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出征

  程淮启第二日一早整装出城, 陆容予早早地便同众百姓一道,在城门口送他。

  一人为首,数万精兵跟随其后, 千军万马之队列绵延数十里,声声赫然、气势如虹。

  她眼中却只能看见他一人。

  人们口中那个骁勇善战、所向披靡、无往不胜的七殿下。

  原来他身披铠甲之时,是这般模样。

  剑眉入鬓, 轮廓分明,脊背笔挺,目色坚毅。

  比平日里更添几分阳刚。

  少年骑于马上, 微微昂首, 一路在人们的欢呼与祝福之下出城,仿佛身披荣光。

  果真是她心里那个最骄傲、最卓然的少年。

  他生来就当是这样众星攒月、熠熠生辉的模样。

  程淮启手中的缰绳被攥得死紧。

  他知晓她此时定然正看着自己, 却并不敢去寻她此时在何处。

  本就不想与她告别, 昨夜见她哭得那般厉害,将自己一颗心都碾得稀碎, 愈发舍不得走了。

  此刻,想来她也是泪流满面的模样。

  思及此, 他的心细细地抽痛了一下, 无声地叹了口气。

  “出城——!”

  ——

  浩浩荡荡的车马士卒行程极快, 玄一藏在几万颗头之中,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殿下发现。

  且是才到第一个驿站,就被发现了。

  一行人正在休整, 玄一捧着个大碗吃得极香,忽然感觉身后一阵寒意逼近。

  而后听见将士们铿锵有力的声音, 齐齐喊道:“参见太子殿下!”

  玄一跟着众人一起行礼,把头几乎要埋到地底下,他目光跑了神地对着地上, 却瞧见那双战靴精准地停在了自己眼前。

  嘶——

  不敢动,不敢动。

  程淮启冷冷蔑了一眼脚边僵硬的人,沉声道:“你,跟我出来。”

  语毕,便抬抬腿走了,连半点挽回的余地都没给他留。

  玄一哭丧着一张脸,猫着腰跟了出去,只觉众人羡艳的目光像一根根芒刺似的戳在他背上。

  一直跟着走到殿下屋内。

  程淮启才转了个身,未曾发话,便见他扑通一声在自己面前跪了下来,嗷嗷哭喊道:“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啊!是陆姑娘她,她以性命相逼!她非说,属下若是不跟来,她就要上吊!属下这才是不得不过来啊……身不由己,实在是身不由……”

  声音越来越小,眼神飘忽不定,简直不能更心虚了。

  程淮启冷嗤一声,凌厉的目光扫到他身上,冷声:“我看是你想上吊。”

  ……

  玄一面含悲恸:“殿下啊!您可还记得您第一次出征时,属下为您抛的头颅、洒的热血吗?!您就绕过属下这一回吧!”

  再不济,您回去以后罚陆姑娘也行啊!

  思及此,玄一十足委屈地瘪了瘪嘴。

  程淮启听着他的嚎叫,只觉得太阳穴都突突跳了起来,他烦躁地闭了闭眼,喊道:“玄四。”

  玄四即刻便冒了出来:“属下在。”

  “即刻回程。”

  “是是是。”

  玄四愤怒地瞪了玄一一眼,急忙应下,即刻便出门去,预备驾马回程。

  玄一回了个得意的眼神,又俯下身,喜不自胜地道:“多谢殿下!”

  ——

  自都城到牟州要约莫二十日里程。

  陆容予心中知晓,在这二十日里,几乎不会有任何军报传来。

  她日日默念千万遍“殿下不会有事”,闲时便以写字作画静心养神,鲜少出门。

  本以为闷在房中是保护自己,却没想,五皇子的人竟直接闯入她家中动手。

  程淮泽当时在程淮启的连环急攻之下,折损极为严重。

  半数党羽倒戈,二成心腹丧命,折回牟州可谓是落荒而逃、走投无路之举。

  他于都城中仅剩的那些羽翼都几乎飞散,要对在家中层层森严守卫之下的陆容予下手,简直难上加难。

  玄一虽然走了,但好歹还留着玄五与十二暗卫,十三名精锐,个个皆是个中好手。

  程淮泽不会让自己仅剩不多的人手白白送死,若是敢来,想来也是做足了准备。

  听到院子里刀枪铁石相撞的声音时,陆容予难免紧张起来。

  她目光紧盯着木门,又听那刀枪声离自己愈发近,几乎逼至门口。

  她与画婉、梳雪三人一道缩在墙角,几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惴惴不安地摩挲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不仅是忧心自己,更是忧心他。

  如若她真被捉去做人质,即便自己有赴死之意,程淮启亦不会允许此事发生,届时众人与他各执一词,军心一动、自乱阵脚,难再取胜。

  牟州一战本就足够凶险,她并不想再去给他徒增负担。

  门外短兵相接、刀枪相见,叮哐吭嚓之声吓得三人皆出了一身薄汗。

  许久,终于听见交锋之声渐弱,但脚步声却向自己这处越靠越近。

  三人心如鼓擂,屏息凝神,颤颤巍巍地又向墙面缩了缩。

  只见一只脚迈进了门来。

  陆容予还未看清那人面目,便怕得闭上眼。

  她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虚张声势道:“你若想以我要挟七殿下,大可不必费此心思,我口中便有剧毒,你一靠近,我便自尽。”

  空气沉默了许久。

  陆容予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颤地厉害,头脑发胀。

  而后,地上传来“扑通”一声响。

  墙边的小姑娘一愣,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本以为是玄五已将那贼人击倒,却没想见,竟是一相貌熟悉之人。

  那人在自己面前跪了下来,又作揖道:“属下玄四,救驾来迟,还请姑娘切莫拿生命儿戏!”

  陆容予松开攥着画婉与梳雪的手,疑惑地问道:“……玄四?你怎得在这里?”

  “属下奉命回城保护姑娘。”玄四道。

  陆容予愣愣地眨了眨眼。

  莫非是玄一这么快便被殿下发现了,殿下又派了玄四回来护着自己?

  玄四走到她跟前,将人托着胳膊扶起。

  “姑娘还是先站起来罢。”

  陆容予拿帕子拭了拭汗,坐到凳子上,心有余悸地问道:“方才门口刺客,可是五皇子余孽?”

  “正是。”玄四点头。

  程淮泽半月前仓皇鼠窜至牟州,又传密信,令都城中之余党在程淮启出发十日后,派人来捉陆容予,以在战场上做挟持。

  “五皇子之爪牙本就所剩无几,此番,他几乎将都城中仅剩的精卫皆派了来,极难对付,因此属下方才未能第一时间将姑娘置于安全之所。”

  “此外,还有几条漏网之鱼逃窜,玄五正追去抓捕。”

  陆容予心下了然。

  “那你又是如何在此时出现在此处的?”

  “殿下早就料到玄一定会跟他同去牟州,一直派人在军中留意着,出城没多时,果然找到了隐匿于军中的玄一。殿下不放心姑娘,即刻便命属下领一众暗卫回城,护姑娘周全。”

  玄四实则在几日前就已到达都城,只是为免暴露行踪、使五皇子党察觉,几日前便只隐伏在侧,并未先来与她报备。

  陆容予微微皱了皱眉,问道:“你是说,即便我不去求玄一,他也会自己出城去追随殿下?”

  “姑娘聪慧。”

  “五皇子应当也是算准玄一无论如何皆会离开姑娘,又未想到殿下早已有了对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下手。”

  “那他为何不直接来与我说明,反要我那般苦苦求他?”

  “……约莫为了让殿下少罚他些。”

  “殿下可会信?”

  “自然不会。”

  陆容予弯弯唇。

  “罚便罚吧,只要他在,我便可放心些。”

  如此说着,她心思一转,又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难掩担忧与失落。

  玄四见状,便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笨拙地道:“姑娘无需为殿下担忧,殿下兵法谋略皆是一绝,又是以一敌百的好身法,此行断然不会出事。”

  见她不言,玄四继续安慰。

  “具体兵策属下不便与您细讲,但数十年来,五皇子算计殿下的,殿下皆全数算计回去了。”

  “殿下如此谨慎的性子,且现在又有姑娘陪伴在侧,不会轻易冒险。殿下定是已然想出对策,才敢如此大张旗鼓地跳进五皇子早已步下的陷阱之中。”

  陆容予点了点头:“多谢你。”

  玄四躬身:“姑娘客气了。”

  如此一来,陆容予身边少了个玄一、多了个玄四与十八名暗卫。

  这三十二人,如同为这屋子里外三层都罩上了铜墙铁壁,若非是皇帝下旨要取她的命,恐怕再没有人能伤她分毫了。

  虽然如此安逸,陆容予却还是不想出门,只日日闷在屋中。

  她也无甚胃口,几日下来,本就细瘦的人又清减了不少。

  距程淮启一行人离去两月有余,都城中便接连收到牟州周边四城接连被攻破的捷报。

  没过几日,宫中又传来丧音。

  陆容予听闻消息,心下一惊,险些以为要举国同悲。

  若是邺谨帝此时死了,太子殿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那一直守在都城中、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十三皇子便恰好夺取先机。

  他被五皇子与太子压制着隐忍多时,若真如此,称霸后定然无法无天。

  好在皇上还撑着一口气。

  只是太后殡天。

  想来,邺谨帝也是应当要等太子战胜归来,才肯咽气的。

  早在陆容予出宫之时,便听闻太后患上了时下西荆正盛行的瘟疫。

  这瘟疫病性强烈且顽固,太医翻遍古籍,皆未寻到相似之记载,亦不知解救之法。

  太后本就年过古稀,随便磕着碰着便能要了命的年纪,更不要说扛住这来势汹汹的瘟疫。

  即便派人快马加鞭地去西荆寻那解救之法,太后的身子恐怕也等不到那时了。

  上好的灵芝天麻日日灌着,脉象也仍是一日比一日弱,不过静静等死罢了。

  照理说,此等奇症若至,必然先于民间爆发。

  可此番,此病不仅首次出现于宫中,还除了太后及其宫人以外,无一人沾染。

  不肖想也知是谁人所为。

  他早已为自己登基称帝一事做足了准备。

  陆容予眸色变了变,手中的毛笔啪嗒落在宣纸上,点出一团浓浓的墨迹,穿过纸张透至桌案。

  心里总觉得,太后这一走,离皇帝驾崩,也不消多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呜!

  大结局倒计时最后一章!!

第48章 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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