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福纨吸吸鼻子,思虑一番,将宝剑仔细藏在衣裤中。冬衣繁重不易瞧出痕迹,她满意地拍拍衣服,回到宫中,夜已深了。

  宫中奢靡无匹,精致的琉璃灯盏倒上鲸油,次第点亮,轻烟袅袅,嗅之如春花盛放。

  可惜,这繁华与她无干。

  福纨轻手轻脚,推开东宫偏殿一扇破败掉漆的门,闪身而入。

  飞速换下宫女服饰,她有些嘲讽地笑了笑——帝姬帝姬,听起来尊贵堂皇,可若是不讨这宫中的主人喜欢,处境倒还不如下人。

  她小心翼翼将佩剑收入床尾箱笼。

  抱着茶杯发了会儿呆,她觉得不保险,便又抱出剑来,埋进被褥底下,这才稍稍安心。

  “殿下。”院子里忽传来一声轻唤。

  那声音不带感情地催促:“殿下,是用药的时辰了。”

  福纨掀帘而出,只见萧瑟西风中,女官面无表情站着,手中提着一只食屉。

  她眯了眯眼:“侍中大人。”这位姓楚的女官是女帝跟前得脸的红人,位居殿前侍中,倒是鲜少有人知道,她曾经照顾过年幼的福纨。

  楚侍中木着一张脸,抽开隔板,端出一碗汤药:“请。”

  两人僵持对视片刻,忽然,楚侍中不动声色地往宫墙下的草丛里一瞟。

  福纨立刻明白过来——有外人。

  她劈手夺过瓷碗一饮而尽,亮出碗底,提高声音道:“如何,可以向你的主子复命了?”

  楚侍中道:“殿下,今夜该是去长乐宫的。”

  福纨:“是……今天?”

  “正是十五。”女官扬手一指,“您看,月亮圆了。”

  月亮果然是圆的,高而远地嵌在飞檐外,映着稀疏的深秋桂子,像一副喜庆的画。

  福纨哑声道:“我,我身子不适……”

  “您来月信了?”女官跨前一步,高出半个头的阴影覆盖下来,似乎只要她点头,便会立刻扒下她的亵裤查看。

  福纨咬住唇角,缓缓摇了摇头,像只张牙舞爪的幼猫,害怕时亮出那毫无威慑力的牙齿——这正是旁人对她的固有印象,病弱,无辜,没有半点威胁。

  短暂的争论到此结束,宫墙角落野草突然一阵晃动,似是风吹,也似跑过了什么人。

  楚侍中有所觉察,扭过去看。

  “无妨,由他去罢。”福纨淡淡道。此刻她语调沉稳,哪里还有半分惊惶?

  她一步迈出宫门,稳稳踩在天街青砖。

  月凉如水。有那么一瞬间,她忽地想起那个漂亮又危险的剑客。那人眼神也和这月色一样清冷,黑鸦似的睫毛,掩着盈盈的一颗痣。

  【愿赌服输,你若想好了要求……】

  可真是有趣……福纨的笑容有几分冷意,她向来胆大包天,万一许了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愿望,难道那人也会允诺吗?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请您……殿下?”女官提灯侧步,“您在笑什么?”

  福纨不语,只摇了摇头。

  长乐宫。

  金线缀着玉珠,隔出一间华丽的内室。

  异兽香炉腾起瑞脑祥云,闻之欲醉。高处,一名明黄色外袍的女子斜倚榻上,四下跪着不少模样俊俏的青年侍者,还有几名随侍的小药童正举着各色药物。

  福纨扫了眼殿内情形,跪下恭敬请安。

  女子饶有兴致地打量她:“皇儿,一月不见,怎的如此生分?”她声音清朗动听,暗含的压迫感却与重锤无异。

  福纨抿唇不答。

  女子笑了:“怎么,来朕宫中,叫你为难了?”

  福纨晓得是先前的探子传了话。她伏得愈发低,一副惶然无措的模样:“儿,儿臣求陛下宽恕!”殿内落针可闻,她能感知到上方投来的视线,却不知对方究竟信了几分。

  “罢了。”半晌,女帝随手一指,淡淡道,“时辰不早,虞君,来。”

  下首跪着的白衣青年叩首行礼,取了一只玉筒,躬身递给女帝。女帝执银刀往腕上割了一道,面色分毫不变,任由血滴淋漓地落入玉筒之中。

  青年待她收手,又捧着玉筒,朝福纨膝行而来。

  浓烈的药香并血腥气自那玉筒中散发而出,几乎盖过殿内的靡靡香气,颇有种诡异之感。听着布料摩挲的声音愈来愈近,福纨暗中握紧双拳,额头死死抵着地面。

  “慢。”

  那令人恐惧的摩擦声停下了。

  座上的女帝轻笑了一声:“你不提醒,我险些忘了。太医何在?”

  女官恭敬道:“禀陛下,院判大人正候在偏殿。”

  “传。”

  福纨闭上眼,稍松了口气。

  不出片刻,这颗心又再度提了起来,几名宫女捉住她的一截细白手腕,将蚕丝系上嶙峋支楞的腕骨,引着丝线往外殿递去。

  丝线另一端不知被谁执在手中,微微振颤。

  漫长的等待令她心跳如雷。

  更漏阑珊,直到瑞兽炉中的冰片几乎烧尽了,她方才等到她的判决。

  女皇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道:“带她下去。着太医好生照看,往后无事,不必再来请安。”

  福纨一愣,转了转干涩的眼珠,这才慢慢反应过来——成功了?

  无数谋算瞬间闪过脑海,她手指在广袖下紧握成拳。

  “殿下?”楚侍中躬身扶她。

  她瞥了她一眼,没有接,重重叩下头去:“谢陛下恩典。”

  回宫路上,福纨初次得了一顶软轿,轿辇咿呀呀行过满街凉月如水。她苍白细瘦的手指沿着喉间盘扣,划过前胸,轻触平坦小腹,最后握紧。

  月亮依旧是圆的,桂子芬芳,琉璃宫灯晃荡着动人夜色。可也有什么东西,自此便不一样了。

  “殿下,”女官似乎欲言又止,半晌,才低声道,“殿下,开弓没有回头箭。”

  福纨没有回答,只放下了轿帘。

  宫人将她送回偏僻宫苑,粗暴地关门落锁。楚侍中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却也被挡在了门外。

  福纨扑上红木床,自被褥下摸出了那柄宝剑。剑鞘冰凉,锋刃更冷,若是吻在喉间,便可了断世间一切尘缘罪孽。

  她抽出刀刃,欣赏了一会儿,突然微笑了。

  “都盼着我死,我偏不想死。”

  剑刃映出她漆黑的双眸,叫她想起了另一双眼睛——似霜雪也似月光,寒冷不带温度,却又暗含灼热星芒。

  半晌,福纨收刀入鞘,继而缓缓抱紧剑鞘。柔软的肌肤被粗糙铁器激得颤抖,许久,薄纱帐里传出一声轻而慢的叹息。

  长剑渐渐煨得温热,摩|挲间隐隐勾出些触感,倒像是习武之人的手指,弹拨过柔嫩的琴弦。

  半梦半醒间,她模糊地思忖——若有下一次……或许该问问那人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左手糖葫芦右手棉花糖——

  福纨:姐姐,我怀孕啦

  白蝉(捏):分明就是吃胖了

  (本文没有怀孕没有生子!一切都是纨妹套路嗷请不要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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