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阿澈从黑暗中醒来,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沙发上发呆的金积玉, 愣愣的盯着她半天, 才找回迷糊的思维, 想起发生了什么。惊愕脱口而出“你怎么可能醒着？”说完又愣了一下，感觉不对，他好像长大了。

　　抬手摸摸自己的龙角, 确实长大了！昨天发生了什么？好像契约之后, 他因为灵力耗尽昏睡了？不对，昨天契约的时候, 身体里突然涌现的强大力量, 让他一次渡过成长期, 瞬间成年。他不是因为灵力不足昏睡的, 他是因为突如其来的灵力突破身体极限而昏睡的。

　　可是，这就更诡异了，突然成年的阿澈望着金积玉“你怎么可能输给龙炎！”

　　按照常理, 和龙族契约的人类, 十个有九个都会陷入沉睡，人类会被强大的灵魂冲击，沉睡是他们修补自身的方法。光是饕餮活了几百年的记忆，一次性灌输到人类的身体, 他们就没那么容易醒来。更别说还有龙族的天赋能力会被人类得到，变异版的醍醐灌顶，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过往阿澈的传承里, 还曾经有过人类太弱小，被契约冲击的直接死亡的悲剧。大大咧咧看似没有头脑的阿澈，也是确定周围都是金积玉的人，才敢在这里和她签订契约，否则在还没成年强行契约灵魂，虚弱期的他没办法守护同样陷入沉睡的金积玉。

　　阿澈是真的不明白，他知道金积玉强大，在宠物店那一战就已经清楚的知道了，但是如果生死相搏，他们谁胜谁败犹未可知。外显的力量先不谈，单单只比灵魂的强大，他应该能碾压骨龄才二十几岁的人类才对，她怎么可能强大到如此的地步，比自己还要快的从契约中醒来。灵魂的厚度，于力量的高低压根不是一回事。山脉于海洋，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

　　更诡异的是，他的力量不但没有变弱，反而更强大了，他至少要再修炼三百年，才能让他成年！认主的灵魂契约会因为主人的力量，反向压制他。主人的灵力太弱，契约会抽取他的力量反哺主人，金积玉使用的力量不是灵力，阿澈非常确定这件事，他都做好了，修为可能要大幅度倒退的准备，结果他居然没变弱！

　　而最不合理的地方在于，就算他看走眼，见识浅薄，金积玉拥有灵力。但是，如果仅仅凭借灵魂契约，他就能从金积玉的身上得到如此骇人的灵力，让他得以成年，那金积玉怎么可能败于龙炎之手。他现在的修为硬拼龙炎，碾压不可能，至少能不会输的太难看。而拥有此等力量，他的主人，绝对不可能像之前在宠物店那样，被龙炎压制。

　　床幔上的挂钩无风自动，打在阿澈的脑袋上，新任主人让他安份点“别一副笨蛋的样子对着我，伤眼睛。”她居然和想什么都摆在脸上的傻白蠢签了契约，这世上还真的有傻人有傻福这个说法。

　　阿澈在疑惑什么金积玉很清楚，懒得和他解释。这家伙签约的对象不是她，准确的说，是以她为引，真正的主人是摇钱。让饕餮有足够的灵力成年的也不是她，阿澈得到的灵力是摇钱的。要不是自己的灵魂阻拦，这家伙可能瞬间就成圣了。

　　这么说也不对，阿澈确实是和金积玉灵魂契约没错。金积玉也不是败于龙炎，应该说是这具身体败于龙炎，如果金积玉不是这具身体，只比拼灵魂，一万个龙炎也不是她的对手。或者说，龙炎的灵魂，压根不能和摇钱进行任何层次上的厮杀。不管以什么形式，都是单方面碾压的结局。

　　摇钱说不清楚灵魂契约是怎么回事，问阿澈，可能这头蠢货饕餮，也看不懂那些刻印在他脑子里的传承。同时拥有摇钱和龙族传承的金积玉，却搞清楚了自己身上的诡异契约是什么。灵魂契约触动到金积玉的灵魂，激起她早就遗忘的过往，也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了一点意外的收获，关于摇钱似是而非的传说。

　　上古时人类中有修行者，这是最初和龙族签订契约的一帮人，他们的灵魂比普通人类要强大的多，同时也能承担住龙族磅礴的灵魂灌顶。妖族需要抵抗天道对人族的宠爱，对妖族的打压；人类需要妖族强大自身，抵抗天灾人祸。对修行者来说，强大的妖族是他们的战友，灵魂契约可以做到彼此共赢。修行者得道，契约的妖族也能得道，这就是最初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时过境迁，人类统帅大地，天地间的灵气愈发稀少，修行艰难。妖族渐渐隐于人后，变成传说。人类的修行者也越来越少见，到如今只剩一些花架子，D伯爵那样的巫族，在如今的世间，已经算是少数的修行者。就如同千年前的巫师死咒是他们的常规咒语，现在巫师会的最多的是清水如泉，这个世界的力量在减弱，甚至消弭。

　　所谓灵魂契约只能有一个，是强大物种的限制。如今赢弱的人类，别说是签约龙，哪怕是黑湖的人鱼，牵扯上灵魂契约，人类的灵魂也承担不了。金积玉原本是不同的，她的灵魂和摇钱融合，只要她想，她把整个世界都契约了都可以，因为承担力量的压根不是金积玉，而是摇钱，她的灵魂属于摇钱，摇钱才是她真正的灵魂契约者。

　　阿澈的传承里，有一个奇特的传说，引起金积玉的兴趣，界树。三千界的起源，三千界的终止。天地初生，天道未成，界树就是传说中的天道。上古传说，界树需要三千界的资源供养，界树的供奉者，就是天道的代言人。界树是三千界的根基，只要界树在，三千界就不会毁灭。

　　一闪而过的传说没什么值得在意的，金积玉却被那棵神树的样子吸引，白玉为干、碧玉为叶，霞光为花，世界为果，三千大道为根系。说的那么玄幻，那棵树明明就是摇钱的样子，除了在传承里长得比摇钱压迫感更强，比摇钱多了玄之又玄的树根之外，几乎没有差别，就像是摇钱的成年版。

　　金积玉觉得摇钱一直和自己絮絮叨叨要结果，真正等他满树都是果实之后，摇钱就会长成那棵，即使只有一抹幻影，也能让人见之欲拜的神树。烦躁的地方在于，不知道是阿澈的传承不全，还是龙族本身都是一帮智障。

　　光记着界树有多传奇，见到要好好保护，却不记得留下，要怎么得到他，如何供养，如何收服，乃至所谓供养之人即为天道，到底是供养之人被树控制成为天道，还是供养之人控制树成为天道，什么都没有。一长串的废话。

　　这些都是金积玉从阿澈的传承里得到的东西，至于她在灵魂契约影响下想起的那些过往，让金积玉觉得还不如不知道，起码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对未来还有那么点有趣的东西，让她有兴趣继续把这场好似永无止境的收集游戏，长长久久的玩下去。

　　金积玉和摇钱的那个压根不算灵魂契约，她的灵魂从得到摇钱伊始，就不在属于她。摇钱说的是和不是，都是对的。摇钱没有灵魂，但是她有。那棵名叫摇钱的界树，融合了金积玉的灵魂。她和摇钱都是那棵树，如同一棵树上分长南北的两根枝桠，他们都是树。所以摇钱当然和金积玉签了契约，对人类对金积玉来说，她的灵魂已经变成了树。对摇钱来说他本来就是树，摇钱只是树的名字。

　　金积玉之前对摇钱的不满，对他见死不救的厌恶，对他所有的试探和猜测，一时通通变的毫无意义，她就是树本身，摇钱成神她就成神，树拥有什么她当然也拥有什么。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没有所谓的供养和非供养，她也不是养树人，从头到尾她就是在养成自己。

　　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摇钱当然不会救她，因为摇钱不死她就不会死，金积玉的死亡对摇钱来说，就像风吹动树叶，掉落一片自然有新的树叶长出。金积玉压根就不是人类了，只是她寄居在人类的身体里，给界树寻找养料。这些年奇怪的自我意识，反而像是完美的树上长出了寄生虫，那些所有的想法都不应该存在。

　　或者应该说，金积玉只是当初那个小女孩不甘死去的一个幻想，那个叫金积玉的姑娘死在十八岁的那晚狂欢里，可能是饮酒过量，也可能就是日子到了，猝死当场。重新在那张床上清醒过来的，早就已经不是那个小姑娘，而是界树。为了符合世界规则，拥有一具身躯的界树。所有之后的一切，只是金积玉作为人类的不甘愿而已。

　　摇钱当然不用说的那么具体，金积玉就是他的一部分，他什么都不说，就能和他心意相通的存在，他为什么要说的那么详细。但是始终认为自己是独立个体的金积玉，压根不想搭理摇钱融合的想法，她宁愿像以前一样，去和摇钱沟通。也不愿意承认，最初的那个姑娘早就腐烂入土，现在的灵魂早就不该存在。

　　昏迷的阿澈再愚钝，也给金积玉带去了莫大的信息。了解自己新身份的金积玉，盯着面前的傻子，等着他醒。顺便把之前对摇钱的所有研究丢进角落，那些都没意义了，还不如研究她自己。

　　比如，等她厌恶这无聊的世界之后，要如何正确的自杀。按照现在的情况，她及其有可能死都死不了，介于她居然连人都不做了，要变成一颗据说人人都想拥有的神树。阿澈的突然清醒，还有他一如既往的弱智，唤醒了发呆的金积玉。算了，等玩腻了再想吧。

　　“醒了就带我去找伯爵，不是偷偷跑出来的吗。”金积玉挥手，把准备好的独角兽肉飘到阿澈面前，看过他无聊的兽生之后，对他咋咋唬唬的行为，也算是单方面十分熟悉了。到底还是傻，随随便便就找人认主，这么不公平的契约，签的那么急不可耐。

　　自己要只是一个普通人，这家伙现在哭都没处哭，即使是巫师，她被契约的瞬间，就被对方的灵魂碾成渣了。当初还真没看错，D伯爵还真的是动物保护协会的类型，对动物的爱心简直爆棚。好好一只吃人的猛兽，被养成撒娇卖萌的小绵羊。

　　修为大增自信爆棚的阿澈，也不管金积玉为什么当初会输给龙炎，反正现在人已经是他的了，金积玉就是真的比龙炎强，也不能再和她立契。从床上跳下来，蹦跶到金积玉的旁边，抓住托盘上的肉咬了一口“你为什么老是想要去找龙炎？不是知道了，那家伙就是活的比我久一点，压根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突然成年有点控制不住力道，阿澈一下把肉扯着四块“对了，我昏睡了多久？”

　　“一天。”金积玉挥手把肉从他手上挪开“变成人形就用人类的样子吃东西，不然就变成原型。”认主了，就按照我的规矩来“我要找伯爵，不是去找龙炎。”按照那位的行事风格，交易比武力更适合。D伯爵在寻找珍禽异兽上的天赋，值得好好的利用一下。

　　阿澈瞪着眼睛不满的看着嘴边的肉就这样飞走，鼓着脸把托盘放到桌子上，拿起刀叉狡猾道“等我吃饱了就带你去。”

　　“你是不是忘记了，灵魂契约到底是怎么签的？”金积玉看着笨蛋宠物“只有撑死的饕餮，没有吃饱的饕餮。”因为嘴馋被抓住的家伙，现在居然和她玩小心思。

　　插着脸一样大的肉块，大快朵颐中的单细胞生物，才不管什么契约，重点是食物“我昏过去之前，还有好多独角兽没吃到，等我把那些都吃了，我就带你去。”转头看到金积玉从椅子上站起来往门口走，丢下手里的肉跳起来“你去哪！”

　　“休息。”金积玉脚步不停，她两天没睡，身体有魔力撑着，问题不大。精神却因为阿澈的传承和自己灵魂问题，弄的很疲倦。

　　阿澈闪身挡在她面前“休息？我陪你。”盯着她的脸犹豫了几秒“我睡着的时候，你一直守着我？”不会吧，这家伙那么讨厌，一直想着龙炎，还不让他好好吃东西。

　　怀疑的眼神消失在金积玉理所当然的肯定里，阿澈微愣了一下，眼睛里露出惊喜，大大的笑容挂在脸上，张开双臂想要扑过去，转瞬被魔力挡住，往后退了两步，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开心的在原地蹦跶“发现我是最好的了吧！龙炎压根就什么都不是！”

　　“。。。嗯，”现在这状况，她是被看成是担心他了？那顺便利用一下“不吃了？走吧，去找伯爵。”还想着让他撒欢几天，看来不用了。

　　关心阿澈啊，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龙族进阶如果是自己修炼或者等着时间到了自然生长，都没什么问题。关键是阿澈是被摇钱浩荡的灵力硬生生拔高到成年，一天的时间又太短，中间还多了一个灵魂中转。阿澈蠢归蠢，也是她的宠物，总不能让他刚被契约，就出问题，都和她契约了，力量大减的话，丢掉有点可惜。这样说来，应该也算是担心吧。

　　“你不是要去休息？”阿澈又想上前，看着自己油乎乎的手，在身上擦了两下，对着金积玉挥了挥“干净了。”他还记得金积玉之前因为口水的事情嫌弃他来着，刚才吃东西也是这样。人类虽然麻烦了一点，这都是小事，她不是陪着自己了么。非常靠谱的开口“我去带伯爵来找你，你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