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哦，他的那个小女朋友。
漫天风雪中，简姝在阳台坐了一整夜，看着万家灯火，一盏一盏熄灭。
她不知道黎明是什么时候来的，不知道雪是什么时候停的。
头顶阳光明媚，她却没有感到半分温暖。
客厅的电视里，在重复播着新闻。
“……记者从警方那里了解到，‘铁链连环杀人案’凶手重新在B市出现后，警方就立即派人到十年前唯一幸存者身边，进行保护。但对于外界呼吁幸存者出来协助警方调查尽快破案一事，不予回应。”
在今天之前，简姝一直以为，傅时凛对她的担心，纵容，都是因为喜欢。
即便过去他一直不承认，她也始终固执的认为，他对她是有感觉的。
到现在她才明白，他不是不承认，而是真的不喜欢她。
一切，都只是因为在执行任务而已。
那晚在路上，她差点就死了。
所以他才会用那样的方式安抚她，稳定她的情绪。
不让她死，也是保护任务里的一项。
所以啊，傅队长真的是个尽职尽责的人民好警察。
为此还不惜牺牲色相。
不肯要她，可能也是觉得没有必要做到那一步。
只单单是亲吻，就能把她哄的晕头转向的。
他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可以这样……
简姝想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唇角牵动都极为困难。
她动了动已经僵硬的手指，掀了下眼皮，撑着墙壁一点一点，费力站起身。
街上，不少人扫清了长椅上的积雪，坐着享受冬日里午后难得的阳光。
闲聊时的话题都从邻里长短，娱乐八卦，统一变成了围绕着连环凶手再次作案展开。
各处人心惶惶。
简姝下楼后直接打了一辆车，车里的广播正在播连环凶手再次作案的新闻。
前方，司机调整了一下广播，换成了音乐频道，叹了一口气：“从昨晚就一直播这个新闻，又抓不住凶手，听着糟心。你想啊，那么多个女孩儿，正是青春美好的年纪，却惨遭凶手残害。这个活下来的女孩真的是幸运，其他遇害的可就惨了，家属哭天喊地的。”
简姝依旧面无表情，看着窗外。
这太阳暖洋洋的，晒的人想打瞌睡，司机师傅本来是想和她聊聊天醒醒神的，但说了几句见她都没有反映，也就讪讪闭嘴了。
半个小时后，车在警察局门口停下。
她刚要进去，手腕就被人扼住。
傅时凛冷峻的五官紧绷，嗓音低哑沉暗：“简姝，跟我谈谈。”
简姝看着他，出乎意料的平静：“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呢？傅队长。”
“不要进去。”
“傅队长现在是站在什么立场对我说这句话？是曾经负责这起案件的刑警，还是在我身边执行过保护任务的警察？或者是……其他什么？”
简姝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放缓了几分，紧紧盯着他。
仿佛想要听到一个答案。
一个已经注定了，她却怎么都不死心的答案。
傅时凛薄唇微动，刚要解释，一抹娇小的身影从警察局里跑了出来，直直扑在他怀里。
还伴随着小小的啜泣声。
简姝扯出一抹笑，把手抽了出来。
哦，他的那个小女朋友。
第79章 每个日日夜夜，都是折磨。
冷风像刀子一样生生刮在脸上，刺骨的寒冷，仿佛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简姝没有再看他一眼，快步进了警局。
……
傅时凛把怀里的女孩拎出来，嗓音冷寒：“你在这里做什么。”
女孩哭的抽抽搭搭，上气不接下气的，眼睛红的像是小兔子：“爸爸和爷爷吵架了……”
傅时凛现在没空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正要大步跟上去时，女孩又哽咽着出声：“爷爷……昨晚被气的住院了，到现在都还没醒……医生说，可能醒不过来了……”
大厅里，聚集了不少媒体记者。
十年前被害者的家属听到昨天的新闻一大早便赶来，情绪崩溃，大哭不止。
让警方还孩子一个公道。
场面很混乱。
孟远和不少警察正在安抚他们，但明显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他一抬头，就看到简姝站在门口，毫无表情的脸上，是一片死寂的白。
放在身体两侧的手，轻微颤抖着。
孟远绕开人群，连忙过去，把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现在所有人都在找她呢，她就这么跑过来，让他们知道她就是当年那个幸存者的话，怎么可能放她离开？
简姝抿了抿唇，好半天才出声：“协助调查。”
孟远感觉眼皮子直跳，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傅队知道这事吗？”
现在事情都闹的这么大了，叶局和傅队那边依然顶着压力，没有把她的资料公开，明显是不想她搅进这件事里来的。
简姝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需要在这里走什么程序，还是我直接去B市就可以了？”
“你冷静一点啊……这事非同小可，千万别冲动。”
“我很冷静。”
她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冷静的时候。
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夜的时间，她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当年活下来的不是她，而是任何一个人。
至少，不管是谁活下来，都有朋友，都有亲人。
会过的比她好百倍，千倍。
她完全没有活下来的意义。
每个日日夜夜，都是折磨。
从来，没有救赎。
孟远抓了抓头发，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简姝看着前方哭到昏厥的家属们，喉间紧了紧，手攥成拳头，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让情绪外泄，转身往外走：“那我直接去B市。”
孟远赶紧拉住她：“你先别着急，我带你去见……叶局。”
局长办公室。
叶常林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手机从昨晚就开始自动关机，座机从来就没听过。
他坐在沙发上，神情是明显的疲惫。
听到敲门声，他头也没抬，继续揉着眉心：“进来。”
“叶局……”
“什么事？”
叶常林停顿了一下，没有听到回答，抬头看了一下，愣在原地。
“叶队……叶局长你好，我是简姝。”
她的声音很平静，完全让人看不出半分的异常。
叶常林从十年前就知道，这是个倔强的丫头。
第80章 而她的生命中，却只剩下死亡和鲜血。
十年前，‘铁链连环杀人案’在云城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陷入了惶恐不安中。
凶手的作案目标，全部都是女高中生。
所有被害者之间，互不认识，没有任何关联。
不是同班，不是同学，也不是同校。
凶手都是深夜随机选择落单的女高中生作案。
那段时间，全城的高校都惶恐不安，教育局对此还一度取消了晚自习。
警察也都不眠不休的把控着所有交通要塞。
可尽管如此严防死守，还是会有意外发生。
凶手就好像总是能在警方眼皮子底下带走被害人，嚣张又狂妄。
简姝出事那天，是年尾。
她跑出家后，父母在找她的途中，被喝醉酒的货车司机撞死，当场身亡。
如果他们能早点抓住凶手，简姝就不会在离家一条街的距离被凶手带走，她父母也不会因为找她，被车撞上。
这场连环杀人案，最终是以如此沉痛的代价收场。
简姝被救出来，躺在床上的时候，得知了父母意外去世的消息。
当时，她也是像现在这样平静，没有丝毫情绪，眼底是空洞的。
她不仅仅是幸存者，更是受害者。
她虽然活下来了，身上却背负着父母的两条性命。
十五岁的女孩，本应该是在幸福和爱中长大。
而她的生命中，却只剩下死亡和鲜血。
这就是叶常林为什么就算是现在顶着如此大的压力，也不愿意把她重新卷进这个案子里的原因。
不仅会让她想起那些可怕痛苦的往事，还会时刻提醒她，她父母是怎么去世的。
这样实在太残忍了。
叶常林沉默了片刻，便知道她到这里来的目的，挥了挥手让孟远出去了。
对简姝道：“坐吧。”
点了一支烟，才缓缓开口，“好久不见了，你都长成一个大姑娘了。”
简姝坐在他对面坐下，低垂着眼睛。
叶局长是当年负责连环杀人案的刑警队长，来医院看过她几次。
她道：“叶局长，谢谢您。”
叶常林笑了笑：“跟我道什么谢，我只是做了本职工作而已。”
“如果不是您，我现在的生活不会这么宁静，我知道您为此顶了很大的压力，但有些事是我该面对的。”
“你今天来这里，家属同意吗？”
“我没有家属。”
叶常林叹了一口气：“你有个哥哥吧。”
简姝放在膝上的手收紧。
“你哥哥从五年前就联系上了我，一直在了解当年的案子，希望能帮你走出来。这次的事件，媒体那边都是他压着，不然的话，也等不到现在才被报出来了。”叶常林又道，“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希望你能和你哥哥商量一下。”
……
叶常林出去后，把办公室留给了简姝。
简姝握着手机，隔了许久，才拨通顾昭的电话。
电话接通，她却迟迟没有开口。
顾昭等了一会儿，才试探着出声：“是小姝吗？你在哪里，我……”
“顾昭。”简姝淡淡打断他，“我想去B市协助警方调查。”
“不行！”
第81章 他要是给我找个女警察回来的话，你信不信我能当场死给他看？
“你知道我看见那些女孩子的家属在警察局里哭的撕心裂肺是什么感受吗？如果……”简姝顿了顿，吸了下鼻子才继续说下去，
“如果爸妈还在的话，如果我没有被救回来，他们也会和那些家属一样。”
“幸存者这三个字，不是代表幸运，而是代表着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顾昭声音低了几分：“小姝，人都是自私的，你应该为自己而活。”
“我一直的很自私的，最开始我看到网上的那些言论，我怕的想要逃，不明白过了这么久了，他们为什么要把我拉进来。”
“小姝……”
简姝笑了笑，声音很轻：“可是有些事不得不面对，已经有太多人为此付出牺牲，我不能再逃避。”
……
医院。
傅时凛推开病房门便看见老爷子坐在床上逗鸟，十分有闲情逸致。
他转头，冷冷看了身后的人一眼。
女孩连忙举起手，神情满是无辜：“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我走的时候爷爷还没有醒……”
老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来都来了，就进来坐坐吧。傅队长大忙人，几个月都看不见个人影。”
傅时凛抿起唇角，走进病房：“外公。”
“哼，你还知道你有个外公呢。”老爷子把鸟笼放在一旁，“我早就跟你说，你警察那个工作不要再做了，你非得跟你爸一样……”
“爷爷！”女孩连忙打断他。
老爷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不得当，默了默又才道：“你当警察那么多年了，年纪也老大不小的，该回来帮我了。你舅舅成天不干人事，现在竟然还想……”
“外公，我还有事，先走了。”
傅时凛说完后，没有再停留，快步离开。
老爷子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被他气翻过去。
女孩连忙上前给他拍着胸口：“爷爷你别着急，别着急。”
“你看看他！看看他！早知道当初从一开始就坚决不同意他去当那个什么破警察，现在好了！让你那个混蛋爹找准了机会趁虚而入！”
“警察怎么了，我觉得警察挺帅的，你都不知道队里有多少女警察喜欢表哥呢。”
老爷子道：“他要是给我找个女警察回来的话，你信不信我能当场死给他看？”
女孩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她知道因为姑父的事后，爷爷对警察有很大意见。
……
傅时凛出了医院，直接回警局。
大厅里的媒体和家属，都已经离开了。
他黑眸骤冷，手背上青筋明显。
转身迅速往局长办公室走。
叶常林正在打电话，看见傅时凛来了，用眼神示意他先坐。
又对着电话说了几句，才挂断。
“小傅啊……”
傅时凛脸色紧绷：“简姝呢？”
他刚问完，身后的电视里便传来声音——
“半小时前，‘铁链连环杀人案’的幸存者已在云城警察局现身，表示愿意协助警方调查。在警方的安排下，已前往B市，关于幸存者是否能推动警方的调查进展，本台将持续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