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会谈
综艺的事情，因为季柠夏没有松口，所以池一横这边和其他几位队员的合同也一直没定下来，虽说林致已经答应了会解决，但看着迟迟没有行动的林致，池一横多少还是会有些焦急。
这几天林致频繁往二队和青训生那边跑，季柠夏和战队其它人都注意到了。
这日，林致前脚刚走，几人就凑到了一起。
“话说，狙皇这些天为什么一直往对面楼跑啊？”莫析询问道。
余戈和大蛇面上茫然摇头，一起看向了季柠夏。
“柠夏，你和狙皇走得近，你知道为什么吗？”余戈对季柠夏问。
季柠夏拿着鼠标的动作一顿，说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林致这些天为什么老往对面跑，林致没具体说，他也一直没去问。
“不知道。”季柠夏心中觉得异样，面上冷冷清清的回答。
几人看着季柠夏这副模样，对视一眼，各自心中有了些猜测，再回神莫析已经是两眼泪汪汪。
“你们说，是不是于教练出什么问题了，这些天我也没看到教练，池一横是说教练在那边带青训生可狙皇天天往那边跑……”莫析说到这顿了顿，垂泪欲泣，“会不会……会不会其实一直去那边给二队和青训生训练的是狙皇，而教练他……已经……”
后面的话莫析没有再说下去，却是引起无限遐想。
“不会吧……”大蛇脸上神情天崩地裂。
余戈也默然。
季柠夏微微蹙眉，“你们在乱说什么？”
莫析看向季柠夏，一脸认真，“柠夏你别不信，很多时候猜测即事实！”
“猜测什么？”莫析话音才落，训练师的门就从外推开，来人好巧不巧正是刚被讨论的于烨。
“教练……”莫析一脸错愕，随即脸上的悲伤再次浮现，红着眼眶站起身，“你是不是来跟我们告别的？”
于烨：“……”告别？？？
莫析一副懊恼的模样自顾自摇头，“那年杏花微雨，教练您带着我每日每夜训练，我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离开TK以后，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回来找我们！”
于烨彻底懵了，看着莫析一脸决绝的神情，嘴角微抽，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谁说我要走的？”于烨问。
“难道不是吗？”莫析说，“教练你年纪大了，带不动我们了，现在一队大蛇回归，狙皇闲置，那岂不是顺理成章换了你？”
这话说的太顺，连同当事人于烨都绕了进去，醒了半天神才反应过来，下一刻拳头直接硬了，敲在莫析脑袋上。
“谁说老子要走？你给我少看点狗血小说，一天天脑袋瓜子里什么乱七八糟？？”于烨骂骂咧咧，“我才三十岁，风华正茂的年纪谁说老了？你特么就等着我给你训练到七十岁吧！！”
莫析一愣，“七十岁？？”
于烨怒哄，“对，就是七十岁！！！！”
“我七十岁也还要打职业？”莫析指着自己，一脸难以置信。
“你活到老打到老，我等会就叫池一横给你改合同。”于烨说。
两人吵着，局面被“噗嗤”一声笑打破，只见于烨身后站着不知何时走过来的林致，他双手环胸，靠着门看戏。
“你俩继续。”林致在众人的目光下朝于烨和莫析摊了摊手，随后视线转而看向季柠夏，“我找我家这位小朋友。”
季柠夏一愣，会意站起身走过去，跟着林致走了。
转身离开老远后还听到回过神的于烨大骂“什么叫你家？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是你家的吗你就乱人！？”
被林致牵着手的季柠夏扭头看林致的神色，凑近了些，小声道：“就是你家的。”
林致勾了勾唇，“嗯，我也是你家的。”
相视一笑，季柠夏红了耳尖。
“我们这是去哪？”季柠夏跟着林致出了基地，问道。
林致：“就在对面。”
季柠夏默然，想到刚刚训练室里莫析说的话，这些天林致一直往对面楼跑，现在带着他去，大概是与这些天的行动有关。
心中这般想着，季柠夏却也没问，跟着林致一前一后去了二队那边。
林致带着季柠夏去了二队那边的会议室，拉开条凳子让季柠夏坐下，季柠夏看着偌大的会议室只有他俩，所坐位置长桌对面还有一张椅子，像是为什么人准备着。
“这几天我一直往这边来，为的就是接下来的事情。”
“嗯。”季柠夏点头。
林致揉了一把季柠夏的脑袋，“接下来看到的事情，听到的话，都是我想要给你的。”
季柠夏不懂，但却依旧点头，“嗯。”
两人并排坐下，不一会儿会议室的门被敲响，是个青训生，男孩脸庞青涩，看着林致和季柠夏神情中带着紧张，微微颔首道：“狙皇，季队。”
林致朝他点了点头，“别紧张。”
青训生在会议室长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唇角微抿着，手垂在桌面，双手交握。
“请你过来，是想问你两个问题。”林致开口道。
青训生：“嗯嗯。”
“你来参加TK青训生集训，家里人什么态度？”
青训生听着林致这话面色一滞，双眸瞳孔睁大一瞬，很快耷拉下去，眉眼间全是落寞。
“实不相瞒……”青训生有些犹豫，“他们觉得我疯了……”
放在桌上的手收到桌下，握成全捏着指节，脸上的微表情，手上的小动作都诉说着青训生这会儿的情绪。
紧张，不甘，落寞……
太多东西交杂在一起，反而看不清了。
“他们一直不理解我为什么要来，我妈说打游戏能有什么出息……”青训生深吸一口气，“我其实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是……我还是想要坚持下去……”
“你拿什么坚持？”这是林致的第二个问题。
青训生听到这话沉默了好久，最终摇头 “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只是这么一股脑冲了进来，靠着一腔热血想要咬牙坚持下去，觉得或许下一刻下一秒就会出现转机。
谈话到这里结束，青训生离开。
再后来，又进来了很多训练生，一个接着一个，每一个都是坐在对面，林致不断重复着刚刚的两个问题。
“你来参加TK的青训生集训，家人是什么态度？”
“你拿什么坚持？”
……
很简单的两个问题，也是很残忍的两个问题。
几乎所有人第一个问题的答案都是家里人反对，认为电竞就是不务正业，打游戏没有什么出息，但自己想要坚持下去，但又几乎所有人在面对第二个问题时说了不知道。
这群少年，用青春追着看不到前路的梦。
为什么呢？
林致也想要问过为什么呢？但后来觉得自己没资格问，因为他自己也像这群小孩一样都不知道为什么。
谈话持续了很久，一直到最后一个青训生离开，季柠夏才终于回神，他看向林致，他知道林致这行为一定有他的含义。
“哥。”季柠夏轻声叫道，再没了下文。
他就是想要叫一声哥，他现在说不出心中何种情绪，说来他实在茫然，他一直知道有人入圈是不遭受理解的，但却不知道原来是这么多。
季柠夏想起自己当年进TK时，父亲几乎是什么也没说就让他来了，连因为他未成年不能签的合同都是父亲落了笔签字。
他在这个行业顺风顺水，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瓶颈，最大的难处也不过是遇到实力比自己强的战队。
相比起大多数人，他似乎已经很幸运了。
可幸运让他忘了，这世间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
“这些天，我一直在看他们训练。”林致看着季柠夏，开口道。
“他们训练很认真，有天赋的没天赋的，都很认真。”
“其实做这些，看这些，听这些，都是想要劝说你去上综艺。”林致将季柠夏拉近些。
季柠夏一愣，他看着林致似乎懂了些什么，但又没想透彻。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答应参加节目吗？”林致轻笑道。
季柠夏垂眸，他好像明白了，但却沉默着没说话。
“刚刚那些孩子，和你我一样都有梦想。”
“但在绝大多数家长的眼中，电竞行业就如刚刚的青训生所说一般，是不务正业，不会有出息，于是他们遭到阻拦，受到误解，甚至有很多人因此离开了这条路。”
“家里人不支持，这句话或许你理解不透彻，但很多人确确实实经历着。”
“我们这些行内人知道的误解，但是家长不知道。”
“在我们拿金锅为国家争荣耀的时候，年轻的孩子为我们狂欢的时候，家长也不知道，他们不知道原来所谓电脑游戏也有比赛，他们不知道原来这种所谓“不务正业”的东西也可以为国争光，可以养家糊口。”
“误解太多，而我们没有途径去说，便如积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我们需要一个途径去说，而如今这个综艺就是，我们需要这样的传播媒介，用自己的亲身体验去告诉那些不知道的人，这个行业和他们想的不一样。”
林致说到这顿了顿，他握住季柠夏的手，“我们不可能一直站在顶峰，后继有人电竞才会有未来，我们在这条路发光，便也要为后来人铺路。”
“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效，但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总是好的。”
“至少……”林致看向季柠夏眼中柔和温存，“至少让那些不知道前路如何的青训生，能在这条路上看到些光。”
林致握着季柠夏的手，他能感受到季柠夏回握的力道，他看着垂着眸子不说话的季柠夏，那一瞬知道，他的小朋友答应了。
他的小朋友一向如此，干净，透彻，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