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番外·今生今世
天宫一尾上千岁的鲤鱼不甘永生永世困在天池,擅自下凡,将东海闹得鸡犬不宁，口口声声要将东海据为己有。
那鲤鱼乃是在天池修炼了几千年的厉害角色,东海龙宫的老龙王派遣的虾兵蟹将哪是他的对手，焦头烂额之际只得上天庭求助。
天帝一道令下,派了穆锦仙君前去东海将其制服。
穆锦原以为几日便能将其拿下带回天宫,没想到这老鲤鱼精委实狡猾,眼看斗不过，逃窜起来十分之快。最后为寻这老鲤鱼的踪迹，竟花了半个月，费了不少气力才将其打回原形，用捆仙绳带回天宫受审。
穆锦向天帝复命后,忙赶回碧露宫。
一路上身穿百花裙的仙娥低眉垂首向他请安，他身形如风，嗖一声就从众仙娥面前走了过去。
走到拐角处时，脚步蓦地停下，眼神怔怔地看着不远处。
亭中的石桌旁，对坐两人，中间一张落满黑白棋子的棋盘，陌霜捻着白子，澜舟捻着黑子，两人对弈对的十分投入，抬眼时，澜舟淡淡一笑，“看来，我又要输了。”
梓玥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棋局未完，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澜舟的指腹摩挲着光滑的棋子，无奈笑了笑，“你倒是先告诉我，谁在你眼下还赢过的？”
穆锦在回廊上站了许久，看着专心下棋的两人，过去也不是，走也不是，犹豫半响还是转身离开了。
澜舟偏头看着消失在拐角处的紫色身影，看着梓玥仙君，“都这么多年了，他这醋劲还没个消停。”
梓玥收回视线，唇边一抹淡笑，“我在他面前，就不曾赢过。”
难道穆锦的棋艺比梓玥仙君还要精湛？澜舟仙君有些诧异，“你是说棋？”
梓玥缓缓道：“不是，是情。”
澜舟仙君恍然大悟，连笑了几声。
等澜舟仙君离开，穆锦就揽着梓玥的腰，“这些日，你想我不想？”
“你才去了一天不到的功夫。”言下之意就是不想。
穆锦愣了愣，他差点忘了自己去的这半个月，对于天上来讲不过是一眨眼的事。于是不死心地再问：“那若是我离开了半个月呢？”
梓玥仙君淡然，“倒是可以试一试。”
“……”顿了顿，穆锦耍着小脾气道：“那我干脆去北冥那住上一年半载。”
梓玥面不改色，“也好，耳根能清净个一年半载。”
“你……”穆锦气得差点跳脚。
梓玥见他生气的模样，十分想笑。要是再逗下去，恐怕这人真的会离家出走，于是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在他唇角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过几日，去人间走一趟，如何？”
闻言，方才还在生气的穆锦掩不住脸上的喜色，“好。”
成仙好些年，人间倒是去过的，但是公务在身，也没好好游玩。难得梓玥主动提出，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两人下了凡，人间已经是夜晚，那日又正好是元宵。
当年的樊城早已不叫樊城，但元宵节的花灯会却比当年热闹。
穆锦带着梓玥混迹在凡人里头，吃元宵，赏花灯，虽再不复当年，却依旧乐在其中。
穆锦说要放花灯，兴致冲冲地把人拉到河边，塞了一锭银子给买花灯的老朽，提起笔在花灯上写上穆锦，再下笔时，却愣住了。自然而然地在穆锦二字的旁边写了一个陌字，当年，这花灯上写的是陌霜。
梓玥看着他，“怎么不写？”
穆锦像是故意掩饰什么，说：“这花灯写坏了，再换一个。”
梓玥忙阻止，“哪里坏了？”
穆锦却说不出话来。
梓玥看着他在花灯上写的字，了然，“坏倒是没坏，只是还差一个霜字。”
“我还是换一个。”
梓玥握住他的手，“不必。换花灯，可不是好兆头。”
穆锦轻抿着唇看着他，梓玥道：“于我而言，你既是辞觞，也是穆锦。于你而言，我是梓玥，也是陌霜。前世今生，不过是两个名字，同一人罢了。”
穆锦轻点了点头，提起笔再将霜字写上去。
写好了花灯，穆锦牵起梓玥的手来到河岸的石阶上，手上捏了仙印，在花灯上施了法，再将花灯放在河面上。
那盏被施了法的花灯畅通无阻地顺着河水飘去，任是再大的风也吹不倒。穆锦看着那盏远去的花灯，脸上浮起一丝满意的笑。
沿着河岸而建的长廊重新修建过，临河的一面挂了一排灯笼。穆锦从袖子里掏出一锭五两银子给了老板，两人从第一个花灯猜到了第十八个花灯，最后却只挑了一盏灯笼走。
将近子时，花灯会上的人各自散去，热闹的街道渐渐变得清冷。
难得来一趟人间，穆锦自然不会满足于花灯会。散场之时寻了一家客栈落脚，打算第二日，再四处游玩。
次日一早再去离这不远的花海，唤来一朵祥云，相距几十里的地方抵达亦不过半刻钟。曾经山脚下的那片花海还在，且比当年更宽广更美。
穆锦看着眼前的浩瀚花海，心情大好，侧头看着梓玥道：“我们到花丛去。”
“好。”说罢，飞身而起，向着花海中央而去。一紫一白的身影在花海之上掠过，远看就如两只翩飞的蝶。
在花海中央落脚，置身花海之中，四面八方皆是色彩绚丽的野花，在这荒野之地本该静谧如斯，却有蜂蝶嬉戏，嗡嗡的声音平添几分热闹。
穆锦从身后抱住梓玥，侧脸贴着他的耳郭，魅惑的语气道：“你可记得，有一次，你我在这……嗯？”边说，放在腰间的手也不安分。
梓玥曲起手指，往后在他脑门上轻敲了敲，“你这脑袋瓜里头，都装了些什么？”
身后的人暧昧道：“都装了你。”
梓玥握住他乱来的手，“不许胡闹，否则，以后休想我再陪你来。”
身后的人立刻不动了，下巴点在穆锦的肩膀上，用起了苦肉计，“我制服那老鲤鱼精可是去了半月有余的，这半月每日住在龙宫，老龙王为了做人情送了多少美人，我一个也没收，就等着回来抱你，没想到你却待我这般冷淡……”
平日穆锦倒也是随着他清心寡欲的，两人的房事算少。梓玥知他用的是苦肉计，却也软下心来，道：“这里不是地方，你要是想要，我们这就回去。”
“别。”穆锦赶忙阻止，“难得下凡，再多留几日。”
“你可还有想去的地方？”
这江山早已改朝换代，又能去哪？穆锦顿了顿，“人间都已经过了千年了，有些地方去了也是物是人非，还是随意走走就好。”随后又问：“你可有想去的？”
陌霜思索片刻，“听雨湖如何？”
一听到这个地方，穆锦的心就沉了下来，眸中的神色也黯了黯，他永远不会忘记，在听雨湖上，陌霜说他要走了，最后在他怀里失去气息的那一刻。每每想到心就会揪紧，在玖阳山修炼时，每每回听雨湖祭祀，带着他的牌位去看听雨湖的荷花，心也是沉重的。
那种滋味，他不想再尝试。
“听雨湖的荷花还未开，没甚好看的。”穆锦说。
“听雨湖除了荷花，初春时节的景致也是十分怡人的。”
穆锦紧紧握住他的手，“别去。”
“可我想回去走走，你不愿陪我？”
“不是。”
“那你担心什么？”
穆锦没了话说，对于心中那份伤痛，他不想重新揭开。梓玥大抵明白他的心思，握住他的手，“你只管放心，这一次，我不会走。”
穆锦轻抿着唇，颌首。
灵州还唤作灵州，凌云山亦还是凌云山，但凌云观早已不复存在。
李琛的墓就在凌云山的后山脚下，穆锦先是带着他去拜祭李琛。墓地无人打理，早已掩埋在杂草树木之中。
梓玥一挥袖子，坟墓周围的杂草树木全部平根倒下，手上一捏仙印，倒下的树木全部消失不见，墓地周围十分空旷，大致可以看得出墓地的形状。
墓碑上的字迹早已被风雨侵蚀，梓玥跪在墓地前，上了一炷香，点了蜡，再烧了些纸钱。上一世他下凡历劫，李琛同他一起长大，待他如同亲兄弟。
虽然李琛过世将近千年，但与他而言，他不过几年不曾见他。
穆锦看着那块看不清字迹的墓碑道：“过了这么久，他大概也已经转世了。”
“嗯。”梓玥站起来，转身看着穆锦，“走罢。”
下了山，两人走在热闹的集市上，穆锦拖着他的手，这里看看那里停停，还像个孩子一样。
走出了热闹的集市，来到人流较为稀疏的街道，街道旁都是些摆摊卖字画书本的，或是秀才或是厌倦官场辞官回乡的。
梓玥站在书摊前，低头拿起一本书翻了翻。
穆锦趁着梓玥低头看书，偷偷走到老板的旁边，低声道：“老板，你这可有枕下书？”
老板一听，立即会意，同样低声回道：“公子想要哪种？”
“龙阳之好的可有？”
老板嘿嘿地笑，“我这昨日刚入了几本，都是上等的货色，包您看了还想看。”
“那给我来一本。”穆锦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交到老板手上。
老板顺手的收了银子，手脚麻利地去取出了放在箱底的书。穆锦用身子半遮着接过，塞进了袖子里。
梓玥抬起头来看着那边的穆锦，穆锦干咳一声，心虚地笑了笑，“可看好了？”
“再等会。”复又低下头挑着书。
一个少女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救命啊！救命啊！”
梓玥循着声源看过去，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正向着这边跑来，她身后还跟着三四个男子，其中带头的男子衣着华贵，看得出是名门出身。
看着迎面跑来的女子，梓玥有那么一刻地怔愣，因为那名女子的容貌与冬灵的一模一样。
穆锦赶忙出手拦住那几个追赶她的男子，道：“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女流之辈，算什么英雄好汉。”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青衣男子大口大口地呼吸，“此事与你有何干系？”
“本公子向来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今日既然遇上，自然就不能不关我的事。”
那名被追赶的女子躲在了穆锦身后，对着那几名追她的男子做了一个鬼脸。
突然，那名穿着华贵青衣的男子盯着穆锦身后的女子，“疯丫头，闹够了没有，快跟我回去。”
穆锦身后的女子吐了吐舌头,“我才不回去！”
“你想气死爹娘不成！”
伶牙俐齿的女子回道：“才不是，分明是他们想逼死我！”
梓玥闻言走上前来，看了看穆锦，道：“看来，有必要把事情弄清楚。”
听了他们之间的对话，穆锦也觉着事情好像不是自己所想，看着那名女子，“他们是你什么人？”
那名女子呵呵地笑着，“我不认识他们。”
青衣男子立即纠正，“我是她亲兄长！”
梓玥和穆锦一齐看向那名女子。精灵古怪的女子对上穆锦和陌霜的眼光，撅起嘴，“我才不承认他是我亲哥。”
梓玥问：“怎么说？”
那名女子十分憋屈，指着那名青衣男子，“他硬逼着我嫁给一个又黑又丑又胖的人，要是亲哥怎会逼着妹妹嫁给这样的人。”
青衣男子恨铁不成钢，“萧家公子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城里多少大家闺秀想嫁给他，人家还没嫌弃你，你还好嫌弃人家？”
“你别骗我了，表姐说了，那萧家公子长得像头猪，黑得想雷公，丑得像鬼！”
“哦？原来我在别人眼中竟是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