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让所有王师整装, 通知各州的州侯全力配合王师, 捕杀在巧国境内的妖魔。清点粮仓,开仓放粮, 务必保证每一个踏上国境内的百姓,都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 现在正值秋收,近年所有的税收全免, 各州侯的损失由翠篁宫弥补。这件事要冢宰亲自去办,国家危难,此时如有乘乱敛财之人,比要严惩。还有。。”

  金积玉一句接一句,每一句说出口的话,都让宏阔的眼睛越瞪越大, 瞠目结舌的高声打断“主上!王师不可轻易出动!各州的粮仓岂能轻易就开,而且税收!这。。”

  突然被打断的金积玉诧异的看了一眼宏阔, 这个冢宰好像和她想的不一样, 真正关心百姓之人怎么会连这点事情都想不到呢“请问冢宰,州侯中可以意欲反抗王座之人?王位空置的二十年,可有要自立为伪王,入住翠篁宫之人?”

  宏阔愣了两秒, 立刻明白金积玉的意思“是没有,可是这王师也不能就这样轻易的出动。”王师是护卫王宫和主上的军队,主要的能力是平叛,没有真正见过天意的人, 心动妄念想要抢夺王位的,别说没有王的国家,就是王位做着王的国家也不缺少。

  不是人人都知道麒麟选王的方式,更不是人人都认同麒麟选择的王,麒麟的选择未必就是正确的,否则也不会有失道之王。多的是心比天高之人,认为只要能坐上王位,得到麒麟未必是那么难的事情。

  常世是州侯制,作为一州的主人,在自己的治下,州侯的权力几乎和王等同。相比王有天意控制,几乎没有感受过天意,坐在州侯之位,一坐几百年的地仙,有很多可比王暗地里的权势要大得多。表面上一州兵马的限制,私下招募民兵的不在少数。

  在平和的国家王师象征的意义比实际的武力值有效,就算在战火纷飞的国家,王师也不可轻易的出动平叛,一不小心造成的杀戮过众,麒麟就有可能患上失道之症。宏阔以前一直想要一个胎果为王,雁国离他们太近,为雁国带去百年盛世的雁王就是胎果。

  现在却觉得以前真的是太想当然了,胎果为王连一些基本的东西都不知道,王师一旦抵达各州,第一个乱起来的不是得到消息,知道王师是去扫荡妖魔的州侯们,而是什么都不知道,茫然无助的百姓。他们极有可能误会王师是去平叛,或者为新王示威,那这位新任塙王的位置,还没完全做上王座,就已经会招致众人的不满了。

  为什么不管碰到什么情况,粮仓都是重中之重,不是官员不知道百姓活的艰难,不是所有人都打算亲身实践,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而是粮仓乃是权柄的根基,是当权者握在手中的利剑。一旦有粮仓开放的先例,接下来就可能发生,没有食物时,百姓想的不是挣扎求生,而是拿起手边的武器,冲击各地粮仓,为自己赚的一线生机。

  国家越困难,越要保证活下来的每一个人,都是必须要活下来的,他们比浮民更有价值,能在艰难困苦之后站出来,用他们的能力改变这个国家。巧国王座空虚二十年,妖魔到处肆掠,天灾人祸这个国家一个都没少经历,田地几近颗粒无收。

  粮食就这么多,一乡之长和十个乡民,要救谁?一郡太守和一州的司马,前者可能只要百斤的粮食,后者需要千斤活命家人仆役,这要选择谁?世道从来没有公平的说法,在常世坐下的位置本来就把人分为三六九等,现在说要开仓放粮,那致这些人于何地?这里的官员,从他们成为仙人的那一刻起,选择的天平就自动开始倾斜,这就是天意。

  而税收,更不用说,国家百废待兴,没有税收哪来的建设,没有粮食这满殿的官员吃什么,没有钱,士兵手上的冬器从何而来。宏阔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塙王命令的不可理之处,用词之凶险,表情之悲痛,几乎就差指着金积玉的鼻子说,你要是不懂能不能不要瞎掺合!那个恭敬的垂着头说,主上必会为巧国带来盛世的冢宰,现在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金积玉支着下巴,看着宏阔面红耳赤活力无限的样子,看他说的好像有点累,还抬手倒了杯茶,让千树递给他,让他接着说。宏阔抬手接过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才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立马袖子一甩,准备跪下请罪,坐在上首之人摆摆手,让他别装了。

  “我还以为冢宰的特技在于谄媚,看来是我误会了,两任冢宰之位,确实并非常人能担当的,既然如此,我这冢宰的位置也给您留着吧。”金积玉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宏阔的面前,绕着宏阔走了一圈,每走一步,就有一包大约半人高的白色布袋凭空出现在她脚边,一圈走完,布袋仿若围墙,把宏阔圈在中间。

  金积玉站在外面刚准备欣赏一下自己的作品,一声闷响,一个布袋站不稳倒在地上,多米诺布袋转瞬倒了一圈,另类的花开的效果,让想要开口的金积玉不自觉笑出声,指着地上的布袋,对愣住的宏阔说“冢宰可以看看里面都装着什么?”

  被这手变戏法一样的把戏弄的有些不知所措的宏阔,蹲下身子,看了眼布袋的封口,试了两次之后,发现打不开,金积玉拿出一把剪刀递给他,宏阔接过刚剪开一个小口,深红色的豆子顺着口子洒落一地。宏阔抓起一把红豆,立刻转身把身边的口袋都剪开,粟米、糯米、小麦、大豆零零碎碎的铺在地面上,捧着一把粮食,呆呆的看着金积玉“这些是什么?”

  “粮食?”金积玉垂首看着宏阔,脸上装出不解的样子“冢宰不认识吗?”

  真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宏阔,看着刚才说要把冢宰之位依旧托付给他的塙王“您为什么会有这些?”为什么能凭空拿出来?从哪拿出来的?怎么拿出来的?能拿出来多少?

  “冢宰,我现在能出动王师,开放粮仓了吗?”因为刚才的动作有些晃动的耳饰,现在乖顺的贴在金积玉的脸颊上,圆润的黑曜石,像她的眼睛,闪着让人理解不了的光芒。

  塙王与新任塙国冢宰的谈话,持续了快两个小时之后,各个已经回家的官员,不断被宣召进入,这个即将整个巧国的宫殿,在常世成为官员就等于成为仙人,可是在位的时间长短,却一点都耽误他们,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撸起宽大的袖子,撩起衣袍,冲到同僚面前,说他们尸位素餐,不懂得作为。

  天将的馅饼还没让他们高兴一分钟,双方各执一词吵的热火朝天,粮食足够的情况下要从哪开始做,下级官员如何进行限制,如何保证他们划拨出去的粮食,真的能到百姓的手上,如何保证每一个领到粮食的人,确实是有需要的人。王师出动要兵分几路,各州侯是否要进行兵卒的限制,要不要以兵役代替税收,鼓励百姓成为民兵,暂时整编进王师。

  粮食够了当然是好事,但是当初诸公许诺的承诺,是不是应该要兑现了,欠下的赈灾款是不是应该先给,喜州是塙麒的封底,也是巧国的首都之地,是不是应该先从这里开始。王师出动的后勤是不是先找各地的州侯补给,马上就是秋收,现在征召民兵,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为了能有一口吃的,一定会让百姓蜂涌加入。那在地里收获的人,都会变成家中老弱,百姓何其无辜。

  一壶茶水慢悠悠的喝完,从金积玉和宏阔聊第一句时,什么都听不懂过,无聊的睡了一觉的阿澈醒了,搬了把椅子想要坐在金积玉旁边,被眼尖的天馆长阳羽,快步冲过来,想要阻拦。虽然不知此人是谁,但是王的身边,就算是麒麟也只能坐在身后,而不是并排而坐。

  金积玉示意他回头,那边刚才和他炒成一团的人,现在果断抛下他,想要把天官的事情往后,先集中攻击夏官。天官看起来比冢宰要老得多,一头白发长须,脸色红润,如果穿上一身道袍,去昆仑装个得道高人是完全不成问题的,其实他比冢宰要小五十岁不止,看到事情不对,立刻回头,一路小跑冲进战局。阿澈干脆丢掉了椅子,倚靠在金积玉的扶手上,看着她慢悠悠的翻阅手上,自己一个字都看不懂的朝书。

  想要加入这个突然变成小朝会的官员吵架现场,又不知道到要怎么加入的塙麒,从来没有亲身接触过这样的政务,以及这么多的意见就没有一致的时候的官员,平均三分钟换一个立场,只要多方多出一个稍微能说一点的人,千树本来就不是很坚定的心,立刻跟着摇摆。

  最后到底是民意的化身,听着宏阔的那句,国家伊始在于民,当然是先顾及百姓,被拉入冢宰的队伍。窗外的云海,重新亮起天光之时,作为麒麟选择的队伍,宏阔大力甩起广袖,准备订立接下来一年之内,巧国的基调。

  阳羽突然拨开人群,拱手站立在金积玉的面前,对着从一开始就拿着书,看着他们吵,以至于之后都快要被百官忽视的王,恭敬的开口“主上可有其他意见?”

  这二十年没有王的日子都过来了,哪是一天就能习惯的。阳羽的一句话,像是平地一声雷,小半的官员直接呆住,迅速转身,朝向刚才都快背对的王,拱手行礼。另外一大部分则是条件反射的看向冢宰,愣在原地。

  宏阔一看到阳羽的动作,就知道要坏事,迅速站在阳羽身前,弯腰行礼“刚才众人一时被喜讯所惊,忘记了身份,请主上宽恕。”一句话把所有人都囊括了进去,而为官之道,从来法不责众。即卖了人情,也把刚才对王的疏忽轻描淡写的带过,到底做了百五十年的冢宰,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吓到的。

  金积玉把手上的巧国律放下,看着两人低头之后,后面跟着的几十人,夜纷纷安静的站在原地,刚才像闹市的宫殿,现在却能听到阿澈玩着手上玉环的撞击声。招手让场中唯一站立的人回来“千树,过来。”

  看着面前一排排的脑袋笑道“下次还是在朝会上吵吧,这里太小了,你们聚在一起,吵吵闹闹,闹的我一句都不想听。”一国之臣,聚在一起就差群殴了,希望我裁决什么?“我要去蓬山一个半月,进行天敕。我希望带着千树回来时,巧国内已经没有妖魔,这个必须做到。比起担心明天吃什么,百姓更在意明天能不能活。”

  “主上!”阳羽迅速跪在地上,这答案就是把他们一夜的幸苦一次性推翻了。

  “主上!”宏阔快速抬头,看着金积玉,时间这么赶,他们什么都做不了,这是所有的事情,必须要在塙王回归之时,才能进行的意思!这一任的塙王是想要什么都抓在手上吗?

  金积玉站起身,盯着宏阔的眼睛“事缓从恒,事急从权,不知冢宰可曾听过。现在就是事情紧急之时,此时墨守成规,不是为了所谓的百姓好。既然已经有变通之法,就别在乎是否会触动到谁的利益。如果州侯不愿,那就王师去做,而不是试图让州侯愿意。我是百姓的王,州侯是百姓之一。”

  阳羽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宏阔握的紧紧的拳头,勾唇一笑,杨声开口“谨遵王命。”

  鸿尧元年,十月,翠篁宫王师领王命,作为常世十二国第一支不因平叛、巡游而出王宫的王师,以喜州为支点,在巧国境内,大肆驱赶妖魔,被救下的平民不计其数,新任塙王金积玉之名,响彻整个十二国。

  象征着新王天敕,接受天帝的认同,登基为帝的白稚鸟鸣,在各国的王宫响起。白稚鸟一生只会鸣叫两次,一次是新王登基,一次是国王驾崩。只有去蓬山天敕真正的王才会让他们鸣叫,判断一个王朝是否是伪王,只要看王上登基时,是否有白稚鸟去往各国就知道,这甚至比王的身边有麒麟,更准确。毕竟麒麟这种见血就晕的动物,真的要抓的话,其实也不困难。只是拥有麒麟不代表就是王,麒麟的契约、天帝的天敕缺一不可。

  金积玉预计的一个月内,让巧国境内再无妖魔的计划,一直到十二月末才算正式完成,并非中途出了什么意外,也不是妖魔最后打算临死反扑,事情没有按计划完成的原因非常的简单,简单的让金积玉都无话可说,因为王师的战力做不到!

  即使王座空虚了二十年,巧国到处都是妖魔的时候,一直驻守在翠篁宫的王师,其实并没有碰到过多少妖魔,王宫在云海之上,能上来的妖魔并不多,特地飞上来的妖魔更少。王师的战力有些甚至比不上,经常和妖魔战斗的州侯的军队,他们不缺乏武力,却很缺乏经验,要不是仙人本身的身体素质就比普通人要好,这次可能出现大范围的死伤。

  十二月二十四日,巧国塙王登基大典办的极其低调,金积玉不准备劳命伤财的准备这些,受邀请的国君只有雁王小松尚隆,和庆王中岛阳子。准备的说,她只邀请了小松尚隆,中岛阳子是小松尚隆带来的,理由是,大家都是胎果,阳子也是女王,一起交个朋友。

  一头红发的中岛阳子和松弛随性的小松尚隆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在位二十年的她已经从当初那个从蓬莱被景麒找回,不相信自己,乃至有些懦弱的小姑娘,变成了权杖天下的王者。性格里的仁善和固执也渐渐外放开来,不再藏在角落,只会人云亦云。

  国宴太过严肃,展示意义大于一切,刚才绷着的三位国君,带着各自的麒麟,打发了宫人,回到偏殿时,不由自主的都松了口气。三人对视一眼,相识一笑,陌生的氛围,因为这异口同声的叹息亲近不少。

  金积玉抬手把头上的冕冠取下来,她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很疑惑,周礼治国的地方,多出一个至少汉朝之后才会出现的东西,她是真的想不明白。然而不管她想不想的明白,她都得戴这个,而且每次大朝会都要带。

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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