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九月的首尔白天的时候太阳高挂, 气温凉爽, 妹子们的超短裙还没有换下, 晚上的时候秋风瑟瑟就有点凉了。大半夜的,捧着冰淇淋慢悠悠走在街上的小姑娘, 怎么看怎么奇怪。穿过闹市区的时候, 还有好心的没喝醉的大人, 试图上来问问,小朋友是不是走失了,爸妈在哪之类的问题。

  鸿尧从市中心一路绕进人少的巷子, 哪黑往哪走, 她是真心出来散心的,一直待在房间烦躁的心情一点没变,不如出来走走,然后被问的更烦。老话说黑暗滋生犯罪, 在科学上的解释是,黑暗是犯罪盲区,越黑的地方犯罪率普遍要高于灯火通明之地。

  即电影院、游戏室、书店、漫画店统统不能让自己平静之后,持续心烦状态的鸿尧,准备换个方式发泄, 果然就有人装枪口上了。远远传过来的两声枪响让鸿尧准备拐弯换条路的脚步一顿, 顺着枪声跑过去, 今晚的猎物有了。

  信雨的意识回笼的时候,身体的疼痛一点点苏醒,第一时间不是睁开眼睛, 而是慢吞吞的放缓呼吸,无视血液正在从身体流失的冰冷恐惧,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还没醒,微微动了动手脚,眼皮地下的眼珠没忍住动了一下,她没被绑起来,那就是还有机会。

  眼皮刚刚睁开一条细缝,耳边传来熟悉的响动猛的僵住,这是棋子落到棋盘上的声音,信雨以围棋老师的身份,做警方卧底的联络员,她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闭着眼也能感觉到的光亮,窗外大雨砸在长廊水池里的声响,近在咫尺的落子声,都在告诉信雨,她在被伏击的围棋教室里,那些人还留在这。

  她没死?因为她还有用。

  为什么在这里?为了等人。

  等谁?等可能会来接头的人。

  又是一声落子声,屋内好像除了雨声和落子声,什么响动都没有。信雨定下心,开始一条条的删选她可能会牵连的人。抽屉里的文件,在发现有人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已经毁了,电脑里的资料都已经销魂,电话卡被她掰断了。还有什么,她有没有疏漏掉什么?

  “醒了就起来吧,我渴了。”

  突然发出的声音打断信雨的思路,呼吸顿了一秒,重新变的平缓,眼底闪过一死杀气,这声音为什么听起来有些奇怪。。像是。。像是。。像是,眼睛刷的睁开,警惕一秒变成错愕“孩子?”

  浅粉色的波点衬衫,天蓝色的背带牛仔裤,小小的手抓着四五个黑白混合的棋子,可能因为沙发太高,没有坐上去,而是站在桌前的棋盘边。短到耳后的妹妹头,巴掌大的脸,最多不超过一米二的身高,看起来都不知道有没有十岁。信雨大脑一片空白,这里为什么会有一个孩子?

  “我渴了,有什么喝的?”鸿尧看着白棋的走势,拿着黑子放下。

  信雨迅速回神丢出一串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大人呢?被人控制了?会不会用手机?知道怎么报警吗?知道要。。”

  鸿尧淡淡的看她一眼,音调依旧是刚刚说话时,有些稚嫩的味道“有什么喝的?”

  信雨猛的往后一缩,条件反射的回答“咖啡和茶。”说完就愣住,那眼神,那是见过血的人才有的气势,她怎么会。。戒备比刚才更甚,沉下声音开口“谁让你来的?”大脑飞快的运转,她专门负责金门的消息,找上她的只能是金门集团的人,卧底送进去那么多,潜伏最长的已经有十年了,连社长的位置卧底都能参与竞选,如果有训练这样的孩子出来,他们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绿茶。”鸿尧拿着白子在手上把玩,刚刚被黑子切断的后路,现在想要在棋盘上重新再连起来。

  几个问题都没有得到答案,信雨变的小心起来,试探的站起身,试探着往外走“我给你倒茶。”起身时扯到后腰的伤口,脖子也疼的厉害,却没心思想这些。最后一发子弹,在那些人冲进来的时候已经打了出去,就在这孩子身后,不到三米远的书桌抽屉里,有后备的一个弹夹,茶水间有两把匕首和一把水果刀,她还有一拼的机会。

  落子声想起,出手即是翻盘,棋盘上黑子一面倒的优势立刻岌岌可危,白子没有掉入陷阱选择断尾求生,而是直接杀入敌军“与其做多余的事情,不如给自己上点药,把地上的人收拾了,过来陪我下盘棋。”

  棋盘上的局势翻转,白棋蓬勃大气,落子之人只看大局,从不关注小道,走的是光风霁月的品格,一招一式都是光明正大的阳谋,逼的对方即使看到了陷阱,也像笼中困兽只能在那方寸之间挣扎。

  黑子则是阴谋频出,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每个看似失误的地方,都是早已准备好的陷阱,水面下风波诡谲,一个不留神,就能把对方拉近水底,厮杀吞噬,尸骨无存。看棋观人品,执黑者必是心狠手辣之人。

  只看棋盘上落子的凶险,绝对没人想到,这是一盘一个人下的棋,执黑执白的风格完全不同,堪比精神分裂,也一定不会有人能想到,这样成熟老道的棋风,下棋之人一个半小时前才确定自己是会下围棋的,确切的说是想起来,自己会下棋。

  鸿尧恍惚间好像听到有人曾同她说过,真正的围棋高手求的不是输赢,而是道。走出的每一步,摆下的每一局,求的都是自己看不清的前路,想不明白的未来。围棋重在求道,而不是一子的输赢。机器赢了的是技巧,不是围棋之道。

  后来呢,后来还说了什么,为什么是机器,什么机器赢了她?还是赢了说话之人?鸿尧看着棋盘有些困惑,这几天,零零碎碎的片段再增多,可是不明白的地方也跟着变多,有的时候甚至觉得,那些画面里的东西根本不像是一个人,反而像是不同人凭凑的东西。

  信雨听到打扫尸体的时候脚步微顿了一下,收回走向室内的脚,转向大门。她最后的记忆是被一个明显朝鲜口音的男人打晕,现在那个男人正在同门拦上的两具尸体堆在一起,只一眼就能知道,一击毙命。极有可能是脑内损伤,因为三具尸体除了脸上都挂着血泪一点痕迹都没有。

  四个入侵者,流血最多的是被她射杀的那个。信雨把三人的尸体从门廊上搬开,大门离她不到五米,速度够快的话,穿过庭院,三十秒都不用,她却没有逃跑,她觉得现在的情况有问题。

  刚才信雨以为那孩子同他们是一伙的,可是这些人死了,她也醒了,而且她是在沙发上醒的,明显有人把她弄了上去,这证明她是有用的,却没有人出来问她一句话,打听一些她不能说,但是一定有人想知道的消失。或者想的更黑暗一点,严刑逼供,让她说出联络的人才是常规的路数。

  可是,现在至少过去了五分钟,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好像这个屋子里只有她和那个孩子。这个时候躲在暗处压根没有必要,她已经被抓住了不是吗,放了她,让她自由活动更是多此一举。虽然看起来很匪夷所思,但是当选择只有一个的时候,就算再怎么不可能,那也是唯一的正确答案。

  这些人是那个孩子动的手,一个十岁上下,刚刚到她腰部的小姑娘,连杀三个成年男人,三个以杀人为生的成年男人,身上却一点血都没粘,干净的让人不可想象。那个孩子的来历她不能不在意,不管她是金门养的,还是从哪冒出来的,她都必须把这个消息送出去。

  大门重新关闭,蓬勃的暴雨声也被关在门外,房子里静的让人发慌,一大一小两人没说一句话,只有间隔着响起的落子声。信雨不知道鸿尧在做什么,她走的很慢,也很小心,那个孩子好像专注的盯着棋盘什么都不管,不管她会不会跑,也不管她会不会攻击。

  离办公桌只有一步的距离,信雨的心沉到肚子里,只差一步了。她早就学会拼死求生,也早就知道什么时候该迈向死亡,走在钢丝上越久,越危险的时候,就越冷静。

  手刚碰上抽屉的拉环,破空的风声凌厉的冲向她,信雨极速避开,一个飞扑藏在柜子底下,迅速拉开抽屉,下一秒更快的把手缩回来,一枚棋子已经追到,淮阳木的书桌半边脚都被砸掉,木屑带着棋子落在地上。

  信雨瞳孔紧缩,她猜对了,那些人真的是这孩子杀的,光是这一手就能证明,心底那一丝侥幸也被她丢掉。进入了这个世界,孩子就是杀人机器的另外一个代名词了。麻烦了,她远不是那孩子的对手。刚才对方不是不管她跑不跑,而是有信心就算她跑了,也跑不出这个院子。

  一双手从办公桌底下伸出来,双手前后翻动,示意自己没武器,信雨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弹夹,高声喊道“我只是要拿茶包,茶水间的茶都是散茶,放了很久的,我想取好的给你。”

  “如果你的眼睛没瞎,脑子还在的话,应该能看得出来,我救了你。”鸿尧把玩着手里的棋子“可是,现在我好像享受的不是救命恩人的待遇。”茶包?呵呵。

  双手依旧高高的举着,可以致命的身体却严严实实的藏在桌下,显示亲近的‘你’,自动转变微敬语,干脆道“我非常感谢您,这是真心的。只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我这么轻易的放下戒心,这个我相信您一定也能理解。我是想要打个电话同家人报平安而已,如果您对我没有恶意的话,这只是一通电话。”最后一句的潜台词,两人都清楚,如果连电话都不能打,那我防备你就更合理了。

  “我渴了,绿茶。”鸿尧没有管她的话外之音,直接把她的戒备和小心全部打开,让她别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泡完你是想打电话、报警、走人还是发神经随便你。”

  没想要会得到这个回答的信雨诧异的声音都尖了“你要放我走?”

  “茶。”鸿尧懒得再和她废话,直接转身继续盯着棋局,发泄过了心情好了不少,她又不是杀人爱好者,救都救了,又杀了干什么。算起来她明明是惩奸除恶。她到的时候,正看到三个一看就不向好人的男人,拖死尸一样拖着那女人,一点犹豫都没有就直接动手了。果然好人难当,当初选择当坏人真是在正确不过的选择。

  高举的双手放下去,信雨盯着抽屉的眼神游移不定,她不知道这句话有几分真,可是骗她真的有必要?如果想要对她做什么早就做了,何必这样。而且对方到现在为止,唯一展示出来的攻击性,也是她先行为‘挑衅’的,那孩子救了她,什么都不要?

  又一枚棋子飞来,桌上被砸出一个洞,鸿尧等烦了。

  信雨咬牙直接站起来,现在只能赌一把,茶水间还有刀,不行就拼一个同归于尽!

  缓缓的茶香飘散出来,信雨端着一个托盘,茶壶和杯子都给她放好,抱着托盘起身,在原地站了几分钟,看鸿尧一点反应都没有,试探着拿着托盘往外走,手搭在大门的把手上,看她还是没反应,眼神一闪,声音轻柔“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方便知道救命恩人要这么称呼么?”

  回答她的是一枚擦着她的鼻尖,几乎要穿透门板的棋子,以会看眼色为基本活命技巧的信雨,迅速道歉,丢下托盘冲进大雨里,消失在深层的暮色中。这里不能多待,金门的人能到这里找到她一次,就能找到她第二次。

  室内彻底安静下来,鸿尧的心思都在棋盘上,白棋的大龙被斩断了,剩下的只有零零碎碎的一些不成形的棋子,眼看就要输了,可是鸿尧却很有耐心的想要找一条活路。鸿尧觉得,她以前说不定很喜欢下围棋,尤其是自己和自己下,她好久没有大脑一片澄澈,只盯着一件事的时候了,烦人的声音也终于可以不再打扰她。

  围棋和其他以求胜为主的棋最大的不同在于,不到最后清算或者对手投子认输,谁都不知道到底谁赢了,象棋里的‘将君’在围棋里是不存在的,就像一个人无法自己同自己下象棋一样,因为思维的陷阱只是同一个人的。围棋却可以根据布局走出千变万化,每一步都可能是生,每一步也可能是灭。

  一盘棋终于快要走到结局,这方寸间的棋盘几乎已经没有落子之地,最后一手黑棋落下,置之死地而后生,一念之差,这盘死棋活了。

  巨大的闪电掩盖了枪声,大门轰然倒地,一大群黑西装手持刀棍冲进来,油腔滑调的声音响彻屋内,人未到就先声夺人“看来我们这些年交给警察厅的税收,还是有点用处的,起码现在的女警,都能有勇气留到。。。”吊儿郎当的姿态做到一半,穿着花衬衫的男人,转头一脚踹在旁边的人身上“人呢!”

  早大哥一步冲进来的小弟被踹爬在地上,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就蒙了,迅速跳起,对着身后一挥“还不赶紧给我出去找!”边喊边冲出去,身后一半的人跟着他,顶着大雨四散开来。

  身后一个西装凌乱,整个人看着好像心神不宁的人,迅速抬头扫视屋内,目光定在一个奇怪的身影上,转瞬无视,冲进茶水间、洗手间、储藏室,挨个看过,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的看着花衬衫“跑了?”喜色一闪而过,跑了好,跑了好啊!下一秒就变成鄙视“你说你能做什么,都堵到家门口了,你还能让人给跑了。”

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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