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简小宝第二天早上醒来, 自觉地自己洗脸刷牙，清爽地从洗手间里出来，看到妈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爱被夸星人简小宝倒腾着腿, 就要去找妈妈要个夸奖。
在他看到妈妈的时候, 徐瑶也看到了他。母子俩视线一个交接，简小宝开心地咧嘴一乐, 徐瑶则转头看向书房，扬声道：“老公！小宝醒了！”
简小宝：“……？”
妈妈坐在沙发上, 而且还召唤了爸爸。
危！我, 危！
简小宝心里警报狂响，倒腾的小腿一个急停, 警惕而茫然地站在原地，一头雾水地看着妈妈。简升从书房里出来, 坐在徐瑶旁边，朝儿子招了招手。
“小宝, 来，爸爸妈妈想和你聊一下。”
他开口时的语气依然很温和, 不过简小宝知道，每次在家里爸爸妈妈坐在一起, 说想和他聊聊的时候, 都是他做错了什么事情，所以才要和他谈谈。
简升第一次找他谈话是在一年多以前。那时在幼儿园里, 他在期中检测里门门课都考了第一。有个小女孩崇拜地过来问他怎么考的，他跟人家说题目很简单，没考到全部满分可能是因为她太笨了。
小女孩信以为真，伤心地哭了一下午，他被幼儿园老师告状到爸妈这儿, 被深刻教育了一番。
简升说他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对别人不够尊重，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不知道谦虚谨慎低调做人。那一次他的神色相当严肃，是简小宝长这么大以来见过最严肃的一回，被爸爸看了一下就怯了，老老实实地立刻端正态度，低头承认错误。
简升对他的一秒认错不置可否，领着他去拜访了明大的少年班招生老师，从他那里要了一份人才观察名单，挑离得近的几家，过去拜访了一下。
能被少年班的招生老师注意到的好苗子，都是早早显露出了过人的天赋，而后被家里争分夺秒地培养起来。小孩子心性尚未成熟，一旦意识到自己智慧超群的不凡之处，再加上很多家庭都是集全家之力捧着，性格上都难免有点高傲，社交能力一般，在少年班里这样的问题也很明显。
而少年班的孩子年龄还要再大一点，简升和徐瑶带儿子去见的，都是还不太能控制自己的心思的小小孩童。简小宝一路拜访过去，受到了从未经受过的惨烈打击，整个人都被冲击得蔫蔫的。
简升问他：“你觉得他们聪明吗？”
简小宝默默地点头：“特别聪明，比我厉害。”
简升又问；“那你喜欢他们吗？”
简小宝用力摇头，气哼哼地抱怨：“他们太烦人了！我又不是要和他们一起玩，也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求他们，这些人看我跟看垃圾人似的！我有那么差劲吗？！”
简升平静地说：“你觉得你自己笨吗？”
简小宝毫不犹豫地摇头。简升摸了摸他的头。
“他们比你厉害，但是你自己也并不差劲。”他说，“所以你为什么要说别的同伴笨呢？她可能没有你的分数考得高，但是她也同样是很优秀的。你不光没能看到别人身上的闪光点，还用自己的长处去鄙视别人，你觉得你做得对吗？”
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了……简小宝低下头，小声解释。简升没说话，他脚尖蹭了一会儿地面，抬起头来看着爸爸妈妈，主动补充了一句。
“但是之前我说对不起时，没有这么真心。其实我也没什么可骄傲的，我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小孩儿，比别人好那么一点点就翘尾巴，这很不对，我周一去幼儿园就和她道歉。”
能意识到这点，也算知错能改。简升摸了摸他的头，神色终于缓和下来。
不过没想到简小宝的道歉还有下文。他仰着脸说：“爸爸妈妈，我也要向你们道歉。”
简升稍稍扬眉，徐瑶弯下腰看他，有点意外地问儿子：“为什么？”
“因为辜负了你们的期望……”简小宝抬手挠挠脸，失落地小声嘀咕，“我既不是一个聪明的小孩，也不是一个善良的小孩，糟透了。”
那倒也没有。徐瑶愣了一下，发觉儿子不小心进入了另一个极端，立刻摇头。但她又一时语塞，于是着急地碰了碰老公，示意他赶快说点儿什么。
简升失笑，摇了摇头说：“客观上讲，你确实比同龄的孩子聪明一些，接受知识的速度更快，在逻辑思维方面很有灵性。如果你想的话，说不定能继承我的衣钵，只是你曾外婆可能不会太高兴……你想爸爸妈妈从现在开始，就把你朝着数学家的方向培养吗？”
不不不不。简小宝猛摇头，心有余悸地嘀咕：“算了算了，我宁愿没那么聪明，也不想变得像那些聪明人一样不招人待见……”
经过此事，简小宝变了不少，在幼儿园里也从一个小学霸，变成了一个深受大家喜欢的小学霸。简升和徐瑶给他请了天假，连着双休折腾了三天，总算是给他讲明白这个道理，也算是幸不辱命。
不过孩子一路的成长教育，真是一个需要家长去不断研究学习的课题。简升私下里对夫人颇多感慨，觉得这件事一定要重视起来。
徐瑶完全赞同他的意见，甚至比他的担忧还要更多一些：“儿子小小年纪就表现得像个钢铁直男，面对小女孩说话完全不留情面。这不是跟你以前一模一样吗！这个问题的纠正必须要提上日程，不然儿子以后怎么谈恋爱啊？必须把注孤生的萌芽扼杀在摇篮阶段。”
简升哑然失笑：“这个倒是不用着急吧……”
他的不以为然，换来徐瑶难得对老公的抗议。简升笑着揽住开始跳脚的夫人，对她道：“男女方面开窍太早不是好事。我们只需要教他成为一个知礼明慧的人，关于恋爱家庭的事情，他早晚会遇见心动的对象，和她一起在相处中体会成长，就像我遇见你一样。”
这个谈话的制度，后来就被简家保留了下来，重点在于和他平等地去交流，让他自己体会到自己的问题所在，而后主动进行改正。
次数不多，但简小宝明显已经掌握了其中的规律，见到父母表现出这个架势，自觉地来到了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双腿并拢，正襟危坐。
一家三口互相对望。简升率先开口。
“小宝。”他说，“我和你妈妈昨晚十一点多回到的家里，当时你已经睡了，你的肚子又露在外面，你妈妈给你了盖了被子，不然今早起来你可能会着凉。”
简小宝听明白了，点点头，转向徐瑶：“谢谢妈妈帮我盖被子，辛苦了。”
其实不怎么辛苦，只是盖个被子……徐瑶同情地看了一眼儿子，觉得简升今天找他谈话的内容有点小题大做，她其实不觉得这个问题要很严肃地去谈来着。
不过他们两个在教育孩子方面早已经达成了默契，一个要管时，另一个绝对不能唱反调，父母的态度要一致，避免让孩子陷入应该听谁的话这种疑问里。
简升接下来就聊到了正题：“在帮你盖完被子后，你妈妈又帮你整理了昨天玩的玩具。这些玩具扔了一地，她穿了一整天高跟鞋，腰酸腿疼，却还要帮你收拾东西。”
简小宝眨了眨眼，终于知道今天被爸爸妈妈谈话是因为什么了。
可是……简小宝疑惑地挠了挠头：“之前我的玩具，也一直都是妈妈收拾的……”
“是的。”简升点头，而后反问他，“妈妈因为爱你，所以愿意像保姆一样，帮你做很多本该你自己完成的事情。因为她帮你做了很久，所以你就心中没有感谢，把一切都当做理所当然了吗？”
不不，当然不是！简小宝立刻摇头，简升稍稍颔首。
“你之前比较小，还分不清玩具的种类和摆放规则，胡乱归类的话会给你妈妈增添新的麻烦。但是你现在已经五岁半了，已经可以开始学着整理自己的玩具。”他认真地说，“妈妈一直都在帮你的忙，现在她累了，你愿意尽快学会这件事，帮她减轻工作量吗？”
当然愿意的。简小宝郑重地点点头，跳下沙发，来到徐瑶的腿边，“妈妈你现在还累吗？我可以帮你捶腿。”
简升鼓励地点点头：“小宝做得很好。”
睡了一觉，累其实已经缓得差不多了，但儿子的心意，让徐瑶感动不已。她满足地被小小的儿子孝顺着，简直热泪盈眶：“小宝，你是最好的儿子！妈妈爱你！”
我也爱你妈妈。简小宝淡定地接受了妈妈的日常赞美，颇有其父之风。他是一个善于思考的小朋友，在给妈妈捶腿的过程中，简小宝产生了一点小小的疑惑。
“妈妈。”他仰着小脸，有点疑惑地问，“爸爸说要学着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那为什么我要自己收拾书包，收拾玩具，而他经常会帮你收拾画稿，整理房间，做家务呢？有时候妈妈你画得太晚，一个人吃夜宵的时候，也是爸爸负责刷碗的。”
这个问题嘛……
夫妻俩默默地对视一眼。
跟孩子说是因为她怪懒的，还是因为她被宠得没边？是不是都不太好……徐瑶额头汗下，努力地思考着说辞，灵光闪现，还真被她想到一条。
徐瑶清了清嗓子，摆出副理直气壮的表情。
“因为这是我的老公。”她伸手挽住简升的胳膊，对儿子淡定地说，“在娶我的时候就立誓一辈子对我好，要把我宠成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最幸福的女人当然有一些小小的特权，但这和你无关，因为你没有老公。”
简小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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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湛秋结束出差，兴高采烈地带着大包小包礼物来到简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简小宝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正在满脸凝重地给玩具进行分类。
她放下礼物径直走过去，熟门熟路地坐下，就要帮他一起整理。简小宝抬头看见她，很是高兴，却把小手伸出来，挡住了她要帮忙的手：“干妈，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要自己把它们整理好。”
穆湛秋怔了一下，而后喜上眉梢，十分欣慰，将简小宝抱进怀里，揉棉花一样尽情揉他的脸，稀罕得不行：“太乖了小宝！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乖巧懂事，干妈为你骄傲！这次出差也给你带了很多礼物来，有你最喜欢的变形金刚，整理完记得去拆！”
“谢谢干妈……我说不了话了……”简小宝脸被揉得变形，艰难地说出一句道谢。穆湛秋又捏了捏他的鼻尖，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他。
“小宝越来越懂事了，他是看得懂玩具上的标识还是记得你上次整理的顺序？归纳得一点都没错，完全是成套的，你们家教得真好。”
穆湛秋对简小宝的成长进度满是溢美之词，她的视线还落在小宝身上，向旁边的徐瑶出言请教：“你们怎么教他开始自己动手的啊？我记下来到时候参考参考。”
穆湛秋去年刚结婚，因为工作经常需要出差，最近两年没法稳定下来，暂时还没有要孩子打算。她很喜欢小孩子，聪明伶俐的尤甚，每次见到简小宝都眼馋得不行，
徐瑶：“应该都有吧？小宝的记忆力和逻辑分析能力都特别好，而且也认识很多字。你想当经验参考也太早了，好歹能有孩子再说。”
早做打算嘛，赢在起跑线。穆湛秋不在意地挥挥手，发现徐瑶没回答她的后一个问题，于是逻辑很清晰地又问了一遍：“怎么教的啊？我记一下，回头归整到那个文件夹里。”
她在电脑里专门建了个文件夹，记录简小宝的成长点滴，文件夹的名字叫做[别人家的模范孩子养成全纪录]。
徐瑶还没来得及回答，整理玩具的简小宝就抬起头来，说：“因为妈妈很累了，我不能总是这么麻烦她帮我。而且因为我没有老公，以后也并不会有人来无条件地帮我，所以要自力更生。”
穆湛秋：“……？”
整理玩具还关老公的事呢？她家的懒鬼在家有主动帮过一次忙吗？
穆湛秋转过头，胳膊肘碰碰徐瑶，纳闷地问：“你又把什么奇怪的理念灌输给你儿子了？”
徐瑶：“……别在意这种细节，总之目的达到了。”
反正结果是好的嘛！徐瑶心虚地抬手摸摸鼻尖，傻笑以对。
徐瑶把穆湛秋带来的大包小包在一旁放好，这才走过来，和穆湛秋一样席地坐下。她给穆湛秋开门之后，穆湛秋把东西扔给她就飞奔到简小宝旁边，显得她非常没地位。
徐瑶觉得自己不该沦落到和儿子争宠的地步，但是她没有忍住。她坐在穆湛秋旁边，略觉幽怨地问：“你没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吗？”
穆湛秋转过头来和她对视。
“是啊，我刚才就想说了。”穆湛秋认真地问，“大宝哪儿去了？我怎么进门到现在都还没有看见，干妈给它带了很多市面上新出的罐头！网红爆款！”
徐瑶脸上的表情迅速从期待变成失望，恹恹地答：“……在书房吧，和简升一起学习。我怀疑大宝也知道简升在研究的是高数，对它有助眠效果，可以说真不愧是我大儿子。”
大宝随妈，看见高数就犯困；小宝随爸，做题跟玩一样，两个儿子各有遗传，十分合理。
徐瑶忍不住再次挣扎了一下：“还有呢？你有没有感觉，这个家里还有人你没有慰问到？”
是啊，我也注意到了。穆湛秋点头：“说得对，简升什么时候忙完？等会儿吃饭的时候能见面吧，我家里今天没人，决定在你这里蹭一顿。”
徐瑶：“……啊，行。”
这个见娃见猫一秒忘友的女人！她被十多年的闺蜜彻底遗忘在脑后了，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