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原来如此。72

  罗纱忍住睡意,扬声说了句“进屋说吧”。待二人在屋内站定了,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红绣便瞪了红倚一眼。

  红倚也知道自己方才太过于急切了些,如今见罗纱已经起了身,知道她不弄个清楚明白是不会睡下的,便道:“晚上时紫环与阿隐出去探听消息,得知了一些事情。”

  原来她们几人都觉得今日之事太过于蹊跷,偏偏穆景安那边没话传过来,她们此时也无法将消息递过去,商量了后,决定由阿隐和紫环两人在天黑后去了赛马场附近查探。

  今日赛马场闹了这样一出,本不适合再继续待下去,偏偏伤者不少又都不易搬挪,故而场内众人这晚依然按计划住在西郊马场安排好的住处内,只是让箐州知州又多派了些人手过去加强防卫——

  当然,这些人只是帮忙严密守着场外,场内是进不来的。

  谁知就是这样的严防下,还是差一点出了事。

  皇上将太子斥责一番后,自己心情也焦躁了起来,非要独自一人去外面走走。

  这个时候,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唯恐做错了事情招惹了什么不是,又怎会反驳他、去触他的霉头?便都依了他的吩咐不敢靠近,只远远地跟着。

  原本想着马场内外都防守严密得很,谁知,就散步的这会儿功夫,皇上遇袭了。

  那人神出鬼没出手极快,虽然贴身护卫反应及时,但那人的刀子差点就要刺到皇上肩膀。

  皇上当场大怒。

  要知道,这晚的防卫比之白日里又严密了几分,刺客进入场内是不可能的了,于是那行刺之人只能是原本就在赛马场里的。

  一时之间,赛马场里的气氛又凝固了几分,人人自危。

  紫环和阿隐只探听到了这些事情,却是再无法进一步了。那里防守人太多也太过于严密,她们无法靠近穆景安那边。

  红倚来问红绣的意思,便是想问她能否想办法联系到穆景安,她生怕这些事情,会牵连到穆景安。

  罗纱听闻后,默立了许久,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穆景安这次并未将阿一阿二他们带在身边。只是,他孤身一人在那儿,也着实太过于危险了些。

  好在,有穆青涯和长公主在守着他。

  她说了声“他自有安排,你们不必担忧”,方才又重新睡下。

  四姑娘语芙的事情很快有了着落。

  钱管事这边有两个人选。

  一人是个商贾,无父无母孑然一身,自小从店里伙计做起,慢慢攒钱自己开了小铺子卖吃食,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如今已是有田有庄,颇为富有。

  此人不是喜好美色之人,家中只有一个通房,无子无女,因早年只顾着做生意到处奔波,故而没有娶妻,如今生意稳定了,他就也想安定下来。

  虽说此人年纪大了些,二十有五,但心思灵敏,且这些年打拼下来,官商两道都有人,生意方面不会出什么大岔子。语芙若是肯的话,嫁过去就是管家娘子,衣食无忧是必然的。

  只有一点,此人是外地人,若语芙嫁他,便会离家较远。

  另一人却是个正七品的官,正是箐州下属一个县的知县。

  此人生性认真做事一丝不苟,三年前妻子亡故便未再娶。语芙若是嫁给他做填房,直接就是去做官太太的。依着那人的性子,虽然无法升迁太快,但求个平稳却是没问题的。且他现在上任的地方距离叶府不算远,若语芙嫁过去,这头一两年里,都能离家近些。

  罗纱从钱管事的言语中,就知晓他偏向于那个商贾。可此事事关语芙的终身,罗纱不好做主,就去信问过李姨娘。

  李姨娘很快就回了信,竟然也是相中了那个商贾。

  罗纱便让沈秋意在来叶府时,装作无意地跟老夫人提起此人。

  老夫人本就因了语芙的事儿发愁,听闻此人不错就上了心,又派人打听了许久,知晓沈秋意所言不差,就叫了钱管事来商谈。

  罗纱只想在出嫁前都平安顺遂,不想再沾惹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便日日都待在晴夏院中绣嫁妆,哪里都不去。

  其间,发生了几件比较大的事情。

  先是大姑娘语诗嫁到外地,后又二姑娘语蝶入了侯府。就在筹备三姑娘语梦的婚事时,邱氏,生了。

  那天是九月初一。

  秋日里天气凉爽,罗纱就多睡了些时候。等到她起身准备用饭时,陈妈妈突然进到屋来,跟她说了此事。

  “昨夜里便有先兆了,半夜就开始发作……是个儿子,听说,老夫人高兴坏了。”

  虽然说得是“高兴”的话,但陈妈妈却是愁容满面。

  罗纱自然知道她的担心。

  原本家中只有叶颂青一个嫡长子,如今却又多了个嫡次子。那邱氏本就对叶家的家产虎视眈眈了,如今罗纱要出嫁了,而叶颂青却在外祖家未归,她这时又生了个儿子,日子久了,心思必然更加活泛起来。

  罗纱知道陈妈妈待自己的心一向是极其真诚的,便笑着宽慰道:“母亲和外祖给我们的,目前交给了钱管事夫妻来帮忙照看着,不会有问题。家中的那些庄子铺子,钱管事也会帮忙盯着,如果察觉不对,我们自有法子应对。至于家中的财物……”她笑笑,说道:“祖母自会‘帮’哥哥看好的。”

  她是知道老夫人脾性的,恨不得将家里所有事情都抓在手中,一点儿权也不分给旁人不说,钱财也是不肯给人的。

  这事儿罗纱知道,姨娘们知道,丫鬟们知道,邱氏自然也只知道。可就算如此,她那澎湃的心思却依然没歇过。

  前些日子发生了白家茶会里的事情,老夫人已经对邱氏有了诸多的不满。后来罗纱自己窝在晴夏院没有去关注她们,也不知邱氏用了什么手段,没过多久就重新和老夫人又融洽了起来。

  红笺当时就笑着跟红蔻说,新夫人和老夫人肯定和睦不了多久。红蔻本不信,谁知没多久,就听说邱氏明里暗里跟老夫人提起想帮忙分担家中事务、帮着老夫人管家,却被老夫人拒绝了。

  两人果然又僵了些时日。

  前些日子邱氏没机会开口,如今得了儿子,少不得又想要在那上面插上一手。依着老夫人的性子,定然又要对她不满起来,邱氏转过头又要去讨好她。

  两人这样来回互相算计着,倒也又去,或许……指不定哪天就会真崩了。

  只是邱氏算计过自己的事情,罗纱可是一刻都没忘记。

  她垂眸想了半晌,唤来红笺说道:“你去跟梦纺院的那几个婆子说一声,将新夫人得了个儿子的事情,在闲聊中有意无意地讲出来,务必要让孙姨娘能听个真切才好。”

  红笺刚要领命离去,罗纱又叫住了她。

  “有一事我倒是忘了,如今也一并说了吧。”她笑道:“二姑娘能进侯府做妾,咱们的新夫人可出了不少力。若不是她出了些坏主意引了贺夫人来箐州,贺月辉也不会出现在那茶会上。”

  那事儿从头到尾都是邱氏和白夫人做的,罗纱也不过是被牵连进去。若是孙姨娘知道了这事儿是由邱氏挑起来的,少不得在怨恨她的账上再添一笔。

  原本孙姨娘就一直想要做继室却未能达成愿望,故而对邱氏憎恶。如今再得知因了邱氏的缘故语蝶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加上听闻邱氏生了儿子,几件事叠到一起,依着孙氏那狠毒的性子,不憎恨上邱氏就怪了。

  红笺跟着罗纱多年,自然知晓这里面的一些事情,就笑问:“要不要同那些婆子说一声,待姑娘走了后,让她们看管得稍微松散些?不然孙姨娘她心中有气发不出来,憋得久了,难保病得更厉害。”

  她只道孙姨娘疯了,却不知她是假疯。

  “不用。”罗纱想了想,“不过是让她知道下这些事情,让她心里头有个念想罢了。”罗纱笑着挑选着最适合的绣线,说道:“若是哪日那邱氏让人更加看不过眼了,咱们再那么做吧!”

  顺带着……就让孙姨娘在那梦纺院里,被自己的气恨再多折磨些时日吧!

  月底的时候,到了罗纱生辰。这一次叶颂青没能和她一起过,便提早送了礼物来,还给她写了很长的一封信——比穆景安给罗纱的还要长。

  叶颂青在信里罗里吧嗦一大堆,看得罗纱笑了半晌,倒是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她的十三岁生辰过去没几日,便是那男孩的满月酒了。

  罗纱依旧在院中绣嫁衣,只听出去凑热闹的红蔻回来说这次的酒席办得很是热闹,还请了戏班子来唱戏。

  看着喜上眉梢的红蔻,罗纱只笑笑,并不多言。

  三姑娘出嫁了,四姑娘也出嫁了。

  转眼,过了年,立了春。

  万事齐备,日子渐渐过去,叶家和穆家选定的日子,就要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让她尽快出嫁,我已经很尽力地在嗖嗖嗖了……

  86来了人

  二月底,离出嫁仅仅还有十几天的日子时,罗纱终于盼回了叶颂青。

  他这个月刚刚参加完乡试便匆匆回家往箐州赶来,临走前还给罗纱来了封信,信中大赞罗纱出嫁的日子选得极好,说是等到送走了罗纱,他还能赶回去参加四月份的府试。

  看着叶颂青的信,罗纱哭笑不得。但她也明白,这说明哥哥对乡试已是有了十分的把握。想到如今叶颂青也是努力奋发向上了,她颇为欣慰,满心欢喜地算着日子等他回来。

  说起来,叶颂青是她这一世自小到大最亲密的亲人了。

  母亲早亡、祖母与父亲与自己颇为疏离,这些使得罗纱在承担着照顾叶颂青的责任时,也默默享受了叶颂青陪在身边带来的欢乐。

  眼看着昔日的可爱男童一天天长大,变成爽朗的少年,与自己渐渐不复往日的亲密,罗纱心中到底是有几分伤感的。偏偏她去年经历之事极多,每一分每一刻都是独自承受着,就更加怀念起有哥哥陪伴的日子。

  如今将近一年未见,罗纱听到他回来了,不由惊喜万分。

  待时候算着差不多了,罗纱便天天派人去看可有叶颂青的消息。哪知道拖后了六七日,罗纱方才听到有人来禀,说是看到安国公府的马车进城了。

  罗纱不由就有些激动,在屋里坐立不安地等丫鬟们回禀消息。

  谁知丫鬟们再报,就说是来了至少有十几辆车子。罗纱一怔,刚派了人再去询问,就想着应当是舅父舅母也来了,叶颂青却忘了提起。

  虽说去问话的人还未回来,罗纱已坐不住,忙让人给自己穿戴好准备去迎舅父舅母他们。

  等到红蔻急匆匆跑来说了句“人已经进府啦”,罗纱看了眼镜中的自己,觉得尚过得去,也不等红笺给自己再插上那根簪子,就要急匆匆出屋子。红笺却是不肯,硬生生按着她,将那簪子插好了,才让她出了门。

  罗纱带人往前行着,谁知走到半路,却见一行人迎面而来。当先的两位老人,鬓发花白气度出众。

  罗纱一看到他们,就愣住了。

  这两位老人,虽然未曾见过,可眉眼间那种莫名的熟悉感,让罗纱隐隐觉得他们是……

  却又不敢认。

  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叶颂青几步上前来将她往老人那边推了推,笑道:“怎么?见到外祖父与外祖母,高兴地说不出话来了?”

  罗纱张了张口,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叶颂青难得聪明了回。她当真是……高兴地说不出话来了。

  轻轻咬着唇,她双眼噙着泪,跪了下去,端端正正磕了个头。

  安国公拉了她起身,细细看着她的眉眼,侧过头朝安国公夫人说道:“你来瞧瞧这丫头,长得和瑞思一个模样儿,也像你。”

  听着年迈的外祖提及亡母程瑞思,看着他们的华发,想到他们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痛,罗纱心中涌起了哀伤。

  程老夫人瞧着她这模样,虽偏过了头去,可也红了眼眶,低叹了声:“她这副软糯样子,哪儿有瑞思半分的傲气?”

  是了。安国公这时也想到,自己那女儿,同自己的发妻一样,是个执拗脾气,不管对错,一旦认准了绝不回头,少有这样感情外漏的时候。

  这外孙女儿,哪点像她们了?

  分明更像自己!

  思及此,老国公爷就忍不住说出了声。

  他这副样子倒是把程老夫人气笑了,“方才你还说她像我,如今倒好,我不过一句话,就成了像你了?”

  老两口拌嘴拌了大半辈子,如今在场的都是自家后辈,就又像往常那样你来我往说了半晌,只是最后依然是以老国公的妥协而结束。

  不过这样一来,气氛倒是和缓了许多。

  罗纱看着外祖父和脸色苍白的外祖母,明白耽搁了这几日的缘由。

  两位老人年纪都大了,国公夫人身子又不好,故而马车要放缓速度,以求颠簸地轻一些。

  国公爷和夫人说着话,叶颂青低低问着罗纱今日的状况,一行人就来到了晴夏院。

  老国公和夫人将这院子仔细瞧了许久,叶颂青跟在旁边细细解说着这些屋子的用处,偶尔说错了,罗纱便来补充几句。

  老两口看着罗纱将这里打理得很好,自家下人在这边也很是懂礼,便很是欣慰。

  只是看到红倚红绣她们时,程老夫人明显滞了滞,问罗纱道:“这就是穆家小子送来的丫头?”

  红倚她们行了礼,罗纱笑答道:“是。”

  她很开心。虽然外祖母神色淡淡的,但,这句话是外祖母主动同自己讲的第一句话。

  程老夫人微微颔首,未再开口。

  老人舟车劳顿,身子已然乏了,待了没多久有些疲乏,想去准备好的住处歇息。刚出来晴夏院,却碰到了匆匆赶来的叶老夫人。

  叶老夫人满脸欣喜,老国公和夫人倒是面色淡然,同老夫人不过说了一两句话,便告辞离去。

  原来,程家早就派了人来租赁了个三进的院子,且已打扫干净,为的就是这几日住着方便。

  他们本就没打算住在叶家。

  罗纱心知外祖和外祖母定然是还没原谅叶家人。如今肯来,却是为了自己将要出嫁的事情……

  想到这儿,罗纱胸口感到堵堵的,溢满了感激与幸福。

  程瑞达和叶颂青陪了两位老人先去住处,穆氏却是专程留了下来,同罗纱说几句话。

  “你和景安……熟识多久了?”

  她用的是“熟识”而不是“认识”。罗纱知晓那次在赏花宴的时候,他们二人的小动作或许没能瞒得过穆氏,便如实说道:“应当是几年前他同三表哥一同来叶家开始,就是沈先生生病那次。”

  穆氏是隐约知道沈先生那次生病的事情的,但她却未在这个事情上多言,话锋一转,说道:“其实,去年赏花会后,我寻过太后,想向她老人家求个旨意,给你和博文赐婚。太后本来答应了的,后来问过皇上的意见后,却又改了主意,只道是你已有人家定下了。如今看来,便是景安了。”

  穆氏短短几句话,惊得罗纱出了一身冷汗。

  赏花会后,是什么时间?是她急匆匆从荣昌府赶回箐州的时候!那时她与穆景安初初定下各自的心意,皇上怎就会知道她是有人定下的了?

  这是怎么回事?

  穆氏看到她震惊的样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也不必太过紧张,我不过是同你提个醒罢了。虽说穆家世子必定尚公主,可穆家的女儿,却从未有入宫为后的,可见皇家盯上的不是穆家血脉,却是穆家本身。穆家、皇家,自本朝初时就牵连在了一起,其中缘由,一时半会儿又怎能说得清呢?”

  “若你是进了我家的门,有我们几个长辈看着,必不会让你受半点儿委屈。你是个好的,博文也是性子顺和的,我原以为,这事儿十拿九稳了,谁知你却被景安瞧上了。”她深深叹息了声,“这小子想来是对什么起了心思都势在必得,你性子乖顺又重情义,被他看在了眼里,必定逃不脱……往后你去到穆家,记得要事事当心。往后除了景安、长公主和国公爷外,谁都不要信,切记。”

  定国公穆青涯是穆氏的哥哥,穆氏在穆家生活了十几年,对那里应当也是有所了解的。听她一番话,罗纱便知舅母是真正疼惜自己,忙郑重颔首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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