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阎忱知道他爸迟早要找他谈话,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阎忱,你可真能耐啊。”阎士煊盯着阎忱,脸色不愉。

  虽说阎忱挺害怕他爸打他, 可也没怂,杵在原地没动,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他爸并没有对他动手。

  喝了口茶水,阎士煊睨了他一眼, “真打算和你爷爷奶奶他们老死不相往来?”

  阎忱垂下眼睫, 抿了抿唇,说:“我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以前怎么没见你脾气大成这样?我知道你是替林漳委屈,可这件事也不至于闹到这般田地,你爷爷奶奶年纪大了, 你和林漳忍一忍就过去了,这么些年不也这样过来的吗?”

  阎士煊明白林漳的委屈,可他爸妈固执己见, 难以撼动, 阎忱和林漳作为小辈,多包容一下也是应该的,更何况他爸妈年事已高,也为难不了阎忱他们多少年, 用不着闹得这么难看。

  阎忱闻言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 “是,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我已经让林漳忍了六年,还要让他再忍多少个六年?”

  “论才华,论相貌, 论能力,林漳哪点不比我强?我是不明白,他那么好,爷爷他们凭什么看不上他,要是林漳的父母在世,知道他这些年在我们家受的这些委屈,怕是早就叫我们离婚了。”

  “爸,你是没听见那天在医院里,爷爷奶奶说话有多难听,林漳还是个病人,他们就在林漳的病房里,指着林漳的鼻子骂他贪图我们家的财产。”

  “病房?小漳怎么了?”阎士煊脸色骤然一变。

  阎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别开头去。

  “你说啊!小漳好端端的怎么会进医院?是不是胃病又犯了?”阎士煊紧张地摇了摇阎忱的肩膀。

  “不是。”阎忱停顿半秒,说:“他出差回来那天晚上,发生了连环车祸。”

  “你说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瞒着我和你妈!”阎士煊一巴掌拍在阎忱的背上。

  阎忱龇牙咧嘴,他爸的手劲儿还是那么大。

  “万幸没有大碍,只有额头上一处伤口比较深,现在他已经正常上班了,司机和赵秘书也只是轻微骨折,多养一段时间就好。”

  听到这话,阎士煊悬着的心总算落到实处,他随即神情一凝,拍了拍阎忱的肩膀,长叹一口气没有说话。

  难怪阎忱这次会这么生气,林漳刚出了车祸,老爷子老太太就去病房指责林漳,阎忱现在又只有二十岁,正是容易冲动的时候,他望向阎忱,不禁深思,如果换成是以前的阎忱,是不是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呢。

  阎忱不知道阎士煊心中所想,他斟酌着开口,“爸,你觉得我现在开始学习经商,晚吗?”

  阎士煊猛然回头,上下打量着阎忱,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从阎忱口中听到这话,他还记得当初阎忱笃定地和他说要当导演,对经商没有兴趣,全然不顾他的怒火,偷偷参加艺考,甚至在他说出不会给阎忱一点帮助后,仍旧坚持走上导演这条路。

  事实证明,只要阎忱想做,他的确能做到,没有阎士煊铺路,没有阎家在背后当靠山,阎忱也能一鸣惊人,让世界看见他的才华。

  阎忱在导演这条路上吃了多少苦,阎士煊不清楚,可也能够估量。

  “你不拍电影了?”

  阎忱敛了敛唇,浓黑的眼瞳中,耀眼夺目的光亮逐渐暗淡,如同夜风中摇曳的火苗,岌岌可危,随时都有熄灭的危险,“嗯。”

  “因为林漳?”阎士煊背在身后的手,越攥越紧。

  “对。”阎忱艰难地牵起嘴角,“我只是忽然意识到,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逃避,压在我身上的重担不是消失了,而是林漳替我扛了起来,兜兜转转,该我面对的问题,仍旧在那里。”

  他看着自己的手心说:“我的出生决定了我的责任,林漳替我扛了这么多年,因为我受了那么多委屈,吃了那么多苦,我居然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这个道理他懂得太晚了。

  阎士煊递给他一杯水,“当年小漳的确和我谈过。”

  阎忱闻言倏然抬头,眼眶泛红,“什么?”

  “你也知道小漳是个重情的孩子,他曾经和我许诺过,毕业后会尽心协助你,如果你当初没有选择导演这条路,而是踏踏实实的学习经商,他依旧会留在鼎业,尽心尽力做你的得力助手。”阎士煊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

  心里犹如打翻了调味料,五味杂陈,阎忱一时说不出话来,不过他并不意外,林漳就是这样知恩图报的性格,他把恩情看得很重,对林漳来说,阎士煊于他有再造之恩。

  “我们俩因为你一意孤行,参加艺考吵架时,小漳也来和我谈过,他说他愿意一辈子留在鼎业,他对经商很有兴趣,他会努力成长起来,为我分忧解难,希望我能允许你去追逐梦想。”阎士煊深深地凝视阎忱,那眼神让阎忱害怕,似乎下一秒他就要说出让阎忱无法承受的话语,“你知道他为了让我安心,打算和我签订卖身契一样的合同吗?”

  “鼎业可以随时解雇他,但只要我不答应,他永远无法离开鼎业。当初你们俩结婚时,我给了他鼎业百分之五的股份,他也要求律师在上面添上一句如果你们俩离婚,股份将全部归属于你。”阎士煊叹息一般地说道:“小漳他是一点儿好处都不愿意拿啊,所以哪怕再多人说他城府深,图谋阎家的财产,我也是不信的。”

  阎忱犹如被钉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他像是感冒发烧一般,喉咙里传来一阵烧灼感,让他艰涩地吞咽起唾沫。

  “爸……您……”阎忱瞳孔颤抖着望向阎士煊。

  知子莫若父,阎士煊如何看不出阎忱眼中的担忧,“你把爸想成什么人了,我怎么可能答应小漳签什么卖身契,我早就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儿子看待。”

  阎忱的嗓子发哑,“我明天就开始学习。”

  阎士煊塞给他一包纸,“大男人,别哭哭啼啼的。”

  阎忱抽出纸巾擤鼻涕,吸了吸气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不用学了,你还是拍你的电影去吧,晚了。”阎士煊摆摆手说。

  “啊?”阎忱一头雾水,“爸,其实我学习成绩还可以,应该没那么笨。”

  阎士煊解释道:“你把你爷爷气得不轻,他决定剥夺你继承人的身份,将阎家交给你表哥。”

  阎忱像是断电的机器,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半晌后他回过神,眼睛再次亮起来,“对哦,我怎么把表哥忘记了,再过几年还有小曦。”

  压在他身上的大山,骤然被人搬起来,阎忱连灵魂都轻松了不少。

  这么讨厌经商,还打算逼自己放弃热爱的事业,这两个孩子都在用力的爱着对方啊。

  “不过,你爷爷要求他改姓阎,以后结婚生的孩子也要姓阎,周家不答应,正僵持着。”阎士煊摇摇头,深觉他父亲也是能折腾。

  阎忱端起杯子润润喉,说:“表哥就算姓周,难道就不是爷爷奶奶的孙子了吗?他身上也流着阎家的血,改不改都一样,而且以后小曦结婚生子,孩子也不会姓阎,他们纠结这个有什么意义。”

  “你不能用你的思维模式去揣测你爷爷奶奶他们的想法。”阎士煊放下手里的茶杯说。

  连外孙都能当做外人,跟何况林漳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孙婿。

  “行了,你也别胡思乱想,好好和林漳过日子,你爸还硬朗,还能多干几年。”阎士煊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小漳留在鼎业虽说有你的原因,但鼎业也的确是个施展抱负的好地方,他自己对经商有兴趣,又有天赋,走到今天也算功成名就,你别钻牛角尖。”

  “有难处,记得回家。”阎士煊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递给阎忱,“林漳挣钱不容易,你省着点花。”

  阎忱正感动,就被他爸赶出去了。

  阎士煊坐在办公椅上,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封辞职信,是林漳昨天递上的。

  “希望这傻小子能把人追回来吧。”阎士煊写下批准。

  夏日炎炎,蝉鸣声不绝,付锦鸣和谢游举办婚礼了。

  婚礼并不对外公开,所以《佳偶天成》节目组只拍了点素材,便收工。

  林漳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造型师特意用碎发将伤口遮挡住,换了个发型的林漳比平日里少了几分严肃和生人勿进的冷漠,优雅矜贵,宛如世家大族出身的贵公子,和阎忱双双到场就吸引来不少目光。

  “我好像有点紧张。”谢游正在和路知夏说话。

  路知夏递给他一杯水,“多喝热水。”

  谢游睨了他一眼,“你是直男吗?”

  路知夏迷茫,“啊?很显然我不是啊。”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两人抬头看去,是林漳和阎忱。

  “林学长。”

  “林哥。”

  两人走过去将林漳围着,阎忱不仅被忽视,还被挤了出去。

  阎忱满头问号,井行失笑道:“阎导,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插-不进去,去看看锦鸣吧。”

  于是阎忱就这样被迫和林漳分开。

  “学长你结婚的时候紧张吗?”谢游用手背碰了碰林漳的手背,有点凉。

  “紧张,我当时和你一样手心冰凉。”林漳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眼底不由浮起笑意,“不过当阎忱牵起我的手时,我的手就奇妙的不冷了。”

  谢游和路知夏对视一眼,感叹道:“这就是爱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可爱们的祝福,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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