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爷爷,婵嫣要走了。”徐婵嫣哭腔道。

  徐太师点头,努力地掩饰自己的舍不得,一把低沉的嗓音喑哑道:“远在他乡要好好照顾自己,爷爷这边会很好,别总挂念着。”

  徐婵嫣鼻尖一酸,逼回去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爷爷要保重身体。”

  “知道知道,这把老骨头我珍惜着呢,活个百来岁都是轻而易举的。”徐太师布满皱纹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说了几句,最后快到启程的时间了,徐婵嫣便托着逶地的裙摆向着前面不远处的马车三步一回头地行去,身后的几个丫环赶紧跟上。

  上马车时,徐婵嫣在原地停住了脚步,一个转身向着文武百官这边扫来,视线在人群里扫了好久,才远远地看见了那个站在百官之中样貌出众的景阳王,嘴角微微勾起,这才心满意足地踏上了去异国他乡的马车。

  百官之中,慕容倾陌和唐曦并肩站在一起,慕容倾陌抓住了唐曦袖下的手,偏头看着他问:“你舍不得?”

  唐曦缓缓摇了摇头,“没有。”

  “昊国的国君我见过,算不上是什么可以垂青千古的皇帝但生性也不暴戾,加之喜欢诗词歌赋,倒像是个文弱书生,后宫寥寥无几,她嫁过去没人会亏待她。”慕容倾陌轻描淡写地说着,一句话说出来像是在安慰唐曦,免去了他的担心。

  “你去过昊国?”唐曦问。

  慕容倾陌挑眉,唇角勾起,“天下虽大,我没去过的地方却是少之又少。”那八年,闯南走北哪里没有去过,而最后落脚的地方就是这里。

  华贵的马车踏着雪向着远离京城的地方奔去,车轨碾过的地方留下两条深深的印记,最后隐没在茫茫的雪白中。

  徐婵嫣走了没几天徐太师便缠绵病榻,皇帝准他留在府中修养不必上朝。当初对孙女说的活个百来岁是轻而易举的事,一听就知道是安慰人的话,他的身体他又怎能不知。

  唐曦提了一些补品去过府上拜访,老人家孱弱地很,不过就是短短的半个月便消瘦得只剩下一把皮包骨,布满沧桑的眼睛往里凹得明显,几乎就是陷下去的。每每说一句话都要咳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丫环们衣不解带地守在身边,一个个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

  唐曦在床榻旁边的位子坐了下来,老人家见了景阳王高兴,就说起了徐婵嫣小时候的事。婵嫣是个可怜的孩子,八岁就失了爹娘,那时还是膝下承欢的年纪。周围的人都骗她,说他的爹娘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回来,可是这种骗小孩的说法早就不灵验了,孩子虽小,但还是知道的,心里知道嘴上却不说。

  说到这里,泪水又积满了眼眶,咳嗽咳得厉害的时候眼泪也随着流了下来,都是过了六旬的老人了,实在是承受不起这样的离别。

  坐在旁椅上的唐曦听着,他若是咳着,就在一旁等他缓过来,递上一块布巾让他擦去眼泪,然后等他再说,他再听。

  老人家说的这些东西他都懂,九年前,唐幻玥的死讯传到他耳朵时他也是这般痛不欲生,那时虽有别的亲人在身旁,但少了唐幻玥就是少了依靠,黑暗里自己一个人哭着,越是制止眼泪越是流的厉害。说来都好笑,那时他十八岁,上过战场杀过敌,立过战功,遇上了生离死别还是一样会哭。

  唐曦三天两头上太师府去看望病弱的徐太师,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陪着他说说话,听她说徐婵嫣的事,从出生到长大,每一件事他都记得一清二楚,随时都可以把一件小到可以忽略的事脱口而出。他说,他打过一次婵嫣,也仅仅只打了一次,那时婵嫣十二岁,打她是因为她发脾气一天都不吃饭。那是因为心疼,心疼她所以才打她,手掌刚离开就后悔了,怎么就打了她?

  人啊,总是会在失去一件东西的时候才会知道他的重要,在没失去之前怎么就是不会懂得珍惜。

  唐曦回到府上时,一身紫衣的慕容倾陌在府门前,慵懒地靠着背后的红漆柱子,半眯半昧的眼眸带着几分迷离,美丽的脸蛋像是某幅画中的人。

  “你又去了太师府?”紫衣男子道。

  唐曦一边走进来一边应着,“嗯,他老人家病了,所以去看看。”

  慕容倾陌勾起唇角,唐曦的心思他是看出来了。若不是他举荐徐婵嫣去昊国和亲,徐太师就不会病重,所以唐曦是在弥补,为他的过错而做的弥补,哪怕只是一丝一毫。

  “唐曦是怕我会被五雷轰顶,所以在帮我积福呢。”慕容倾陌幽幽道。

  “别胡说。”就是不承认。

  唐曦继续往里面走,慕容倾陌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我想听你奏笛。”后面的人厚颜无耻地提出。

  唐曦停下脚步,背着他道:“那你等一会。”而后便举步向着书房。

  某人得意地笑着跟上去,“多久我都会等。”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求评论……

  23

  23、后宫事发 ...

  这会还在说当朝太师病得如何严重,怕是不久于人世了。那边,宫里的太医连夜被诏进天宁宫,听天宁宫里的宫女说太后是突然倒下去的,倒在地上后就口吐白沫全身抽搐,样子极为恐怖。宫女们小声地议论着,是中毒了吧,太后吃了莲子羹没多久就这样了。

  还在蓄云宫与红贵妃郎情妾意的皇上下令所有人不得前来打扰,就算是太后的亲信过来禀明皇上也被拦在了宫外,急得那位通报的太监直跳脚。

  守门的太监趾高气昂道:“皇上说了,就是天大的事也不能进去打扰,若是坏了皇上的兴致你担当的起么?”

  那夜宫里的太医倾尽全力也未能保住太后的性命,都知道这是中了毒,但是到底中的是什么毒却没人能说得上来。

  皇上一早听到太后归天的消息就如晴天霹雳,急急忙忙地赶到天宁宫,地上跪了一群妃子,带头哭着的是皇后。几个太医在门外跪着,一个个脸色比谁都难看,在宫里行医若是救不了地位高的人轻则革职重则处死,逃也逃不过的啊。

  皇上一进来看到床上已经毫无气息的人,龙颜一怒,指着那跪着的太医,面目狰狞可怕,狠狠道:“把这些没用的东西给我拉下去,每人领杖四十大板!”

  太医们齐齐匍匐在地,声音颤抖地喊着,“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该打的还是打了。

  后来,经查实,太后是吃了一碗莲子羹中毒的,至于什么毒还在查证当中。寻根问底,最后矛头指向了皇后,因为那碗莲子羹正是皇后送过来的。太后喜欢莲子羹,皇后就隔三差五的吩咐御膳房准备一碗西湖莲子羹,然后自己再送过去,以示自己为人儿媳的孝心。以前没出事,怎么偏偏就现在有事了呢?

  跪在地上求饶的皇后恶狠狠地瞟了一眼在皇上身边的红绫,用膝盖过去抱住皇上的脚,喊冤道:“皇上,不是臣妾,就算有千万个胆臣妾也不敢加害太后啊!请皇上明查,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想陷我于不义……”

  话还没说完,一巴掌就重重的打在了脸上,头上的凤冠都有些歪了,嘴角微微淌出点血。皇后捂住被打得生疼的地方,睁圆了眼睛抬头看着凶狠暴戾的皇帝,颤抖的嘴唇挤出两个字,“皇上……”

  居高临下的人毫不留情道:“来人!把皇后拉出去砍了!”

  此言一下,皇后的眼珠子睁得比她头上凤钗上的玉珠还大,一把嗓子顿时就卡住了,发不出声音,软瘫在地上,连垂死的挣扎都做不出来。

  左右的太监上前要把皇后拉出去,心里还是颤颤巍巍的动作不敢太大,毕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啊。若是平时的小罗喽,皇令一下,立即过来手脚麻利地把人拖着出去午门,该斩首的斩首该凌迟的凌迟,不会有半点迟疑!

  皇帝身旁的红贵妃起身在皇上面前跪下,皇帝顿时心疼作势要扶,“爱妃,你这是作甚?”

  红贵妃看了看旁边的皇后,转而抬头看着皇上,“皇上,皇后姐姐对太后一直敬孝有加,视太后为亲母,说什么也是不可能加害太后的呀,还请皇上明查。”

  皇帝伸手扶起红贵妃,叹了口气,“爱妃这是何必。”

  “皇上,臣妾只是为姐姐说句公道话罢了,毕竟姐姐是皇上的皇后,民间有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皇上又怎能这么狠心呢。”红绫娇声道。

  那边两个太监拐着胳膊的皇后狠狠地对着红绫啐了一口,“呸!本宫就算死了也用不着你来假好心,你这祸害人间的狐狸精!”

  皇上大怒,指着皇后,“不识好歹,还不快给朕拉下去……”

  “皇上,不要!姐姐这是无心的,你放过她吧!”红贵妃又及时劝道。

  皇上看着苦口婆心的红贵妃,声音立即柔了下来,“她刚才骂你,你怎么还帮着她。”

  “皇上,罢了,臣妾知道姐姐只是一时气急,你别责怪她了。”

  红贵妃多次相劝,最后皇上下令暂时将皇后打入冷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这事传到了后宫的给位嫔妃的耳朵里,这事谁都清楚,最近皇后想着法子处处为难红贵妃,几位贵妃也帮着出谋划策,可惜每一件成功的。皇后再笨也不会对太后下手啊,这不是拿刀抹自己脖子吗?这下太后确实被毒死了,皇后被打入冷宫,谁不知道是有人在后面搞鬼。

  那红贵妃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就害不了她,她害人却是轻而易举不着痕迹。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敢对太后下手。想到这里,免不了又是出了一层薄汗啊!

  太后的丧礼就在第二天举行,朝中上下文武百官都是一身素衣白缟,宫中的帏帘也换上了纯白色的。宫女们满山忙下的,宫里死了人还是个有地位的那活多得是要忙坏人的呀。

  唐曦换上了白色的丧服正要进宫一趟。

  “她死了不是该皆大欢喜么,怎么沉着个脸?”慕容倾陌语气平淡道。

  唐曦负手而立,一身白衣素缟显得他更加清秀,眉宇间却是蹙起的,“怎么说这么大不敬的话,怎么说她也是太后。”

  慕容倾陌不以为意,围着唐曦踱步,“别忘了当初是谁害你的母后入了冷宫,又是谁联合了大臣害我与你分离,又是谁派人下的毒放的火。这一切都是那个阴毒的太后和他的儿子,唐曦,是她,这样的人你怎么还要怜愐她?”

  “那过去了。”一句很平淡的话,喜好安宁的景阳王不喜记仇,他的唐幻玥还好好的活着,这已是上天的恩赐了,仇恨什么早已烟消云散。

  “过去了?”慕容倾陌摇了摇头,似笑非笑,“不可能过去。”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冤冤相报何时了。”唐曦蹙着眉,这一代报上一代的仇恨,下一代又要报这一代的仇,如此下去什么时候才有一个安稳的生活?

  慕容倾陌牵起唐曦的手放在掌心,与他四目相对,“我问你,若有一天我被那个老女人毒死了,你会怎么做?”

  唐曦心头一震,他只是随便说说,说到了那个死字时他却不安,偏过头去躲开他的视线,“别说这晦气的话。”

  慕容倾陌轻笑,不以为意,“这是事实,九年前我本该被她毒死的,正确来说唐幻玥已经被她毒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慕容倾陌。

  “唐曦,你会怎么做,会替我报仇么?”

  对于这个问题,找不到答案。没有明确答案的回答没有意义,索性就不答。

  唐曦抽离他的手掌,沉吟了半响最后说:“时辰不早了,你也准备一下进宫去吧。”

  直直地看着唐曦半垂着的脸,慕容倾陌说:“你在回避。”

  对,是在回避。那八年来,早已看淡了世间的爱恨情仇,每日平平淡淡地过着,不去想金钱名利,不去争地位荣耀,就想这样淡淡地过着日子安之若素。某一天慕容倾陌出现了,唐曦一眼就认出了他是八年前的唐幻玥。他的出现,平淡的日子早已不平淡。

  宫里头的人个个都哭丧着脸,遇上再好笑的事也要忍着不笑出来,路上遇见了人也要小声地说话。其实一个太后死了有多少人是真正地伤心的,做个样子罢了,人家皇帝老子死了娘亲还不是整日和红贵妃浓情蜜意的,谁又有资格笑谁虚情假意?待过了几天,太后入土为安,谁还真的要一直哭丧着脸。听到的都是抱怨的声音,宫里挂了那么多白缟又要重新换过来,多费心呐。

  冷宫里头的皇后早已被人遗忘,那些平时姐姐姐姐地叫着的嫔妃们没有谁来看过她。好在一位跟了她十几年的老宫女讲人情提了些东西去看她,塞了些银子给守门的才进去的,没过多久又出来了,落魄的皇后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扔着东西就把人赶了出来。后来听人说她疯了,有太监看到她用泥巴抹脸,还在头上插了一些花,在冷宫里待着有谁能耐得住寂寞,再加上心病郁积,保持头脑清醒的也没有几个。

  在冷宫当差送饭的太监私下议论着,这个进来的看来不会活得太久,再过些日子,等她想不开了,咱也落个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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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

  24、相亲 ...

  最后的一场雪融化后便是真正意义的春天,暖意浓浓,世间万物复苏,山头百花齐放,好一派生机勃勃。

  说来也巧,吏部尚书刘大人年逾花甲,这一开春思乡之情便如泉涌,怎么也阻止不了。人老了总是要落叶归根的,纵使在京中为官多年还是断不了那份对故乡的思念啊!京城的春天这般妖娆美丽,那故乡的春天定会比这里更美吧。

  一道奏折呈上去,写的不是别的正是:恳请皇上批准老臣告老还乡颐养天年。皇帝看了,点了点头,人老了也会糊涂留在朝中怕是会误事的,不等再三思索便批了。

  吏部尚书的位子也不能一直空着啊。底下的官员大多都对这个位子虎视眈眈,在朝中升官那叫一个难啊,就算你做的再好没位子也没得升啊!这下好不容易上了年纪的吏部尚书让出了位子,谁都想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像是意料之中的事,最后晋升为吏部尚书的正是吏部侍郎慕容倾陌。那个慕容大人真是亘古未有的奇才啊,半年前才中状元,几个月就升做吏部侍郎,再过几个月,吏部侍郎也算不上什么了,人家已经是吏部尚书了!那吏部尚书是什么,是一部之长,正三品的官位。看着趋势,人家慕容大人过不久就要位极人臣了呢。

  这消息一传出,慕容府的门槛又要被踩垮了。随着人家慕容大人的官位越做越大,送礼也要高一个档次,以前那玉观音,玛瑙如意,金佛像都是些拿不上台面的,现在要送就送什么南海红珊瑚,和田白玉,要那些少见的,物以稀为贵。这样捧着去慕容府才不显得寒酸,人家慕容大人心里也高兴。

  官员们私下都说,人家现在也是国舅,他貌若天仙的妹妹被皇上宠得死去活来,有一种东西叫枕边风,龙床上随意说几句皇上还能不答应?所以就说,吏部尚书的位子早就料到是谁的了,除了他还有谁能得皇上的重视?

  那尚书令放低了身段亲自登门拜访,说是膝下有一女,芳龄十九正是闺中待嫁之年,与慕容大人只差了一岁。若是慕容大人哪时有空了就找个时间见见面,就说见个面别的就等见了面才说。

  慕容倾陌双手从后面环住坐在案后静读的唐曦,在他耳边道:“唐曦,你说这尚书令的千金我见还是不见呢?”

  “你看着办罢。”唐曦淡淡道,手上的书卷翻到了另一页。

  “只怕我见了之后就要娶了人家,毕竟是尚书令,官比我大,要是他硬是要把女儿许配给我我也不好拒绝呢。”慕容倾陌撩起他胸前的一缕青丝慢慢捋着。

  唐曦放下书卷,“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纪,是该想想婚嫁的事了。”说得轻巧。

  “你舍得么?嗯?”慕容倾陌用脸贴着他的耳鬓轻轻摩挲。

  算是对他的耳鬓厮磨习惯了,便由着他去了。“又不是要把女儿嫁出去,这有什么舍不得的。”

  甜腻的语气在耳边回响,“只是我舍不得,你知道的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一句话入耳便僵直了身子,突觉心里涌上一股热潮,唐曦不自禁握紧了拳头。

  慕容倾陌继续道:“而且,我这一生只认定了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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