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47

  原来是周继从隔壁楼“偷”了个医用人体骨架,打算给小孩儿们当教具,免得画人画得歪七扭八,最基本的解剖知识都弄错。

  人体骨架这种带着点神秘恐怖色彩的东西,让一群少男少女兴奋非常,惊叫声议论声起此彼伏。

  骨架在搬运途中弄散了,肱骨尺骨桡骨掉了一地,股骨大腿骨亦然,整体七零八落的。

  周继拼装到一半就失了耐心。他扫视周围,忽然指向看起来最乖巧听话的夏知蔷:“你叫什么来着……”

  夏知蔷张嘴,支支吾吾的,有人替她答:“她叫季薇薇!”

  “行。薇薇啊,你不是总要等你妹妹一起下课吗?等的时候把它拼起来,就当帮老师忙了,好不好?”

  夏知蔷怕得要死,从头到尾站在人群最外围,听到后直摇头:“我、我怕。”

  “这又不是真的人骨头,照着图纸拧个螺丝而已,拼好了每天都得画它,现在就怕了,以后怎么办?”

  下了课,甩手掌柜周继一走,画室里便只剩下夏知蔷,和那副缺胳膊少腿的骨架子。

  她手握螺丝刀,无从下手,跟它大眼瞪小眼,五官纠结得像要哭了一样。

  前一天,冯殊刚看到过夏知蔷试涂唇膏时的惬意悠闲,和被吓到后的惊恐狼狈,这副发愁又委屈的神情……挺新鲜。

  恼怒于心不够静,杂念多,更无法容忍自己像偷窥狂一样继续做奇怪的事情,冯殊将报纸重新贴好,翻了几页书。

  十来分钟后抬起头,他发现这个薇薇将尺骨安在了肩胛骨上;

  他又看了两行书,再抬头,薇薇把桡骨和髋骨拼到了一起;

  勉强读进去三五个字,冯殊坐不住了——他真的不懂,为什么会有人无知到将肋骨往腿上接?

  “你……”

  他吐出一个字,很快停住。

  一是不想被人记住自己的声音,二来……有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踏进画室。

  两人很熟的样子,小声嘀咕了一阵,那姑娘气得眉毛竖起来:“天要黑了,周继让你拼完你就非得今天拼完?他给钱了么他?没给钱加个什么班,走,我哥请我吃好吃的,你一起去嘛。”

  她将“薇薇”拖走了。

  老师交代的事没做好,夏知蔷第二天特意来得早早的。

  诡异的事发生了。

  那副骨架,居然完完整整地立在那儿,胳膊是胳膊,腿是腿。

  她走近,发现骨架子的“手”上捏了张纸条,上面写着:

  “请不要再将我的手臂接到大腿上,谢谢。”

  “有鬼啊——”

  夏知蔷第二次尖叫着跑出了画室。

  这边,差不多一个月没露出半点笑意的冯殊,克制有度地弯了弯唇角。

  作弄这个笨姑娘……好像有点意思。

  他开始给这种行为寻找理由。他想,自己应该是压抑到极致,才让潜藏在外部完美人格之下的那点小小恶趣味,意外激发了出来。

  人总得给情绪找个出口。

  夏知蔷等同学们都到齐了,才战战兢兢地回到教室上课。

  周继夸她拼得好,她笑容勉强,画画的时候心不在焉,老想去瞄那副骨架子,等真瞄到了,又觉得着实吓人,总觉得头骨空洞洞的眼眶里好像有人在看自己,忙将脑袋垂下,趴在画架上抖个不停。

  浑浑噩噩三小时的课上完,夏知蔷挨到人都走光,鼓起好大勇气,这才将偷偷折的一朵纸蔷薇插在了骨架的手心里。

  她对着骨架双手合十拜了三拜:

  “昨天真不是有意的,多有得罪请勿怪罪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原谅我吧阿弥陀佛。收到后不需要回答的请别再和我说话了我害怕……”

  有人全看在了眼里。

  又是新的一天,夏知蔷依旧是第一个来。

  骨架子的“手”上的蔷薇花被取走了,但没再出现奇怪的小纸条。

  她不禁长舒了口气:这鬼还是讲点道理的。

  安心上完课,夏知蔷来到大镜子面前,取下玻璃上前天贴好的一副高分作业,准备换上新的。

  等画被揭下来,她发现镜子上出现了一行字,红色水粉笔写的,血一样:

  “花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冯·从前很狗·现在依旧很狗·的狗:想太多吧,狗怎么会讲道理。

  试唇彩的梗出现在第 13 章和第35章,玻璃渣子糖给你们次哈~

  第45章

  在冯殊留了“花不错”三个字后的第二天, 夏知蔷没出现在画室里。

  整整一天掀开报纸往画室看了无数次, 冯殊有点后悔,后悔不该拿人家取乐——兴许她就是被吓到不敢来了。

  后悔完他又觉得自己不正常, 怎么跟中了邪一样。

  一连两天,夏知蔷都没来。倒是冯家那边的电话, 梅姨的电话, 一个接一个地往这边拨, 冯殊干脆将手机关了。

  等三天过去, 冯殊找到了周继。

  周继很惊讶:“舍得出来见太阳了?还以为能憋多久呢。听我妈说,冯家那老太太放话, 再不回去,她就真当自己没你这个孙子了。我品了品,老太太还是惦记着你的, 好歹报个平安去嘛……”

  他思路向来跳跃, 话说一半指着冯殊快遮住眼睛的头发:“该剪头了,弄得跟钢琴王子似的, 这么飘逸。”

  冯殊烦躁地拍开他的手,只想问“薇薇”的事,正好周继有电话进来:“薇薇啊, 病好完全了?好了就行……明天来上课吗?好,好。”

  挂了电话他问:“你刚才说什么?”

  冯殊说没事, 退回了小屋。

  这天,感冒好完全的夏知蔷早早来到画室。

  画室角落的人骨架“手”里放了朵纸折的蔷薇花,和她自己折的那朵一模一样, 甚至要更平整、更精细一点。

  夏知蔷将纸蔷薇收好,在镜子上留言:

  你是鬼吗?

  一晚上过去,她得到了个不算回答的回答:是的话,你会怕我吗?

  夏知蔷先写了个“怕”字,犹犹豫豫擦掉,再写上“不怕”,想了想,第二次擦掉,换了句:你是个挺好的鬼。

  写完这几个字,她像是被自己贫瘠又幼稚的形容逗乐了,抿唇一笑,又全给擦了个干净,苦思冥想该怎么表达更合适。

  冯殊在这头静静等着。

  夏知蔷最终写了段挺长的话:有点怕,又没那么怕。你是鬼,也是亲人朋友日思夜想都见不到、最怀念的人,能感觉到你挺温柔的。冒昧问一句,你找到我,是有什么话想要说给家人听的吗?我尽力帮忙传达。

  那是冗长夏日里,平平无奇的一个傍晚。

  冯殊将窗帘拉开了一条窄窄的缝,缝隙里,晚霞是粉色的,云朵像奶油,光凝成一束一束投映到地上,知了咿咿呀呀地懒散鸣叫着,空气干燥灼热。

  对面,夏知蔷整个人都笼罩在玫瑰金色的光晕里,说自己可以帮忙。

  她的瞳色较一般人浅,发色也是,明朗,清澈,柔软,像一团似有若无的、散发着香气的雾。

  夏知蔷写完就离开了画室,冯殊却定在原处,心头如同被羽毛拂过,充盈着温暖又澎湃的某种东西,横冲直撞的情绪久久不得平静。

  夜里,冯殊给冯老太太打了电话。

  老太太张嘴就骂混账东西,还说让人死外面别回来了,激动非常。没一会儿手机转到梅姨手里:

  “老太太是急着了,你这一天天不见人,哪里都找不到,她啊,偷偷哭了好几回呢。”

  冯殊说对不起。

  梅姨道:“想通了就好。是周继那孩子劝的吧?他平时看着挺不着调的,关键时刻倒还蛮拧得清。你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了,梅姨给你做点好吃的,老太太肯定也高兴,一家人没有隔夜仇的。”

  “不是他,”冯殊说,“我暂时……不回去了,打电话是想让你们放心,我在外面挺好的,一切都好,别担心我。”

  冯殊转头又给夏知蔷留了句话:

  对不起,我不是鬼,也不温柔。

  他是个作弄人的骗子,是个让家人白白担心的混账东西,浪费了她的善意和美好。

  冯殊做好了“薇薇”不再搭理自己的准备。

  夏知蔷也确实有好几天都没留什么话。每天来画室,她第一件事就是去隔空踹那副人骨架一脚,或者虚晃几下拳头解气,再骂一句骗子,尤不解恨。

  直到一周过去,好奇心渐渐盖过怒气,夏知蔷没忍住问:

  你是用监控在偷看?

  他说不是,但确实能看见她。

  她在画室里环顾了一下,又问:那你是有超能力吗?

  无从解释,也怕对方知道真相后更生气、觉得他是偷窥狂,冯殊只能说:一句两句讲不清楚,以后慢慢解释。

  好在夏知蔷对自己的智商很有数,一听就太复杂的事情,她不会为难自己往深里追问。

  他们开始像“笔友”那样聊天。

  开始是一问一答,后来变成多问多答,效率很低——这场景像极了通讯不发达的从前,大家会为了另一人的几句话,或是一封信,而等上很久很久。

  等待会将期盼、欣喜和幸福感一同拉长,留下一种类似于隽永的美好错觉。

  冯殊喜欢这种节奏。

  他总记得,父亲面对母亲时的那种不加节制的爱意。冯克俭在外是一板一眼的军/队干/部,回家面对舒明君就变了个人,心口仿佛有烧不完的火,永远炽热,永远强烈,将热情不计成本地消耗,双手捧着一颗跳动的心递到妻子面前,还生怕对方不要,分分秒秒不停。

  舒明君又是怎么做的呢?

  她开始还会敷衍地迎合,再在转身时嫌恶地皱眉,到后来连演都不想演了,有恃无恐地践踏着对方的纵容和退让,逼得冯克俭放了她一条“生路”。

  去世前,冯克俭和舒明君分开已有十数年,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了,还是拉着冯殊的手,说:“我想再见君君一面。”

  冯殊明知毫无意义,可还是在冯克俭期待的眼神中致电给了舒明君。

  她冷冰冰地说:“我不可能去的。”

  到死,冯克俭眼中的火才真正熄灭。

  冯殊看着那束黯淡的火苗,想,唯有冷淡存长情。

  他绝对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慢”有慢的好处,有限的交流空间里,冯殊夏知蔷从不讲废话、假话,说一句是一句,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会反复斟酌。

  不公平的是,冯殊的斟酌发生在私下无人处,而夏知蔷的斟酌、犹豫、欲言又止与笨拙的擦擦改改,都毫无巨细地落在了镜子这头的他眼中。

  一个月过去,两人话说了很多,隔空的互动也不少了,夏知蔷于某天小心翼翼地提出:

  学长,什么时候见一面?

  她无意中透露自己考的是南大,冯殊便答他也是南大学生,只不过说一半留一半,没提自己是仁和医学院的,和人家压根儿不在一个校区。

  一直苦于不知如何称呼对方的夏知蔷,知道后自然而然地改口叫学长。

  冯殊欣然接受了她的尊称,在这边笑:七月再说吧。

  她曾提过,自己是七月二十号的生日,那时候才满18岁。

  骗小姑娘骗得驾轻就熟的冯殊,已经不地道了一回,他不想再背个诱拐未成年少女的罪名,同时也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他以为两人还有大把时间,他可以等。

  七月一晃过半,眼见着画室这边的课程要结束了,夏知蔷再一次提出见面的诉求。

  她先写:见一面?你能看见我,我不能看见你,这样很不公平的。

  写完只觉得怨气铺面而来,遂擦掉,改成: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啊?都七月底了。

  似乎显得太过于急切了些?不矜持。

  就这样,夏知蔷写几个字,擦掉,再写,再擦,怎么都不满意,眉毛锁得越来越紧,她咬着透明塑料笔杆,弄得上面显出牙印。

  对面的冯殊垂头忍笑。

  再抬起眼,夏知蔷正神色干脆地奋笔疾书,她说:夏天快过完了,我们可以见一面了吧?

  冯殊不知在哪儿听到过一句话——如果不相爱,我不知道夏天有什么用。

  当时明明只觉得矫情和不知所云的。

  他和她约好,在七月二十号的傍晚见面。

  前一天的早上,冯殊第一次踏出那间小屋,去理发。

  回来时意外地在走廊上碰见了夏知蔷。

  不能说是碰见,她那是直愣愣地冲过来,然后撞进了冯殊怀里。

  她真人比玻璃中的那支“蔷薇”要鲜活更多,温温热热,有呼吸有心跳;她个子刚到冯殊下巴,头发梳成了半高的马尾,跑起来会左边右边一甩一甩,像极了猫咪那条聪明的尾巴。

  还只是个毛乎乎的小姑娘呢。

  冯殊扶住肩膀帮人站稳,再望着她,情不自禁地笑。

  夏知蔷撤开半步不停弯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

  “鼻子没撞疼吧。”

  “啊?”

  她这才有空抬脸打量对方。

  这个打量,比平时那种多维持了几秒钟时间。看清冯殊的模样,夏知蔷眼神闪动了几下,脸颊上不知道是热的还是什么,微微泛红,又说了句“对不起”,她便低下头一溜烟跑开了。

  冯殊没追上去。

  反正明天就能再见面的。

  周继走过来:“行了,还没看够啊,”他对着冯殊笑得有滋有味,“动凡心了?还好剪了头发,第一面不算糟糕。”

  闻言,冯殊怔了怔——自己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他口是心非地答:“瞎说什么,她还是个小孩儿呢。”

  “什么小孩儿不小孩儿,明天她就过生日了,18岁还是19岁来着……总之,再过个把月就得读大学去,谈恋爱不正好。”

  “你这么清楚?”

  “她刚刚来就是找我申请调课的,说是明天要跟家里人一起过生日,下午有活动,晚上还要去游乐场玩,只有上午能来。”

  冯殊和夏知蔷约的地方就是游乐场。

  他第二天早到了半小时。

  夕阳西下,气温不再酷热,刚翻修一新的游乐场里人头攒动。

  很多小朋友都拿着个棉花糖,有小猫造型的,也有鸭子小狗,蠢得很可爱。

  冯殊也去买了一个,小兔子的。

  可直到“兔子”融化、坍缩,直到摩天轮停止转动,直到花花绿绿的彩灯第次熄灭,直到工作人员过来,说先生我们要关门了,请离开,夏知蔷都没出现。

  她说她会穿条浅绿的裙子。

  在等待的几个小时里,冯殊数了下,经过面前的绿裙女孩有47个,里面没一个是她。

  他想了很多种可能,比如家里走不开,比如生日会玩得太高兴、忘了时间,或者她压根不记得曾和自己有过这样一个约定。

  但他就是没想到,她不是失约,而是不在了。

  周继看出冯殊得到消息后,那一瞬间的失魂落魄,便劝慰:“虽然是挺可惜的,那小姑娘乖得跟兔子似的,从来不给人添麻烦。不过你们也就见了一面,不至于吧?”

  冯殊点头,说不至于,然后找周继要了人生第一支烟。

  他想,“薇薇”不过是个可爱的意外,夏天会过去,夏天的风,雨,蝉鸣,阳光,以及苦涩,都会过去。

  属于夏天的故事,终将会跟着夏天一起逝去。

  冯殊重新开始按部就班地生活,回归正轨,于学业上更为投入,心无旁骛到直逼人类极限,工作后也如是。

  他刻意将生活单纯化,空置房产,不是睡宿舍就是睡值班室,几乎24小时泡在医院,需求降到极值,更别提买车之类的消费活动了。

  其间,冯殊不是没接触过别的异性。

  他强迫自己跟她们面对面坐下,交谈,试图在每一个女孩子脸上或者眼睛里寻找那种柔软的、明亮的糊涂,可惜都没有。

  他也曾试着与其中一两位往下发展,一起散步或是看看电影什么的。

  但没有一次能坚持到电影结束。

  冯殊挺绝望的,他好像把心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风吹草动,全都丢在了那个夏天。

  他恨,恨自己被迂腐的修养和道德约束。

  冯殊宁愿自己是个混蛋,在她说“鬼也是亲人朋友日思夜想都见不到、最怀念的人”的时候就冲过去,在无人画室里抱住她。

  再见夏知蔷是巧合,后面的一步一步则既是意外,也是必然。意外在夏知蔷主动将时间轴调快,两人带着各自的私心,一口气扎进了婚姻的围城里;必然的,则是冯殊依旧遵循着自己的节奏,一寸一寸地,想将她从“玻璃”那头拉过来。

  可惜,夏知蔷不是冯殊,七八年的光阴如白驹过隙一般全开了空窗,她已心有所属。

  冯殊在职业暴露发生后曾庆幸,庆幸自己在夏知蔷心里还没那么重。这样有个万一,她不至于太难过,走出来也相对简单,甚至,离开自己会有更好的去处也不一定。

  他不想自己曾经受的那些——比如落空的期待,无法自拔的绝望,在她身上也过一遍。

  冯殊望着诊室门口的夏知蔷,脑子里一瞬间晃过很多画面。

  慢慢直起身,他强装镇定:“你怎么来了?”

  夏知蔷不答话。

  她绕过地上的狼藉,走近了些,只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冯殊不太敢看她:“我想的是——”

  夏知蔷突然疯了一样地锤他胸口,冯殊没站太稳,后退了两步,她竟是追上来踢他的腿,手上还继续胡乱拍打,要多生气有多生气,别说脸了,就连眼睛里都是通红通红的。

  像个急眼的兔子。

  “你想什么?你想的那些,从来都不会告诉我!我笨,我蠢,我没你这样的脑子,我会不出你们聪明人的意。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蠢样子很好笑是吗?你很得意对吗?”

  “不是,我……”

  冯殊从来没有这么手忙脚乱过。夏知蔷一直在打他,也一直在哭,眼泪像擦不干净一样往外涌,止都止不住。

  她声音变了调:“你就是仗着自己聪明,欺负我,瞒我,把我当猴儿耍。冯殊,你怎么就这么坏呢?”

  “知知,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这次我真的……”

  “我不要听。”

  夏知蔷哭得语不成句:“我再也不要喜欢什么聪明人了,再也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替你们打他。

第44章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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