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此刻没有铜镜, 看不见她伪装之后的样子,但就看手而言,尤酌觉得新奇,她翻来覆去地瞧个不停, 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姑姑厉害!”

  不过是些鸡毛蒜皮而已, 她这点手艺就充当充当障眼法罢了, 瞒天过海压根不可能。

  她原想叫尤酌施展缩骨术, 但又怕惊到她的身子, 只得作罢。

  眼皮子是拉下来了, 眼睛变小了不少, 但那双蓄了秋泓的水眸, 和这张伪装过的脸压根不在一个点上, 看着就违和。

  还有这让人娇颤颤的声线,偏偏倒巧了, 她今日没带能让人转变声线的药丸子,袖兜里揣的还是给酒坊邻居家配的安胎药, 谁知道竟然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了。

  赵依递给她一瓶药, “先吃一颗,日后每日都要吃,一日吃一颗,千万记得,可别忘了,变声的药姑姑没带,你待会跟在我身后,垂着头,别把你的眼睛露出来, 也别出声知道吗,从此刻起你是个聋哑的婢女。”

  “跟着姑姑往偏道去正门。”

  尤酌捏着手里的药瓶子,没多想,毕竟之前在江南,赵依就总给她吃许多养身体的药丸,如今捏着瓶身,找回了些许,从前的感觉,有些许恍惚和轻松。

  “姑姑放心,我晓得该怎么做。”

  赵依点头,尤酌一点就通,随机应变的能力也很强,她大可不必担忧,再说了,自己不是陪在她身边吗。

  尤酌垂着头跟在赵依的身后,对面的庭廊下一众婢女簇拥着遮掩红盖头的合善,尤酌即使好奇,也不敢正眼瞧,只是瞥着眼神看。

  大部分宾客集中在前堂吃酒,外面的人少,一路上都没遇见几个,赵依心下大安,眼看着快到正门的时候,忽然见到郁肆带来的随从守在门口。

  两人的心登时警铃大作。

  但掉头就走,只会更惹出麻烦。

  赵依手背在后头,给尤酌打了一个手势,暗示她小心行事。

  尤酌以手势回,表示知道。

  来往进出的宾客都需要盘查,外来人进出需要出示帖子,府上的婢女出府需要记上性命,也幸好长公主府的婢女众多,又是个蒙着面的,守门的侍卫大多不看样子,外出的婢女只需通报名讳,说明白出府去做什么,即可。

  赵依带着尤酌停了下来,将提前准备好的说辞,说上一遍,她指着尤酌说道,“这位婢女在厨房烧火,被烟呛伤到了嗓子,公主与驸马今日大喜,府上不能请医,嚒嚒特许,我带她出去外边找郎中看嗓子。”

  “名字。”

  “赵依,阿娇。”

  “抬起头来,给瞧瞧。”这话是对着低着头的尤酌说的。

  向真在一旁靠着,也觉得新奇得紧,适才郁肆跟在尤酌后头寻人,那冒失又爱惹事的小婢女,急匆匆找茅厕也不知道找没找着,郁肆料想她也不可能跑到哪里去,或许觉得长公主府好玩,跟在他身边无趣,也就随着她去玩了。

  猫儿本来就欢脱,带她出来也没必要这般拘着她,要是玩不尽兴,回府铁定要与他闹,先前在马车上就不让人碰了,看来在清竹苑闷太久,开始和他耍小性子。

  特命向真守在门口,专门蹲她。

  堂一拜完,平津侯亲自来寻郁肆,喊他去前堂与人周旋。

  一时走不开,若是尤酌去了前堂那还好,若是不去前堂,必要出门去,到时候逮住她,向真就得跟着她别叫她乱走乱闯。

  左右等不到公子的小通房,莫说那小婢女了,此刻人都在前堂讨酒吃,蹭彩头,聊闲话,谁会没事往正门走。

  向真手里抓着一把葵花籽,嗑得起劲,听到有人烧火呛到嗓子,觉得有些好笑,这年头还有人这么笨的,烧吹个火,还能倒吸一口火烟。

  郁肆不在,尤酌心下稍安。

  她对郁肆旁边这个话多的长随有些了解,做事马虎大意,不必惧他,隧以她抬头给守门的人看了几眼。

  守门的人点点头,放她二人出去了。

  向真倚着门框看闲着儿,这个婢女眼睛虽然不大,面皮也比较呈蜡黄色,但那双眸子还算出众,跟公子身旁的小婢女比起来有些神似。

  赵依拉着尤酌快速走,走在一个没人的拐角处,她停了下来,此去卖马车的地方有些远,拉着她快步跑绝对不行,“你在此处等姑姑,我去买马车。”

  “何必买马车,骑马就行了呀,我跟姑姑一起去。”

  “不行,你和我一起目标太大,听话,就在这儿等我回来。”

  尤酌眼珠子转了转,这样也好,她还回平津侯府一圈,办点事情呢。

  “好。”

  赵依前脚刚走,她施展轻功挑深巷人少的地方往平津侯府飞去。

  飞檐走壁,没耽搁多久,很快就到了。

  还是她之前悄悄逃出府的那面墙,尤酌身如轻燕,稳稳落地,没发出一丁点声响,径直往膳房去。

  之前她出事儿的那日,就是在膳房吃了东西,就栽了,问题肯定出在膳房。

  此时正值午膳,平津侯府的膳房刚歇了灶火,不少人给尚在府里的侯夫人上菜去了,只有一两个人在洗着锅,收拾菜板。

  如何才能试探出到底是谁害了她,菜是她亲眼看着端上来的,所以是做菜或者是洗菜收拾的人在做菜的时候做了手脚。

  平津侯府的婢女分工明确,端菜的人是一批,做菜的人是一批,洗菜和收拾灶台的人是一批。

  做菜的人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厨娘,厨子,月例高,且和她没什么恩怨。

  通常看不顺眼她的人,要么是和她年龄差不多上下的婢女,她们最是喜欢吃饱了撑的,找她的麻烦事情,尤其是她给郁肆当了通房后。

  多少人眼馋,这个位置既能落得清闲,在塌上承欢,用她们嘴里的话说,就是接主子的恩泽,运气好的还能在肚子里揣个能令自己飞黄腾达的种苗。

  有了,她捏起一块石头朝树干打去,再声东击西喊了一声,粗着嗓子喊,“尤酌!”

  若是对她做过亏心事儿的婢女,肯定会疑神疑鬼心虚多多查看。

  膳房内正在收拾的人全都停下了动作,互相问道,“你们听见没有。”

  “听到了。”

  “没人啊,保不齐是幻听,或是什么糟践的,青天白日,喊魂呢,尤酌的位置多少人眼馋,公子今日还带她出去,我们这些洗菜的,也只能眼巴巴看着咯。”

  “天注定的,你要是有她那个脸蛋或者身段,看看都是咱羡慕不来的,公子锁她在屋院,说起来有几日不得见了吧,这是何等的宠幸。”

  几个擦锅的越说越酸,好似打开了话匣子,没完没了说个不停。

  “世道真是不公,那尤酌进府晚,连规矩都没学全,就得了这等好事儿,不过是仗着一张脸罢了。”

  “认命吧,这些话以后别说,公子宠她得很,要是被听见了,咱们指不定要挨罚。”

  “说起公子,还真是厉害,之前第一面见着,我真觉得公子是天上的人,如今看他痴迷尤酌,啧啧!...”

  “得了吧,莫说公子,神仙都要渡情劫呢,粉红皮囊,又值豆蔻,只要是长了那坨肉的男人谁不爱,除非是石头。”

  尤酌越听越觉得无语,瞧瞧,这些个嘴碎的。

  话说还真有收获,旁人议论的火热,有一个婢女擦着案板,一言不发。

  且听到自己的名字,神色莫辨,看起来就很不正常。

  想必,就是她了。

  不过这人与自己是半点没有打过照面,到底为何害她,不管什么,先套话再收拾。

  尤酌等待时机,也幸好膳房里的人手脚麻利。

  很快就收拾好了,人也差不多走了,就剩下一言不发的婢女落在后面,尤酌从她身后绕过来,抄起一根柴木,三两下以掌风削尖,抵在她的脉搏处。

  粗着嗓子出言威胁,“别叫唤,也别动,我手上的东西可不是面团捏的,下去一点你就没了知道吗,和你确认一件事情,要是敢跟我打幌子,我杀了你,再丢出去乱葬岗喂狗。”

  那婢女何时经历过这些,腿打着颤很快就要哭了,“你你你你....问......别伤害我,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尤酌,你是不是在她的吃食里放东西了,就在前几日。”

  “莫撒谎,诓骗我。”说罢,小娘皮划了一划手里的木尖,这婢女的脖颈立马冒了血花子。

  她感受到刺疼,闻到血腥味,立马就认了,“是,是......落烟,落烟要害尤酌,不是我,我只是听她的话行事儿,要是我不做,她的姐姐落樱一定会整死我的,我也是受人胁迫,我不想那么做的,你别来找我,去找落烟吧,药也是她们给的。”

  “呵,她们两个我不会放过,你也不会好过!”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说罢,尤酌一掌击在她的后脖颈处,将她身上的衣服全扒光了,这个婢女的身材干瘪,乳儿下垂,唉,当真是辣她的眼睛。

  挑起一旁腌制大蒜的盖子。

  将这个害她的婢女丢到腌制的大蒜桶里,给她泡着。

  那大蒜桶里有许多辣椒,和发菜物,有够她吃一壶的了。

  她可不是什么有着菩萨心肠的人,就是作为帮凶,也不可饶恕,要不是因为她,自己何至于有后面的这么一堆麻烦事情,还险些丢了武功丢了性命,差点就被假道士给玩脱了。

  尤酌正要去找落烟姐妹两个算总账,但算算姑姑去买马车应当很快就会回来了,她不能担搁那么久,万一姑姑瞧不见她,一定会出事的。

  她还要去郁肆的屋院走一遭。

  这个假道士困了她这么久,她要给他点厉害瞧瞧。

  尤酌特地去荷花池叉了几条红鲤鱼丢到他的被褥里藏着,又在他的亵衣和腰封里面,棋篓里放了痒痒粉,靴子里面放了很多扎脚的小荆棘刺头,未泡的金骏眉茶包里塞了一点泥,茶杯的边沿抹上泻药粉,还在熏炉里放上合/欢/散。

  做好这些,临出门时,又在门框上方,放了满当当一盆粪水。

  这些东西是她适才准备的——来的路上顺道买的,或者顺道抄来的。

  尤酌做完这些,脚底抹油,迅速溜了,回到之前赵依叫她等的拐角处,适才她从一旁的房檐翻过来,正好见到赵依驱赶着马车过来,幸好时辰来得及,赶在姑姑之前回来。

  赵依换了一身行头,采办了很多东西,许多干粮,水,还有几套衣裳,和被褥,一应具全的出门必要品,她都准备了。

  她还寻了个车夫。

  “等久了吧,快上来,我们现在就出城。”

  “没多久。”她也刚刚回来,心里的那口气吊着,差点没有缓上来,就怕赵依看出异常。

  马车没有停留多久,尤酌迅速上车,车夫赶马离开。

  “这身衣裳换了。”尤酌身上还穿着长公主府的婢女衣裳。

  “好。”

  “日后,不必挽发了。”

  她家酌儿,还是一朵娇花,回到江南就把肚子里的孽种除掉。

  梁京城的盘查没有很严格,赵依很早就准备好了东西,她将户籍证明递过去,还有购买马车的账单,城门排查的人一一看过,放行。

  出了城门,尤酌长呼出一口气,她躺在软塌子上,抓着旁边的红提吃,很甜,“姑姑,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

  “是啊,特意给你准备的,困了就睡会。”

  有身子的人是比较嗜睡的,尤酌没吃几串红提子,还真睡着了。

  赵依嘱咐马车夫,“赶稳一些,不着急。”

  小娘皮这边睡的安稳流口水,向真守在门口都快急疯了,出府的人走的人越来越多,就是没见到公子养的那只,到底跑哪里去了。

  郁肆陪着平津侯给朝中大臣一一敬酒,座上的人大多数是平津侯的生死交。

  郁肆对他们也敬重,谁都好生好气地喊。

  冯其庸敬完了所有人的酒,此刻有些醉了,在下人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往郁肆他们这座来。

  酒喝多了,礼数倒也没丢。

  先敬过所有的重臣,最后才敬的郁肆,“子离,你我干一杯。”

  郁肆起身,与他碰杯,两人一饮而尽。

  冯其庸没说别的,看了看他周围,没寻见尤酌,他凑到郁肆耳边,状似随口,用他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小酌儿呢,子离怎么不将她也带来,吃吃我与长公主的酒,留她一人在府上作甚,会将她闷坏的。”

  郁肆避而不答,神色自若,“驸马爷醉了。”

  冯其庸随即一晒笑,咕哝几句,任由旁边的人搀扶着他往新房去。

  离的远的人没听清,平津侯靠近郁肆,冯其庸说的话,他听的完全。

  子离的通房,怎么还与驸马有牵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17 21:01:06~2020-07-18 20:4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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