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49

　　新漫画的连载受到的影响最直观，连载平台上的评分从原先的9.8一路狂跌到4.2，跌得辛柔每天脸上都阴云密布，大家都有一种心血被糟蹋了的屈辱感。

　　徐瑶倒比其他人来得都淡定，大家每次看到底下的留言心都哆嗦，她就干脆自己来，自己发布，和评论区互动，在面临每一个稍微有道理些的质疑时都站出来正面回复。

　　每晚七点是她的回评论时间，吃完晚饭，徐瑶打开直播，和来看她的粉丝一起，查收今天收到的各种消息。

　　其中污言秽语太多，她的直播间最开始被不明真相的管理员都封了好几次，觉得她在传播网络不文明用语，联系了平台之后才给她开的绿灯。粉丝们留在她的直播间里，隔着屏幕看她处理消息，都替她觉得气氛。

　　[别看了大大，管这些脑残干嘛？他们故意气你的！别看了别看了，连载更新交给助手，也不用在评论区互动啊！那些人不值得！]

　　“那哪些人值得？”徐瑶瞥了一眼旁边被刷成队形的留言，摇头笑笑，“我又不是明星，只是个画漫画的，靠支持者吃饭，听取读者意见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我也不会回完全恶意的言论，只有当质疑还有一些道理的时候才会澄清一下，话要说给想听的人才有意义嘛，我知道的。”

　　她抬起头来，对屏幕那边观看直播的粉丝们一笑：“也谢谢你们愿意来陪我，特别感谢。”

　　说什么谢呢。粉丝们说不出话，只愈发坚定地相信她。

　　.

　　网上的舆论战如火如荼，辉煌和嘉华还是第一次正面对冲，双方一时都讨不到什么好。这种程度的费时费力，是辉煌之前没能想到的。公司毕竟也不是杜泽明的一言堂，徐瑶在听说辉煌希望和嘉华私下磋商一下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地点定在一家酒店的商用会议室里，大家正打着架，突然就要坐在一张桌子上谈事情，徐瑶心里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不过除了她，其他人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杜泽明表示会到场，谈时墨也不得不一并过来以示尊重。谈时凯在进包厢前悄声叮嘱他们：“我堂哥和堂嫂又吵架了，听说昨晚被赶出家门，正在生气。进去后谨慎行事，千万别触他的霉头。”

　　徐瑶：“……”

　　好惨一个总裁。

　　进去之后就发现谈时凯又在瞎扯。久闻大名的嘉华谈总表情平静，举止合宜，为人处世练达从容，除了能看出确实没休息好，和谈时凯的八卦完全搭不上边。

　　他们来得比辉煌那边的人早，包厢里目前全是自己人。徐瑶充满好奇地围观了一下传说中郑总需要读男德的老公，等了又等，过了约定好的时间，辉煌的人竟然始终没来。

　　大家：“……”

　　谈时凯一拍桌子，义愤填膺地站起来：“对面怎么回事，不是他们约的面谈吗？放鸽子放到我头上来了，天凉了，让辉煌破产算了！”

　　比他堂哥看着霸总多了。谈时墨神色平静地站起身：“走吧。”

　　谈时凯转头看向堂哥：“我联系一下那边？问问什么情况。”

　　谈时墨看他一眼：“为什么？”

　　谈时凯：“……也对。不错，不来是他们的事，谁着急谁心里有数。我们走！”

　　于是嘉华的人浩浩荡荡地都走了，一分钟不到就鱼贯而出，留徐瑶茫然地坐着，半晌回过神来，和工作室来的几人互相对看一眼。

　　因为是工作日白天，地点还在会议室里，大家默认会在合同的具体条款上拉锯，所以来的都是相关人员。嘉华的版权部，徐瑶工作室的助理、宣传和版权运营。简升虽然能空出时间过来，但他毕竟不是徐瑶工作上的经纪人，这种场合并不适合一起出席，会显得不够正式。

　　“……这就走了？”罗珊珊张口结舌地问，“那，那我们也撤吧？”

　　嗯。徐瑶颇为无言地点点头，带着自己家的三人站起身，也从会议室里离开。

　　这地方离工作室不算近，四人打一辆车回去正好。罗珊珊拦了车过来，招呼徐瑶赶快坐进去。徐瑶弯腰拉开前座的车门，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道人影。

　　她的动作忽然就定住了，几秒钟后，放开车门，直起身来。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要办，一会儿自己回去。”她对三人道，“你们回去之后看一下有没有需要回拨联系的电话，辛苦啦。”

　　没事没事。大家纷纷摆手，表示工作时间做工作有什么好辛苦的。徐瑶笑着朝他们挥挥手，目送出租车远去，而后回过身，看向正在朝她走来的女人。

　　又是小半个月过去，她已经有点显怀了，能看出肚子明显的隆起。

　　“你就站在那儿吧，别再往前了。”徐瑶抬手做了个阻拦的手势，后退一步，“不然你肚子有个好歹再赖上我，离我远点。”

　　徐冉在她面前停下，唇角微微勾着，笑得饶有兴味。

　　“何必这么生疏呢？妹妹。”

　　徐瑶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几经变换之后，露出一种微妙的想吐感觉：“这话说得好恶心啊，你平常是不是靠说话来催吐？对胎儿不好，劝你少说两句。”

　　徐冉看她几秒，笑得更为艳丽，悠悠地道：“看来你受到的教训还不够，现在都不肯服个软。怎么，今天辉煌的人都没来谈，还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嘉华家大业大，能耗得起，你嘛……”

　　她摇了摇头，目光中饱含怜悯：“杜总可是个瑕疵必报的人，辉煌哪怕最后拼着合同不要，也一定要好好治一治你，把吃的亏都报复回来。”

　　徐瑶冷笑一声：“怎么，现在不是法治社会了？劝你最好别说什么威胁我人身安全的话，这里是上京市，我平常的活动地点集中在方圆二十分钟车程里，你们杜总不会活在梦里吧？对了，他可是亲自打电话来说要谈谈的。今天他没来，你来了，把人哄得不错嘛。不知道你能把他哄住多久？”

　　徐冉定定地看着她，眼中带着锐利的亮光，似乎想用视线将她钉死在原地。徐瑶昂然不屈地回瞪，良久之后，看见徐冉收回视线，笑出声来。

　　“八年过去了，看来你忘得差不多了。”徐冉慢条斯理地道，红唇如血，在脸上弯起夸张的弧度时，显出种别样的狰狞，“徐瑶，你之前没被钉在耻辱柱上，还有重新再来的机会，是我太善良了。这一次你可以做好准备了，妹妹，八年过去，想好怎么洗白自己了吗？”

　　徐瑶看了她一会儿，深深呼吸几下，忽而摇了摇头。

　　“你知道吗？我老公给我列了个预测事件走向的树状图表，你把毕设时间彻底掀开，是他唯一没写具体应对措施的一条。”徐瑶静静地道，抬步向前，朝徐冉走近几步。

　　“你当时不是善良，只是没想到有简升护着我，不好再继续了而已。当年你的手段尚且比较稚嫩，现在有辉煌娱乐做推手，你肯定能比当年栽赃得更好。而且因为这件事当年已经盖棺定论，现在被爆出来，对我极其不利。你一旦真的这么不要脸，对我来说就是致命打击。”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平静地向前。徐冉被她的动作弄得怔了一下，警惕地盯着她的脚步，在她越靠越近之后，忍不住后退一步。

　　后退的同时，她的眉宇间就涌上来一股怒气。徐冉冷声厉喝：“你想干什么！退后一点！”

　　“现在还不想干什么。”徐瑶弯唇，看着她，稍稍歪头，笑着说，“毕竟我基本上能够肯定，你不敢用出这招，把这件事捅出来。”

　　徐冉深深拧眉，冷笑道：“你说我不敢？侥幸心理可真重，想得倒挺美。”

　　“不是侥幸，是知道你真的不敢。我这些天一直在想这件事，你这么了解我，我也这么了解你，我们何必兜这个圈子呢。”

　　徐瑶轻轻笑了一下，站在徐冉面前，两人离得很近。

　　“当年你倒打一耙说我剽窃你的毕设，还得到了其他所有人的认同。我气疯了，当场宣布和徐家断绝关系，和你们一家三口划清界限；半个月之前，听到资方说要安排你演我漫画的女主角，我也气得不行，当场宣布如果你演我就毁约，哪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绝对不能让你得逞。”

　　她笑着说：“你这么了解我，知道为什么对吧？徐家不关心我，我不真的把你们一家三口当家人，断了就断了；版权费多一点少一点，我也不是很在乎，只要不让你得逞，赔钱我也无所谓。我这人总是习惯两害相较取其轻的，所以每次都愿意退一步，只求不在我不喜欢的纠缠上浪费时间。”

　　徐冉的脸色微微变了，徐瑶稍稍敛眸，而后抬眼看过去，眼睛弯起来。

　　“我不在乎的东西，你想拿去就拿去。但如果你要毁了我现在所珍视的一切……”

　　她定定地看着徐冉，声音极轻。

　　“徐冉，我会和你拼命，我真的会。”

　　她的视线下移，落到徐冉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唇角讽刺地一勾，猛地照着肚子一拳打过去。

　　“我敢拼命，你敢吗？”

　　徐冉猛地后退一步，徐瑶这还是头一次在她脸上看到类似于仓皇的表情。她笑了笑，将挥到一半就停下的手收回来，表情漠然。

　　她就是在乎得太多，才会被这种只爱自己的人一再折磨。徐冉匆匆转身离去的时候，徐瑶在原地站了很久，深深呼吸，而后像是终于缓过神来，从发丝到脚尖都开始轻微颤抖。

　　控制不住的轻颤。她有点脱力地蹲下，悠长地呼出一口颤抖的气。

　　手机从刚才起就没看，拿出来的时候上面飘了一串小气泡。徐瑶点开，看到一家三口的群里简升和简小宝都已经回家，给她带了喜欢吃的小蛋糕，正在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徐瑶将手机贴在心口，终于感觉好了一点。

　　她对徐冉的害怕，日积月累，水滴石穿，几乎已经变成心理阴影。从幼时被她偷偷掐软肉，而后继母赶来时恶人先告状的憋屈，到上学时被她从背后污蔑，想要正面争辩又从来不被承认的愤怒，再到被她用了个巧计就几乎毁了半个人生的无力，这个人对她，从来都是一场噩梦。

　　然而是梦就总要醒，她有这么幸福的真实人生，怎么能被长久束缚于梦魇。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辉煌和嘉华还在神仙打架，每天有来有往，撕得不亦乐乎。徐瑶这段时间深居简出，在自己的家里过得平静又安逸，丝毫没有被外面的纷纷扰扰吵到。

　　虽然不是很在意网上的评论，不过看多了感觉上还是有点浮躁。徐瑶琢磨了一下，给自己找了个修身养性的新爱好：雕花。

　　在徐瑶兴高采烈地抄着美工刀冲出来宣布的时候，简升的眼皮着实跳了一下，一瞬间闪过了老婆是不是打算苦练刀工用以防身的想法。

　　徐瑶本人倒是没想这么多……她主要是闲着没事干，三分钟热度上来，不雕烦很难冷却。

　　别人练雕刻都用萝卜，徐瑶不用，因为她不喜欢吃。她买了两箱苹果，兴致上来每天雕五个，其中三个每人每天定量，另外两个奖励给表现出众的幸运儿。

　　简小宝本来对吃苹果没什么意见，但幼儿园发一个回家吃两个，成功让他患上短期苹果PTSD，一见到妈妈又快乐地抄起美工刀，顿时抱起大宝一个冲锋，跑得飞快，客厅都不待了，飞快地溜回房间里，房门一关，谁都不理。

　　留下简升坚强地留守在客厅，在老婆期待的视线中，妥协地表示：“雕花可以，不要刻字。”

　　收到。徐瑶笑眯眯地摸出两个苹果，拿到厨房清洗干净，打算今天挑战自我，在两个苹果上雕一对图案相连的鸳鸯出来。

　　作为美术生，这个倒没有很难，主要还是审美上的土比较难克服。徐瑶选了好半天图片，终于选到一张可心的，磨刀霍霍向苹果，打算在上面雕出一幅旷世巨作。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穆湛秋的电话。徐瑶随手接起来，手机开了扩音放到一边，继续哼着歌对着苹果皮使劲。

　　穆湛秋的声音有点古怪，她在电话里上来就问：“瑶瑶你看网上的爆料了吗？”

　　“什么爆料？”徐冉愣了一下，和简升对视一眼，放下刀和苹果，把电话拿到耳边，“和我有关吗？”

　　“当然有……哦，仔细想想也不算特别有关。”穆湛秋清了清嗓子，对她道，“网上的现在还只是流言爆料，不过我和时凯确认过了，确有其事。徐冉流产了，杜夫人动的手，杜泽明中风住院了，偏瘫，现在人在医院里躺着，估计要一直躺着了。杜泽明的独女接手辉煌，那边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