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年纪越大，给不出答案的问题越多。
譬如为什么母亲孟百里将一半以上的研发经费投向了尚在动物实验阶段的新药上？还要再持续往临床阶段砸六七年也未必能通过审批。
譬如为什么推广和销售的费用又是开发的几十上百倍，却任由老油条员工伪造各种名目的学术会议和咨询费用。理由是渠道在他们手上。
譬如说好放手让孟意蝶开拓新领域，却又在会议上嘲笑她， “我们是生物制药，不是卖面膜的。”以后例如基因测试市场等多个提议也以“除了烧钱没有意义”的理由全部打回。
孟百里说 ，“让你进公司帮忙不是为了试错。我们没那个资本。” 可为什么当年哥哥能不断试错，甚至犯下弥天大错后她也安然去收场呢？
事业上如此，情感上更是。
含情脉脉的小颜老师对自己发动了攻势，孟意蝶怎么会不知道？可她从来没说过，小颜很像她的朦胧初恋师姐。
宗桦的眼睛和酒窝也像师姐。
傻子才会多少年如一日，对着心里一个越来越模糊的形象比对着找恋人。
傻子才会在内心犹豫不定时去咨询另一个对自己有意思的人要如何选择。
孟意蝶躺在病床上看着趴柜子前写作业的毛豆，内心忐忑地等待思淼的回复。
思淼的回答很快来了 ：哦。我给你添乱了？那算了，老子还是去挤眼。
这是玩笑？孟意蝶联系微信上下文反复看了几遍，无法确定究竟思淼是认真的，还是带了多少玩笑成分。
烤羊肉的香味从门外传来，思淼提着烤串笑呵呵地坐下，递了几根肉串给毛豆， “来，今天放学就吵着要吃这个。”
再递给孟意蝶两串，连纸巾一起， “你吃两串也没事。”
思淼边吃边揉肚子，孟意蝶从她表情里读不到任何失望或委屈。
“看什么看？老子就是想给你添乱。”思淼津津有味地撕着羊肉， “另一位你自己看着办呗，也挺适合你。”
孟意蝶释然，看了眼毛豆，再摇摇头 ，“我再考虑考虑。”
思淼更用力地咬下最后一块肥瘦相间的肉 ， “怎样？这家店平时我都想不起来吃，今天碰巧路过。”
“好吃。” 毛豆吃得全神贯注，孟意蝶吃得三心二意。
最后再检查了毛豆的作业，思淼等她收拾完书包 ，问孟意蝶， “你晚上不是说睡不好吗？我刚问了医生，他说明天你可以回家休息。”
再看孟意蝶那揉得纠结得眉毛眼睛，再盯着她有些泛油的长发 ， “啧，回家也能舒服洗澡了不是？”
思淼今天也没管毛豆看电视，一回来她就忙得没歇停。
将孟意蝶的卧室又彻底打扫了一轮，为了擦床底下，“欸欸”地推那张沉重的大床，跟在扫地机器人后擦了好几遍。
“还真够结实的。”思淼拍了拍床垫，想到这张床承载过孟意蝶和宗桦两个人， “啧”了声后继续干活，还无意中找到孟意蝶藏在床背后的半包烟。估计是为了躲开宗桦的眼睛，她自己都藏忘了。
两小时后，思淼彻底清洁了一层楼而已，她打开一楼的大门，坐在台阶上对着外面的绿植抽那半烟。
孟意蝶前几天就说过 ， “思淼，我被你带坏了，我也开始抽烟了。”
“得了吧。这事儿取决于你自己，我只是个借口。”思淼怼她。
这就是个蔫不拉几的女人。不熟时就是张傲娇高冷的死人脸。熟了后，孟意蝶就发现她其实挺没劲的，连这种小事都拿不定主意。
也就是脸蛋凑合，条儿勉强顺但最近发福了，至于书卷气嘛，她曾思淼断一条腿躺病床上两周，成天捧个kindle也能熏出一身书卷味。
唯独觉得孟意蝶有点意思的地方就是她拿着清洁剂皮笑肉不笑地讽刺假书生，还有失恋后撞伤了自己流血不流泪。
盯着眼前的艺术姬和二妞，思淼心说你们俩的亲妈其实也蛮适合搭伙过日子。
我对她的了解约莫就这么点儿。对她的家人，经历，过往，还有以后都一无所知。
我TM竟然脑子一热就告白了。思淼第一次告白后就在医院外的电线柱子下沉默了半小时。鼻子堵住了，好在眼睛没被堵。思淼心说这有什么好哭的，你又不是十八岁的傻姑娘了。
“姑姑，你不开心啊？”毛豆终于发现今晚思淼反常的安静。
“没哟，老子累了。”思淼一天从早忙到晚，除了日常店里的中介事务，还得做三顿饭，接送毛豆四次，送病号餐两次。幸亏地方不远，加上自己还年轻能吃得消。
“那你去睡觉，我陪你。”毛豆坐她身边，小脑袋歪在思淼胳膊上撒娇。
“滚哟，找你孟阿姨去。老子连你的家长会都蹭不上，不敢陪寝。”思淼边骂边呼撸毛豆的脑袋， “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孟意蝶？”
毛豆的头找到思淼的膝盖，带着困意说， “她像妈妈。”
是吧！是吧！连毛豆都说孟意蝶有点像周玮。
“哪里像？”思淼的答案是眼睛，还有疏离的气质。
“我不知道。睡着了挺像，醒了更像。”毛豆蹭了下鼻尖，打了个哈欠。
思淼抱起了她，盯着这张迷糊小脸 ， “又不刷牙，你这点也像你妈。”
思淼是在夜里两点钻进被窝的，孟意蝶也睡得不踏实，隔壁床的呼噜声终于让她明白了思淼说过的“想给你一拳”。
孟意蝶大半夜问思淼 ， “睡着了？”
“老子要睡着了，你不是吵醒我了？”思淼回。
“嘿嘿。”孟意蝶翻过身， “我以为你今天生气了。”
“不生气。你以为自己多美，老子要扒着你这棵树不下去？”思淼截屏了挤眼软件上的好友列表给她， “老子也是海王。”
“做海王又不是什么好事。”孟意蝶只是好奇 ， “思淼，你为什么有那么旺盛的精力用于寻找爱情？”
那头的思淼虽然已经回答过一次，这次却思考得更认真， “吃了好吃的还想尝第二回 ，谈恋爱也差不多吧。”
“我有些不敢了呢。”孟意蝶眼前浮现了宗桦， “我觉得，我这人没有人格魅力。就算人家和我谈恋爱，也是因为皮相。”
思淼想了想 ，回了句堵了孟意蝶后半夜的话， “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