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大婚

  这边的接亲团忙着过五关斩六将, 街边围观的百姓却是对府中堆着的嫁妆啧啧称奇。

  “这得是价值连城了吧?”

  “一百一、一百二……啧,这得两百多抬吧。”

  “忠毅侯府新寻回的表小姐,孟太尉的独女。这嫁的还是当今那位, 你说呢?”

  她这一生的父亲孟将军在前月的封赏中被追赠正一品太尉, 便是响当当的太尉独女。

  孟怀曦膝上搁着一个绑好红绸的苹果, 听喜娘说这是平安果, 讨个彩头。她手指握着一柄团扇,扇柄是细腻的羊脂玉。

  穿着红嫁衣的小姑娘端端正正坐着, 背脊向下腰线挺得笔直。

  像一副传世少有的工笔仕女图。

  戚昀骑着绝尘走在迎亲队伍前头,只侧头瞧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这样的日子里愣神的却不止一个。

  孟怀曦透过团扇与纱幔的间隙望去,只瞧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心口砰砰跳个不停。

  他平日里少有这样浓墨重彩的打扮, 今日玄色为底的新郎红衣更衬得面如冠玉,撩袍扬鞭间端的是风流写意。

  喜娘跟在彩车边, 絮絮叨叨提点着大典上要注意的东西,坐上的新嫁娘却是没听进去半个字。

  戚若微打马跟在彩车后头,只隔了两三步的。柳亦舒也骑着马,就跟在她身边。虽然瞧着很是生疏, 却也有了飒爽的味道。

  绕过两条甜水巷, 途经涯石街,再过三重宫门,便到重华殿前。

  礼官正唱着礼,戚昀翻身下马, 遥遥向车前伸出手。

  三声重鼓遍彻重华, 白羽灰鸽盘旋在檐角。

  晚霞披散在天际,遥遥与湖水相接。

  这样温柔的暖色里殿前百来阶汉白玉石阶都变得不那么冰冷。

  孟怀曦伸手搭在他的手掌上, 亲友故人在阶下,表里山河在侧,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

  戚昀脚步沉稳,目光直视百尺玉阶,袖底却重重地她的手指。

  他手掌中有不明显的濡湿,滚烫的温度一如他掩藏在种种惊喜中的爱意。

  孟怀曦忽地弯起眼。

  这个时代的嫁娶中没有闹洞房的习俗,却亦有一道约定俗成的规矩,便是要同辈的出嫁的女孩们陪着新嫁娘,说说体己话,饮一饮暖情酒。

  但叫一声“女儿酒”。

  便是怕新妇初到夫家不习惯,且这样的大好日子,总是要女孩儿经历另一道成人的坎,姑娘们心头都是慌乱的。

  虽然寻常母亲都会嘱托,但到底隔着一辈儿,总不比同龄人好说话。

  孟怀曦身边倒真没有出嫁的同辈女儿,苏狸和苏明月都在殿前忙着招呼,这桩大事就落在了戚若微、柳亦舒和孟珍珠三人身上。

  戚柳两人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好说歹说把孟珍珠留在了殿外候着,端着酒壶样子鬼鬼祟祟的。

  她们俩人一来,左一言右一句,主题便是劝着孟怀曦饮酒。

  孟怀曦不动声色握着酒杯,留了一个心眼,只想弄清楚这两人搞什么鬼。她忙着套话,根本没喝多少酒下肚。

  孟怀曦扶着酒杯静静听她俩絮叨,红裳向来衬人,凤冠上的流苏晃荡鬓角,那一双眼底便是如水的温柔。

  戚小郡主率先招架不住,扯过柳亦舒小声道:

  “让小婶婶喝这么多,真的好吗?”

  柳亦舒有点慌,握着酒壶转念一想:

  这是哥哥给的任务,她乃是受兄长唆使,最多只能算个从犯。

  便又硬气道:“咱们是娘家人,娘家人给新姑爷添些乱就是讨个喜气,意头是好的,反正出不了乱子。”

  她越说越理直气壮,“再说了,你瞧,三娘喝得也开心。大喜的日子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戚若微哑口无言,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戚若微:“不是,你是娘家人,但我可得算是婆家人,这……”

  这她不仅没加以阻拦,还跟着一起瞎捣乱??

  戚若微明白了,戚若微慌了。

  “嘘,陛下该回来了!”

  柳亦舒一把拉走呆若木鸡的戚小郡主,想要迅速逃出布置一新的宣政殿。

  但,她们越是慌乱越是不得法门。

  孟怀曦撑着额头,坐在美人榻上瞧着她俩窃窃私语。

  戚若微:“这边是窗户啊,你真的看清了吗!”

  柳亦舒:“门……门呢?我那么大一个门呢??”

  戚若微:“我@#&*……(脏话)”

  孟怀曦:“……”

  门都找不到,怎么觉得她们才是被灌醉的那个。

  孟怀曦换了只手撑额头,叹口气,“喏,门在那边。”

  *

  宴上群臣都不敢朝这位新郎敬酒,偶尔喝高了胆子大的都由齐约这等心腹拦着,近前只留了柳世子一个人,到底是独木难支,不成气候。

  戚昀口称不胜酒力辞别的时候,天边晚霞都还没有散尽。

  隐形妹控柳世子举起酒爵不屑冷哼,急着回去有什么用。

  男人是最了解男人的,洞房花烛这档子事新郎是快活了,那吃苦的可是女儿家。

  他们家三娘最是娇弱,可不能生生吃这个苦。

  但柳世子万万没想到,柳大小姐压根没忽悠着人喝下多少,这样不上不下的微醺,反倒有了助兴的意味。

  殿中燃着成对的龙凤花烛,平日里明黄的窗幔都换成了茜素红一样的纱绸,红彤彤的喜被堆在宽大的龙榻上。

  听说上头的鸳鸯她还亲自绣了两笔。

  戚昀没忍住,唇角微扬露出一个不大明显的笑。

  他循着光影望进去。

  只见孟怀曦端正在龙榻边,一手握着团扇遮在眼前,只露出白腻如玉的下巴。

  她像是听见了脚步声,眼前的团扇晃了晃。

  但孟怀曦还记着喜娘与老嬷嬷们说过的规矩,大喜的日子总要讨个吉利的,她又矜持地轻抬下巴,紧紧握着白玉扇骨没有动。

  她先前饮了酒,胆子分明大得很,却因为他的靠近有些坐立难安,像是小动物天生能够感知到即将发生危险。

  戚昀身上熟悉的冷杉气息随着脚步声越渐近了,萦绕在鼻间的气息还夹杂着清浅的酒香,闻着味道像是宫中特有的百末旨酒。

  孟怀曦思绪一下子又飘忽起来。

  嗯,这个没有青梅酒好喝,也比不上刚刚柳亦舒带来的侯府佳酿。

  戚昀挨着她坐下,手掌覆上她的手背,将精致的团扇拿开,远远地抛在小几上。

  喜娘嬷嬷先前在榻上撒过的花生、桂圆被一把拂开,落在绒毯间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扑通,扑通。

  孟怀曦抬头瞧他,在这一刻,竟然迟来的有了名叫紧张的情绪。

  戚昀低下头,帮她卸下凤冠钗环,动作格外轻柔。孟怀曦眨眨眼,坐在原地没有动,难得乖顺地任他施为。

  少女双颊飞红,在烛光的照映下是另一种楚楚动人。

  戚昀手指捏着那一截如玉的下巴,轻轻摩挲了两下。她的呼吸里有明显的酒气,眼底水汪汪的,不似寻常模样。

  戚昀:“醉了?”

  孟怀曦摇头,冲他笑了笑,“没有,我酒量好着呢。”

  她这话是真的。

  戚昀:“嗯,醉了。”

  孟怀曦清醒了点,一脸‘你怎么不听人讲话’。按着他的手向上挪了挪,就搁在脸颊边。

  跟只小猫似的蹭了蹭,“好烫。”

  她蹭两下又嫌弃的放下,手指叩着他的手掌瞧。

  戚昀挑了下眉。

  孟怀曦表情很严肃,“我瞧你,此生运势极佳,便是要封王称帝的。嗯,唯独一点不好,这五行之中像是缺了一样东西。”

  戚昀撩起袖口,递给她另一只手。这只手刚刚拿过冰着的酒坛,现在还是凉的。

  “缺什么?”他问。

  孟怀曦思维比寻常迟缓,她盯着眼前一双手想了一会儿,举起来靠在脸颊边。

  温度刚刚好。

  于是笑弯了眼,露出一口大白牙,说:“缺了一个我呀。”

  戚昀低笑,又嗯一声。他在少女额前亲了亲,很满意:“这就圆满了。”

  孟怀曦弯起眼。

  戚昀便又从案几前拿过冰过的桃花酒,是长仪宫里他们从前埋的,那一日她自己先开了一坛,好赖还留下一坛。

  想到这里,戚昀不得不庆幸,从前他那些未雨绸缪,现在看来都是有用的。

  “这样圆满的日子得做更圆满的事,我的公主殿下。”

  孟怀曦偏头,“现在不就是正在做?”

  戚昀饶有兴味盯着她,又问:“阿萤还记得接下来要做什么?”

  “喝合卺酒。”

  她乜斜一眼,像是在说“你怎么回事,连这个都不知道”。

  戚昀似乎很有耐心,又问:“再接下去呢?”

  孟怀曦便不说话了。

  虽、虽然她从前生冷不忌算得阅遍群书,但到底是头一遭成婚,头一遭入洞房。

  书本和实践明显是两码事。

  对于喝完合卺酒要做的事,她本能的有些心慌。

  “阿萤莫怕……”

  戚昀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手掌搭在她软软的发间,向下压了压。

  就像平常那样,爱怜地吻了吻她眼下那颗红痣。

  孟怀曦眨眨眼,对这样的亲近很习惯。索性合上眼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

  茜素红颜色的床幔垂下来。

  重工刺绣的嫁衣被无情地扔在地上,环佩、博带落了一地,连绣着鸳鸯戏水的红肚兜也被丢了出去。

  这种感觉和书本上写的完全不一样。

  孟怀曦觉得自己几乎就是一滩水,直要化在他怀里。又或者是浅滩上迷路的鱼,身家性命都系在他一人身上,被人翻来覆去肆意摆弄。

  偶尔有几声嘤咛从唇齿间泻出,下一刻却又被这个不知餍足的男人一一吞入腹中。

  夜中三更,宣政殿要了起码三回水。

  孟怀曦浸在温水中,打了一个呵欠,便是疲倦得眼皮都撑不开。

  戚昀的吻又落在她脖颈间,一下又一下,像是勤劳的蜜蜂采花蕊间甜腻的花粉,便是一点也不肯落下的。

  他的手一路向下,划开水波向更深处探去。

  “不要了!”孟怀曦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都颤栗起来。“再、再说了,待会儿您还得上朝,也该准备上了。”

  食髓知味的陛下有理有据:“便是皇帝也该有休沐的日子,洞房花烛,人之常情。”

  孟怀曦:“???”

  “现在没有后顾之忧,朕能继续了?”

  他像是故意的,特地凑在她耳廓边问。说完,手指还在那肉乎乎的耳垂揉了揉。

  明知道耳垂边上是她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他却恶劣地揉捏把玩。

  孟怀曦一下子软下来,酥麻感从尾椎骨一路向上爬。

  孟怀曦:我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不行,忍不住了!敲你奶奶你听见了吗!!

  “哗啦——”

  浴桶中的少女被人抱起来,他双臂穿过她的腿弯,像是抱小孩儿那样搂在身前。

  这样的姿势让怀中的少女又羞又气,偏头一下子咬在他下巴上。

  戚昀低笑:“牙口不错。”

  孟怀曦:“……”

  孟怀曦瘫软在戚昀怀里,分明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却还努力踹了这不知羞耻的人一脚。

  不出几日,她这祸水之名怕是要被这人亲自落实了!

  “哦,皇后原来还有力气,那不如——继续?”

  他声里带着散漫的笑意,像是大型食肉动物饱餐了一顿后,有些餍足,又忍不住骨子里的劣根性想要圈更多的食物在怀里。

  于是,懒洋洋地逗弄起爪下慌不择路的猎物。

  “唔……”孟怀曦难耐地闷哼,高呼:“陛、陛下饶命!”

  “不饶。”戚昀笑了一下,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少年郎。

  她难耐极了,双手被人叩着压在头顶,全身上下没一处能够自己做主的,只能无助地蜷了蜷脚指头。

  孟怀曦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娇气,她忍不住嘤嘤啜泣,哭声弱气得像一只刚出生没两天的小奶猫。

  只是猫生实在不走运,一出生就落入猎人魔爪,便是连眼泪珠子都成了龙床上这位饕餮客的下酒菜。

  那人的喘息落在她耳边,他还恬不知耻地一遍遍问:

  “皇后娘娘,朕服侍得如何?”

  “唔,这样呢?”

  帐中红浪翻飞,龙凤对烛燃了一夜,在这东方既白垂尽眼泪。

  龙床上的新嫁娘哭声沙哑不可闻,听得人耳热,便是连初升的太阳都羞怯地躲进云朵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到这里啦,番外暂定会有一个崽崽的,其他的我再想想

第62章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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