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角斗

  地球表面的玻璃屏障变成了半透明, 而在这瞬间,船上的人就发现,地球已经变成了一片光海, 远看像是一颗在发光的宝珠。

  宝珠的表面‘波涛起伏’,最开始整个球面都是白光,但很快, 有一点绿色,猛然这间从一个点向外蔓延而去,但不到几秒钟, 又疯狂地收缩,被白色压制了回去。

  短短的几分钟,就如此往复不下十几次。

  莫明地让所有看着地球的人,心都随之纠紧。

  船上的行动小组, 已经紧张有序地开始入侵行动了。

  而远处郑老捂着心脏的位子, 看着窗外的地球, 但不得不扶着舷窗边的把手才站得稳当一些。

  闻先生看着光海皱眉:“怎么变成这样, 这是好还是不好?”

  “说不好。”郑老表情十分紧张。

  闻先生十分恼怒。他们已经花了很长时间, 郑老才说准备好了, 可以开始了, 现在又说不好?

  高姜看向郑老问:“怎么说?”

  “地球上曾经出现过的X病毒, 你们都看到过, 地面人的意识是以酆都材料为载体的。用较为简单的描述来讲,这些材料就好像一个一个的小蚂蚁,负载着地面人的零星意识, 当一个蚁群盘踞于一个身躯,那就成为一个完整的‘人’,而X破坏了蚁群的数据,使它们没有按照设置继续运行,反而运载着意识脱离了身躯,并将这种病毒从一个蚁群传染给另一个蚁群,于是导致当时地球上出现大面积卒死。这说明什么?”

  郑老语气急促自问自答:“这说明,这种形式下意识是可入侵、可更改的。它们就像是储存在硬件上的数据一样,就像是在运行的程序一样!酆都本身呢,虽然是一个巨大的整体意识,与地面人由人类身躯加载的数据意识并不同,它的身躯就是它原有的意识载体,但事实上,和地面人一样,我们可以把酆都的身躯,看做是一个巨大的蚁群,它是由这些一只一只渺小得看不见的蚂蚁组成的,地面上的每一粒沙,都承载着它意识的一部分。我一开始的设想是,我们编辑一段信息,伪装成蚁群的一份子,投入到其中,就像X病毒一样,达到蚕食、瘫痪它,或者干脆地策反它的目的,但现在,地面上显然已经有了一个意识在与它对抗,如果我们把这段信息投入下去,这信息可没有分辨敌我的能力……”

  “立刻停止!快快快!”闻先生立刻打断他的话扭头向海明示意。他不知道黎多宝是怎么回事,但他莫明地觉得,如果地球上还有什么正在抗争,那一定是他的女儿。

  虽然黎多宝能免疫X不一定只是意外,也许这种信息根本不能伤她分毫,但他不敢冒险。

  海明立刻向正在往地球下降的那群私人护卫军跑去。

  就

  在被吊在下面的人,将手中的东西正要向下投掷的瞬间,突然听到耳机里传来“停止行动”的声音。

  他手上一抖,差点把东西掉下去。

  抓紧后松了口气。对上面的人打了一个‘OK’的手势。

  海明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舱内,闻先生看向郑老:“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郑老摇头。

  他不知道。

  闻先生呼吸急促,努力地压抑着心中的复杂情绪。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好像回到了过去还年轻的时光,没有权力,虚弱而无助,无法保护自己也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爱的人。

  可现在,有的只是挫败。

  郑老看着突然大盛的绿光,它猛然间几乎扩张到了整个西半球,如此巨大的力量,似乎要一下就将整个酆都都吞噬,不禁微微颤抖。

  这光看上去,比覆盖了整个地球的息土更强悍。

  “那到底是什么。”他突然想到什么:“难道……是宋星移做的吗?”

  闻先生没有说话。微微蹙眉。

  高姜回头问:“宋星移做了什么?”他听到很多人提起过宋星移,之前罗氏永明也因为涉及宋星移的事大受重创,甚至从帝星退出。

  郑老说:“我的老师是做地球生态史研究的,很久以前,宋星移曾向我的老师请教,问地球上的历史中,有没有可以拟态成为其它物品的生命形式存在过。后来好像还讨论到了,关于暗黑纪元中,生物没有断代的情况。我的老师一向认为,生物早就断代了,现在的都是拟态生物,但老师对于酆都、息土的观念,并不被主流接受,可是宋星移却听得非常的认真。老师也告诉了他自己的一些推断,比如,现在的地球上生活的人,真实身份可能超乎我的想像之类,并且也说了,自己对酆都这个城市的猜测和顾忌。

  宋星移似乎很受启发。也有问过,如果说可以承载人意识的东西真的存在,那么是不是可能就在酆都之中。老师当然给他肯定的答案,但是老师也认为,息土具有很强的拟态能力,就算宋星移在酆都内找到了关键的东西,可能他自己根本意识不到答案就在眼前,辨认不出来。那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

  高姜问:“像您今天所打算做的那样?编辑一段信息,打乱息土的形态?让它暴露出来?”

  “对。我的老师那时候认为,地球上那些息土变成别的东西之后,比如树啊,草啊,猫啊,形态是不可逆转的。它们永远就做为那种生物生存、繁衍下去了。但酆都内的本体可能会有不同。”郑老说:“不过这种方式,信息破坏对搞生顿史研究的我的老师来说,只是一个设想,老师是学文史的,这方面并没有操作能力,可对宋星移来说却不同了,他不是搞历史的,他是搞生物工程的,没有

  比他更对口的专业。”

  “之后呢?”

  “我不知道。”

  “那是什么时间的事情?宋星移找您的老师。”

  郑老想了很久:“太多年了。”

  闻先生突然开口:“12年未?”那是宋宝倾出事的时候。

  郑老摇头:“早得多。起码要早好几年零二零三年左右吧?之后宋星移一直有陆陆续续地和我老师联系,好一段时间相互都有交流。听老师说,好像他搞了一个信息输入的雏形出来。发动起来,很夸张的,远看像什么光轮一样,跟电视里的魔法师有点类似,老师当时还感叹,科学的终极是魔法。后来似乎宋星移他们那个单位,对他搞这个没谱的项目很有意见,毕竟这种观念一直以来都不被接受嘛。在学界和邪教差不多。再后来,就渐渐没音讯了。应该是没有再进行相关的研究了。好像听说,没事就在家带孩子,没精力搞这些。”

  闻先生没有说话。

  如果把时间串起来,零几年,宋宝倾才刚出生。

  按郑老的讲述,那时候宋星移就无意中,接触到了什么奇怪的生物,对这个生物他进行过短暂的研究,但也许因为这个生物的无害性、和客观上单位的反对、以及自己生活上的忙碌而中止了研究。

  但正是这件事,奠定下了基础。

  时间进展到12,年宋宝倾出事后,他一系列的动作,都是基于基础。

  但如果……阿宝之所以能复活关键就在于息土。

  那么现在对于黎多宝来说,就是实实在在的,一场没有外人能参加的生存角斗。

  黎多宝有胜算吗?

  与酆都相比,她才那么小,酆都简直是个庞然大物。

  她要怎么赢?

  “先生。”有工作人员匆匆地过来:“有船正在接近。”

  “船?”闻先生皱眉。

  海明问:“什么船?”

  工作人员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搞错了,有点像‘圆桌’乘坐的船。”可他是没懂,圆桌的船怎么会在这里,应该早就撤住大后方才对。所以不敢确定。

  对方的船根本没有等他们的许可,就对接了上来。

  工作人员话还没有说完,一个高瘦的人影就一把推门进来。

  Dunn满身是血,似乎刚经历过一场恶战,一步一个血印子,此时目光冷厉,见高姜注视自己,心不在焉地说:“让你失望了,不是我的血。”

  说着看向闻良臣:“闻先生,又见面了。恐怕以后,还有更多见面的机会。”

  闻良臣不动声色:“你拿到了那个东西?”

  “是。虽然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怎么用,但拿在手里的感觉还不賴。我想,换人拿,你们应该也不太介意吧?”Dunn轻轻知一笑,接过身后苟羊递过来的毛巾,拭掉手上的血,走到舷窗边看向下面的光海:“我给黎多宝带了礼物来。她在下面

  吗?什么时候回来?”

  仿佛自己看到的并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

  没有人回答。

  “算了。我下去看看。”说完他带着满身的血腥味,转身走到高姜身边:“借你的枪用一下。”

  “干什么?”高姜问。

  “黎多宝对自己能干什么,一无所知,这样下去是会落败的。你知道,人什么时候会最有爆发力不顾一切吗?”Dunn没有再继续说,只是从他手里拿过那只枪,在手里掂了掂,轻描淡写道:“我听说,永明随侍的枪,因为永明常面对各种形式的异星人的关系,会配有特别的子弹,是真的吗?”

  -

  黎多宝手掌按到地面的瞬间,像是要被从脚底突然暴气的飓风吹离地面,吹向天空。

  而在她被吹动之后猛然下落之时,又如同被劈头盖脸地抛入了汹涌的海浪里。

  不是真正的浪,也不是光浪,是无数的历史、意识的海洋。

  她在某个瞬间,感到自己无限的大,可以用一种奇特的方式,感受到整个世界。

  可一瞬间又无限地小,小到被禁锢在逼窄的无法挪动的身躯之中。

  她努力地向外扩张,想得到更多。

  体会到更多。

  但有什么,从四面八方紧紧的压迫住她,令得她连呼吸都无法做到,整个人被挤成一条线似的,可这种压迫还没有停止,一点一点,一丝一丝地,让这根线更短,更细。

  她感到自己所有的感观,都在缩紧,万物正在消失。

  甚至到了最后,她所剩下的,只有自己的回忆,对于外界的一切感知都已经被剥夺。

  回忆里有什么?

  那些纷乱令人感到压抑的童年时光中,总还是有一些令人温暖的东西。

  比如说总是等着她回来的铃铛,比如说,黎谷还在世的时候,抱着她坐在摇椅上给她读故事书。

  因为她调皮,挠她痒痒。

  她当时笑得真开心。

  但黎谷偶尔会非常的忧虑:“以后你怎么办呢?”

  这些已经模糊的记忆,猛然之间的无比的清晰,就好像从来没有被遗忘,只是太久没有人去查看,布满了灰尘。

  现在,被她挣扎的力量,崩松了上面的枷锁。

  一层一层,被封存的记忆,像画册一样被重新打开。

  黎谷将要病逝,睡在病床上,看向她时的表情那么真切地就在眼前。

  “对不起,阿宝,我要走了。”

  她常常都会这样,不自称外婆。就好像面前的是与自己一样的大人。

  黎多宝小时候没有禁忌,常会大声叫她:“黎谷你看!”不论是看到一朵花,一只蝴蝶,还是发现了别的什么‘新奇’的东西。

  她总是很有耐心,教小小的黎多宝写字。

  就像两个人,曾同桌一起做作业那样。

  对黎谷来说,她是姐妹,也是孩子。

  她记得,自己不久

  之前因为通译器坏了而发病,并不是第一次。

  在很小的时候,她在幼儿园和小朋友打架,耳朵里的通译器被扯出来踩坏了,老师认为问题不大,并没有当场就通知家长。下午放学的时候,她跟着路队回家。什么时候走丢的,自己也不知道。来来去去,昏昏沉沉,一直走到傍晚,夕阳都落下去。黎谷找到她的时候,她坐在路边,跟一块石头说话。

  意识已经不太清楚。

  颠三倒四。

  黎谷在她昏过去前,把自己的通译器摘下来,给她戴上,背着她回家。

  告诉她:“通译器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阿宝永远都不可以拿下来。”

  她感觉好一些了,趴在黎谷的肩膀上不解地问:“为什么呢?”

  “因为,要听懂另一种语言,需要非常非常非常大的运算量。但你太小太小太小了。”

  她又问:“为什么呢?”

  “因为,你没有好好吃饭。老是不肯吃西兰花也不吃胡萝卜。”

  她觉得有趣,摇头晃脑地继续追问:“为什么呢?”

  直到黎谷咯吱她,她欢快地笑着停下来。但还是感到好奇:“那我要长到多大才足够大,可以不用通译器呢?像黎谷你一样大吗?”大脑袋上的蝴蝶结一晃一晃的。

  黎谷认真地说:“长到多大都太小,所以永远也不可以。”问她:“你刚才在做什么?”

  她说:“我在和石头说话呀。”

  黎谷并没有驳斥,石头不会说话:“那石头和你说什么?”

  “它说,呆在一个地方很无聊。我把它拿起来,放到高一点的地方,它可以看到更远。”

  “那它一定很高兴吧。”黎谷这样回答。

  这一页翻过去,下一页是宋星移站在她面前。

  她似乎是躺在哪里,无法移动,宋星移拿着什么灯,在她眼睛前晃来晃去。无数的仪器,嘀嘀地响。

  有什么人在大叫:“这不符合程序!保存意识是要经过总部批审的!再说,你保存下来有什么用呢?人类意识无法进行移植,这是永远也突破不了的。何况,保存下来的每一分钟,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当事人来说,都是绝对的噩梦。”

  宋星移几乎是怒吼:“远征队的存在,就证明了意识是可以被移植的。”

  “你还在跟那个不知所谓的地球生物历史学家来往??他自己都是个笑话!你也想变成笑话?做为一个科学家,你说出这样不知所谓的言论,简直是对科学这两个字的羞辱!”又大声质疑:“再说她头颅被破坏得这么严重,成功保存的可能性不会超过百分之五十……!”

  拨开她眼睛的手移开,黑暗蓦然降临,她闭上了眼睛后,那个梦出现了。

  她在无边的旷野上狂奔,穿着自己的小皮鞋,跑啊跑啊,到处都是荒芜,爸爸妈妈

  不知道在哪里。

  她一直在不知道,身后是什么在追着自己。

  在现在黎多宝在想,也许那是死亡。

  不想死的自己,就这样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噩梦里狂奔,不想被死神追上来。

  她大叫,爸爸!爸爸救我!

  但听得到爸爸声音,却找不到他在哪里,更无法再说出一个字,也无法再看见任何东西。

  黎多宝不知道,从脑电波仪器上,目睹着这一切的宋星移遭受着怎么样的煎熬。

  但她敢肯定,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决定不论付出什么代价,要让女儿回到这个世界。

  因为她不想死。她在努力地跳动。想活下来。

  他无法对这样拼命跳动的电波说出:“对不起,爸爸做不到。”

  没有在女儿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保护她。

  才更不能在这个时候,令她失望。

  他只是不停地,对不成人形的尸骸说:“不要怕,爸爸在这里。”

  叮。

  一页这样翻过去。

第97章 角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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