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31

  说了声“恭喜”,季临渊当着母亲的面又干了一杯酒,转身不见人影。

  夏知蔷后面没再动过筷子。

  临近散席时,冯殊被夏胜利喊着去楼上客房部安顿外地来的宾客。

  一个人面对着满桌悄悄打量自己许久的亲朋,尤其叶家表姨还时不时问她“小冯和阿渊第一见吗”“听说你以前和阿渊很亲热的,怎么现在又生疏了”“临渊结婚又离婚,你晓不晓得原因啊”,夏知蔷浑身不自在,借口去洗手间,顺便透气。

  离宴会厅最近的洗手间里,有三两个人在里头低声说话。

  “那个就是青青的大儿子?一表人才诶,不比小冯差的。”

  “对,就是他。”

  “……知知跟这个季临渊,真有什么?”

  “小时候那些就不说了,就说临渊结婚摆酒那天,她非要偷偷跑过去,搞砸场子,弄得两家人都下不来台。老夏愁得哟,天天问我们有没有合适的小伙子,想让她早点结婚,早点收心。”

  “这些事,那个冯医生要是听了,怕是得出大乱子。哎,条件这么好的小伙子,怎么独独就看上了她了?”

  “可不,临渊结婚了他们俩还扯不清楚,这不是小三是什么?我儿子要想找个这样的媳妇,我第一个不同意。”

  ……

  夏知蔷紧捂着嘴退了出去。

  ——她以为,只要自己结了婚,安下心过日子,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她想起小时候玩蹦床,跌倒在上面,其他小孩在旁边不停地跳着闹着……她在笑声中怎么都站不起来。

  就像现在。

  在分叉口拐了个弯,上楼又下楼,夏知蔷只觉得身后忽然多出七八上十张嘴,追着人嗡嗡不停。眼前模糊一片,她闷头往前冲,既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去哪儿,更不知道,身后跟了个人。

  鲜有人经过的楼梯转角处,季临渊终于上前一步,一把将夏知蔷的手腕拽住。

  “谈点事。”

  她脸上全是泪,等看清对方是谁,恨恨地说:“我跟你没话好说。”

  “哦?”季临渊捧住她的脸,拉近,“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拽回刚才那个地方,给她们提供点新鲜话题。”

  压抑到接近极致,夏知蔷反而不反抗了,脊梁骨像被人硬生生血淋淋抽出来一般无力。她脸上半点生气都没有,如死灰一般:“那就过去呗,让她们看,让她们说,继续成全你、毁了我。情况反正也没办法更糟,我无所谓了。”

  还未干透的泪,裹得眼眶里那对易碎的琉璃珠子晶莹剔透。夏知蔷眨眨眼,泪水滚落,砸在了季临渊手上,烫得他一抖。

  她换了条纯白连衣裙,站在楼梯间的阴影中,像一抹萧瑟的月光。

  那个遥远的雨中傍晚,空荡荡的画室里,少女夏知蔷穿的也是条白裙子,她将阳光下闪着金棕色光芒的头发挽了个髻,露出的脖颈细瘦纤长。

  季临渊曾不止一次回忆起那个傍晚。

  他不喜欢下雨天,也依旧不认为自己喜欢某个特定的人,他喜欢的是某件事尚未发生、一切还存有各种可能的“当时”。

  季临渊武断地认为,夏知蔷也如是。

  不然,她为什么会特意跑回去那个画室一趟?

  倏然松开手,季临渊退了几步,啪地掰开了打火机,眉头锁得很紧。那火苗先是幽蓝,随后化作小小的橙色光点,明明灭灭,闪烁不定。

  他尝试着往前挪了半步,夏知蔷立即后退,如避瘟神一般。男人脸上细小的肌肉抽了抽,还是强迫自己将语气放柔:

  “我们连好好说句话都不行?”

  “你喝多了,好好说不了。”

  季临渊低笑一声,吐出烟圈:“你那天也是这么说。”

  他指的是自己借着醉意闯入对方家里的那个凌晨。

  “当时我确实喝得有点多,也做了些荒谬的事……”他承认了,似乎还有点悔意。夏知蔷以为这人破天荒地开始反思自己,谁知,季临渊话锋一转,“但我说过的每一句话,现在依然做数。”

  “知知,你离婚吧。”

  夏知蔷答复都懒得答复了。

  她焦炙地偏过头去,不经意地露出耳后白皙皮肤上,一处还没消退的红痕。

  蓦然想起画室楼下的那一幕,季临渊略显粗暴地将烟头摁灭,换上支新的。默了会儿,他脱口而出,语速快得像是怕自己反悔:

  “除了婚姻,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什么都行。”

  这句承诺已是他能给的极限。可惜,依旧没在夏知蔷心里激起半点涟漪。

  “我过得很好,不需要别的什么东西了,”

  “什么样的好?和一个刚认识几个月的男人同床共枕耳鬓厮磨这种好吗?这些快乐,是个男人都能给,你就这么不挑口?”

  这话有些刺耳,夏知蔷面上微微发红,胸口也开始愈发激烈地鼓动着。

  顶多算得上清丽的长相,却回回都在盛怒时绽放出异样的秾丽。她在某种浇灌之下完全长开,少女式的敦厚褪去,只留下弯弯折折的女人特征,身体上该收紧的收紧,该丰润的丰润,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起伏,都让季临渊挪不开眼睛。

  “我跟他不是这样的,我们……”夏知蔷纠结着措辞,“冯殊对我很好,跟他在一起我觉得舒服,我觉得高兴。这就够了。”

  季临渊嗤笑了一声:“谁对你好你就跟谁,你是狗吗?”

  每当他说这种侮辱性的重话,夏知蔷都会气得红了眼,然后反驳说不是,不对。

  他不无恶趣味地,想故意激怒她。

  可现下,夏知蔷欲言又止了几次,竟是直接沉默了,似是真的已毫不在意。

  这种沉默,让季临渊莫名有些心慌。

  他最后一次重复:“除了婚姻,你要的我都能给,我们可以生儿育女,也可以去国外生活,你要怎样都可以。”

  还是无人接话。

  夏知蔷不说话,并不是在怀疑自己婚后过得幸福与否,或是冯殊对自己好不好。

  她只是在努力地,思索着这两件事之间的关联。

  冯殊对她好不好?答案是肯定的,哪怕他偶尔会冷脸来,可细枝末节传递出的温度骗不了人。

  那仅仅是因为对方对自己好,她就觉得婚姻幸福吗?

  应该是有关系的,但似乎又不止,夏知蔷现在脑子很乱,没办法整合出一个完整的答案来。

  至于季临渊那些匪夷所思的提议,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也不想回答。

  夏知蔷全程微低着头,面颊轮廓流畅秀丽,眉头纠结而隐忍,像极了那几年安静跟在季临渊身后的样子。

  但她就是不开口,连那句听到人厌烦的“对不起”都不屑于跟他讲。

  在最焦灼的时候,季临渊抬头,从扶手间隙中,捕捉到上一层楼梯间里闪动着的一点橙色光芒。

  有人点着烟,不知在上面听了多久。那烟头几乎要燃尽,季临渊能想象出指尖被缓慢烧灼着的强烈痛楚……

  他很轻易地,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心里痛快不少,季临渊稍作冷静,开口还是那句:“这个月以内,把婚离了吧。”

  夏知蔷莫名其妙:“凭什么我就要按你说的意思做?”

  “凭你一直都是这样,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不要你,你还要倒贴上来,跟在后面甩不掉,更别说,你在我婚礼上做的那些事。”

  “不是这样的,明明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不是怎样?难道你没做过这些?”季临渊自己接话,“谁都否认不了自己真实的曾经。”

  他继续:“我知道你在怨我,才报复性地找了个人随便结婚,这些我都懂。你看,你们的开始本身就是个错误,一个你不爱的人,对你再好又有什么意义?你们长不了的。不如现放他早点开始新生活,再拖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知知,你离婚吧。”

  楼道空旷安静,季临渊声音并不大,这几句话却像是带着回音,飘来荡去一直不散。

  冯殊送完客人本打算去找夏知蔷,他想再让她做一碗猪油拌饭,油脂、盐分和碳水带来的幸福感是那么踏实又饱满,光想想,他就感觉身体充盈着飘飘然的快乐。

  直到听见这两人的声音。

  在上面那层的转角站了许久,冯殊本该追下来,直接将夏知蔷带走的。

  他竟没能挪动半步。

  夏知蔷一个不要没说出口,季临渊已经走到人面前,附在耳畔,用只有他和她能听到的声音说:“别着急拒绝。你先想想清楚,是因为谁,才让你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甩人脸色。欠我的那些,欠薇薇的那些,想好怎么还了吗?”

  瞳孔失焦一样地定住,她脸上半分颜色都不剩了。

  而楼上的冯殊,终究没能等到一句实实在在的、预期中的答案。

  如果默认不算答案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已补齐。

  今天元旦,40个小红包走起~

第29章31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蔷薇刑免费无删+番外章节

正文卷

蔷薇刑免费无删+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