离一下子就拉进了。

　　餐品的味道确实很棒，宁晗一不小心就吃得有些撑了，他悄悄用手摸了下，肚子明显鼓了些。

　　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齐禹光笑着道：“小晗真给我面子。”

　　“哈哈哈，反正咱住的地方也不远，干脆走过去？”赵徊提议到。

　　宁晗和齐禹光都表示同意，结账后取了行李箱，三人就一起往住宿的地点去。

　　因为现在还没到开学的时间，宁晗还不能住宿舍，就暂时住在齐禹光他们的房子里。

　　的确是离得很近，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

　　进房门后，齐禹光和赵徊领着宁晗去看他的房间，里面都布置好了，可以直接住。

　　宁晗感激地看着他俩，“让你们费心了。”

　　“和我客气什么，以后多帮帮哥就行了。”齐禹光笑着道，“累了一天，你收拾下先睡吧。柜子里有新的洗漱用品。”

　　“好的。”宁晗点点头，“我先收拾下行李，很快。”

　　齐禹光又简单说了下房子的布局和一些必需品的存放位置，就和赵徊一起离开了房间。

　　收拾好后，宁晗躺在床上，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是他第一次出国，远渡重洋为梦想拼搏，一切都会是新的体验。又累又兴奋，宁晗不太能睡着。他在想爸妈，在想以后，他期待着。

　　躺了几分钟，他干脆起来跑到了落地窗边，欣赏窗外异国他乡的风景。阳光暖暖地撒在身上，驱走阴霾，撒下希望。

　　敲门声突然响起，宁晗跑过去开门，是齐禹光。

　　“果然还没睡。”他笑了笑进来，“我第一天到这里也是兴奋得睡不着。”

　　“是啊，明明很累还是睡不着。”宁晗浅笑着，“我什么时候可以正式工作？”

　　“不急，先调下时差，再出去转转。以后忙起来就没时间了。”齐禹光看着他晶亮的眼，忍不住揉了把他刚洗干净的蓬松短发。

　　“你这头发是真多，好好珍惜哈哈哈。”齐禹光没忍住，感叹道，用脑的工作都容易秃顶。

　　宁晗笑容一僵，下意识地爱抚了一下自己的秀发，还挺好摸。

　　“我家可没有秃顶的基因。”仔细想了想自家的亲戚们，宁晗稍稍安了心。

　　齐禹光一本正经的：“自信点，天生不够努力来凑。”

　　宁晗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一时竟无言以对。

　　“哈哈哈开玩笑的，不过……”齐禹光顿了下，“你这颜值秃了也没关系，以后加班的活儿就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