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chapter63

  阁楼的瓦顶上,巫马看着背影颓废的老者,在他的印象里,当年的殷焦,是个神话般的存在。世人流传他的神算已经无人能及,甚至超过了历代焦家与木家的先祖。而且他通晓古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览群书,游历九州,却与世无争,风流俊逸。如今看着他惆怅的看着月亮,他不知道焦天敖嘴里说的‘阿瑜’是谁,但殷焦顺便垮了的身子,让他知道,这人的名字,对这位老者的打击很大。

  “巫马家的族子,总是这般的优秀啊,当年君丫头,也是个可爱机灵的孩子,只是,可惜了,可惜。唉!”

  巫马宗念一愣,这位老人竟然认识巫马君。

  不用看,殷焦也知道他一定很疑惑,毕竟当年君丫头进京时,自己并不在京城里。但缘分也总是很奇妙,当年他确实见过巫马君,是在她和巫马清幼游历郝国时无意间撞见的。

  他一眼就认出这两人是隐世多年的巫马家的人,但他并没有打扰她们的心思。后来再一次遇见,是在去楚南一带时,两人被路上的山匪要挟,他当时也只是出手相助,在得知三人的目的地相同时,便结伴而行。

  整整两个多月的共同游历,他将这两个孩子几乎当自己的女儿般疼爱和照顾,他挺喜欢巫马清幼的冷静和细腻,但更喜欢巫马君时不时的调皮和机敏。因此,他甚至有了要将巫马君嫁给殷起的念头,一是为了巩固殷起的地位,二是为他填了一股暗处的势力,三是他真的挺喜欢这个孩子。但后来,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他知道殷起并不会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他的手段,丝毫不低于如今的殷冉。而且,他也清楚的知道,这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不同于一般的姐妹,甚至多出了很多情绪。

  他依旧给这两个孩子介绍沿途的风景,告诉她们郝国最美的风光,吃过许多地方特色的菜系,也研究过每一段路上遇见的奇怪的生物。

  巫马君喜欢塞北,也喜欢幽州的风光,沿途两个月的相伴,也到了分离的时候。她们要去凉州,看看戈壁荒漠,殷焦建议他们去幽州看看,那时幽州还属于北狄,但依旧不能减少人们对于幽州的向往和热爱。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因为这一个决定,几乎改变了郝国整个国家的走向与命运。

  他不知道为何命运要巧妙的安排焦天敖与她们相见。那时的他还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因为一件事情,那年的他们都彼此离开了朝廷,在外游历。他不知道焦天敖用什么方法让巫马君随着他去了郝国的首都,并且还让巫马君嫁给了殷冉,随后的事情,他被赶出了京城,从此在世上‘消失’。

  殷焦看着漆黑的天空,竟然连颗星子都没有了,雾将一切埋的极深,就像人的心,在一团团看不清、摸不着的幻影下,变得不像从前的模样。

  殷焦看着东南方向,然后对着巫马宗念礼貌一笑。

  “还得麻烦巫马公子带老朽去一趟木府。”殷焦本是一个人来的皇宫,却刚好遇见离宫的巫马,于是,便麻烦了他一些事情。

  “不敢,老前辈,冒犯。”巫马笑笑,回以礼貌,然后带着殷焦朝着木府的方向跃去。

  木府,一如二十多年前的端庄却带着秀雅,殷焦跨进这阔别后半辈子的府邸时,心中多少有些感慨。

  老旧的阁楼,即使清理干净,也有了岁月的沉重感。殷焦在府里逛了一会儿,便随着记忆,去了窦敛的房间。

  窦敛正在书屋里写着信笺,从纸上能看出,这是一封密函。

  殷焦清楚的记得每一间屋子的构造和暗格,当他靠近窦敛时,窦敛甚至没有反应。

  看着书信上的内容,其实他已经知道窦敛早已经在策划一些事情,很简单,他要推翻殷冉,让殷希登基。不过,看他书信上的内容,他不禁有些担忧。

  脚步移动撞上了一旁的盆景,窦敛一回头,刚好看见离自己很近的殷焦,先是被惊骇了一下,却很快被这熟悉的模样,怔的笔都掉在了地上。

  “天师?”

  殷焦轻轻点头。窦敛的泪水早已打湿了眼眶,两位白了头发的老者,在这个时刻,宛如分别多年的挚友,不知道如何去言语。

  “没想到您还活着,上天眷顾啊。”窦敛上前拉住殷焦的手,面部抖动。

  殷焦也很感慨,窦敛比他大,却也尚在人世,也不算孤独了。

  两人沉默了很久,殷焦一直在等他平复心情。等他看起来好一些时,两人便相携坐下,随便聊了会儿天,殷焦便说道正题。

  “老窦,我一向敬重你,即使你一直将自己视为木府的仆人,可我从来都把你当大哥看。”

  窦敛点头,笑得很是开怀,但他知道,殷焦有话要说。

  “所以,你能放弃二十年前的事情吗?”

  窦敛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殷焦,嘴边的笑意不减,眼神却那样深远和模糊。

  “唉。”终究,他先叹了口气,看着殷焦的表情像是瞬间老了十岁,慢慢的回答道。

  “不是我不想,而是已经没有收回来的办法了。”

  殷焦不明,却又听见他低喃着。

  “我老在想,当时我为何留在京中,如果我和木帝师一起出京,那么,或许帝师当年就不会死。也或许,我早一点知道焦天敖的本性,然后扼杀他一切的计谋,所有的事情,是不是也不会发生了?”

  窦敛的声音低哑还带着颤抖,从未有过的悲伤从他体内一次爆发出来,殷焦心一凉,也觉得浑身悲痛。

  “老窦,我们都已经过了古稀之年了,当年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再纠结,又能得到什么了?况且,如今的一切不都往原来该有的轨迹走吗,我们现在这样,不是要毁了郝国的未来,你,舍得吗?”

  窦敛浑身一颤,然后低下头去。他也不想,可他总是不愿放下那口气,那口自己非要亲手拉下焦天敖披着的外皮的气。可他也知道,这样会伤害到殷希,伤害到那个孩子在意的人,甚至伤害到整个郝国的百姓。可他放不下啊,放不下纠缠了他二十多年的夙愿,放不下纠缠他二十多年的噩梦。

  殷焦看着他陷入沉思与痛苦的眼眸,也只能无声的摇头,看着外面安静的夜空,他走到窗前,背对着窦敛,缓缓的说道。

  “其实,这么多年,或许,是我们欠他,对不对?”

  窦敛一抬头,看着微风吹起殷焦苍白枯竭的白发,他的背影挺拔却落寞,那是带着无数故事与过往的背影,那么惆怅,却那么神秘。

  “如果当年我们阻止了殷起,不放任他的胡来,也许天敖也不会恨我和长风,然后,去毁了郝国,是吗?”

  殷焦侧着脸看他,那牵强的笑让窦敛心一扯,想要安慰他。却见殷焦摇头,又转过头,看着月亮,继续低语道。

  “这么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我做的对吗?我是为了遵循天命,而选择了无条件支持殷起,即使我们都知道殷起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为了郝国,为了先帝的遗愿,我总希望郝国能够万世长存,国泰民安就好,而忘了,焦天敖,我这有着天选之子的徒儿,也是个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心啊。”

  殷焦像是醉了,连说话都带着喘,窦敛不知道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这些过往究竟谁对谁错。他看着自己书信底下落款的名字,殷开,想着这几日动荡不安的朝廷内部和外部,开始犹豫了。

  夜里寂寥无声,殷焦就这样站着,任由湿气打湿了窗前的纸糊,他就这样静静的站着。

  “我先走了,老窦,这个时代已经不属于我们了,有些事情,我们能不插手就不插手吧。希那孩子已经够累了,我们为何还要给她们添麻烦,你,多想想吧。”

  殷焦没有回头,而是出了房门,任由窦敛一个人坐在屋里对着信纸发呆,直到外面传来白鸽‘咕咕’的叫声,他才回过神。看着雪白的鸽儿,他长叹了气,将信封拿起……

第63章 chapter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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