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对手身高将近两米,肌肉块哪怕被厚实一层保护服罩着,仍旧凸显出充满力量感的轮廓。

  这个人代号“巨人泰山”,听说是在C国地下赛中挺出名的一位人物,出名的主要原因不止是因为他的体型,更是因为他在比赛中展现出的力量感。大部分竞技似乎一直对高大健壮性的选手青睐有加,其原因就是他们流露出的强悍和超乎常人的体格。

  梁禧在上场之前还祈祷过,希望自己的对手至少是个正统运动员出身,现在看来是打错算盘了。

  泰山是从地下格斗场一路摸到击剑的地下赛,这里的老板大多自诩“洋气”,看不上单纯格斗场的粗暴和野蛮,相对而言出手更加大方,因此选手挣得也多。

  泰山看上了这里优越的金钱奖励,仗着他格斗的经验毫不畏惧流血受伤,一路硬碰硬顶了上来,成为梁禧今天的对手。

  “小子,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号,但我今天不是来跟你比较技术的……”场地中央,泰山立在梁禧面前,护面上涂鸦着狰狞的面孔,总让人想象那铁网格后面的人,是否也永远是这副凶狠的样子。

  “我挑战你,是因为赢了你得的钱多。”泰山发出一声冷笑,手臂在前方糊弄地晃了两下当做敬礼。

  这里的场地没有剑道,也没有正规比赛中用到的手线。

  只要能刺中对方的有效部位,遍布于特质金属衣上的红外线就会感知,同时裁判器给予反馈。

  梁禧对于对方的挑衅没有过多回应,他只是一板一眼敬完礼,回到画着开始线的地方用实战姿势站稳。

  头盔里面,梁禧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也听得见外面观众席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疯狂的呼声。

  开始令下!

  红方的猎豹箭一般窜出,那速度仿佛真的在扑杀羚羊。纵使泰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知道那人的速度非同寻常的快,但仍旧被这突如其来的进攻逼退。

  他忙不迭后退防守,然而已经太晚——没有哪只猎物能逃过猎豹的突然袭击,梁禧尽全力爆发的一剑就是要在气势上先声夺人!

  “滴——”

  场地中央悬挂的巨幅灯板红灯亮起,在观众都没反应过来之前,梁禧已经率先得分。一击毙命,剑尖正中泰山的胸口。

  对面的大块头愣了一下,随即用手抚在梁禧刺过的地方,他闷笑两声,随即提醒道:“你会为你的手下留情而后悔。”他是指梁禧刺在他胸口上的力度,点到为止,只留下轻微的疼痛。

  “这是我的事。”梁禧站回到开始线。

  这不是地下赛的普遍打法。

  以血腥刺激著称的地下赛,受伤是家常便饭,他们经常需要将对方打到毫无还手之力的程度,否则就会被对面击败。弱肉强食,地下赛的存在就是为了回归人性中某些最原始的东西。

  而猎豹惯用的“点到为止”,非但不会赢得尊重,反而会让一些老板大失所望——毕竟他们花大价钱来看的可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体育比赛。

  “看吧,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来看‘猎豹’的比赛就跟看正规的击剑比赛没差的。”魏承毅在楼上的看台,下巴对着实时转播扬了扬。

  电子屏幕上,两个人已经开始后面的比赛,有了先前第一剑的经验,泰山变得谨慎而且有所防备。两个人的剑尖在不断交战中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圆弧,而放大的音效也将这种金属碰撞的声音传递出来,震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陆鸣川对友人的闲聊充耳不闻,他双手交握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心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当然认得出梁禧,这个身影在他眼前、梦里、回忆中都出现过太多次。如果说仅凭远远一瞥还没有办法确认,那么,就在梁禧跨出第一次弓步进攻的瞬间,陆鸣川心中所有的猜想都被敲得粉碎。

  他不明白,小时候那个乖乖跟在他身后的弟弟怎么就会走上这么一条路,那种明亮到让人怀疑年龄的目光背后,怎么会隐藏着这些灰暗又反叛心思。

  愤怒、后悔、担心……种种情绪在陆鸣川心中轮番上演,他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关节发白。

  魏承毅对陆鸣川此时的挣扎一无所知,他自顾自分析着赛场上的变化:“五分钟过去了,‘猎豹’拿到4剑,而‘泰山’只有两剑,看这个样子九分钟时限内肯定打不满剑数。”

  他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从我这种非专业人士看来,这局我会押在‘猎豹’身上,十有八九都是他赢……诶,你这个专业人士怎么半天不出声?”魏承毅目光没有离开赛场,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的瞬间。

  “不。”陆鸣川忽然沉声说道,“年……‘猎豹’前面的进攻消耗了太多体力,而对手因为一直在用违规的脚下动作,加上体格本来就占优势,如果他后面全力反扑,那……”他没有说下去。

  “这种比赛哪来的规则,裁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啦,你就少挑剔这些。”魏承毅事不关己地耸了耸肩,“不过我也无所谓谁赢,反正没有往里押钱。”他笑了两声。

  “滴——”

  在两个人对话间歇,绿色的彩灯忽然亮起,猎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向后摔在地面上。

  梁禧忍住右肩膀上的刺痛,闷哼一声,在落地之前用后背着地以避免更多的伤害。他面前的泰山忽然进行了一段冲刺,然后利用他压倒性的力量直接将梁禧撞倒,同时用剑尖扎向梁禧的右肩。

  这种故意冲撞在正规比赛中铁定是犯规动作,然而,在地下赛的场地里,泰山的这一出反而引得观众席爆发出一阵欢呼,他们大声吹着口哨,呼喊着泰山的代号。

  与此同时,梁禧摔在地上的场面,引起押注在他身上的老板们强烈不满,他们发出“吁”声,伴随着一两道嘹亮的谩骂。

  陆鸣川猛地从座位上站起,魏承毅奇怪地看向他,敏锐发现事情的古怪:“怎么了?脸白得跟张纸一样……是这里空气不流通,不舒服?”

  “不是。”陆鸣川冷静下来,重新坐回了座位,“我没事。”

  梁禧来这里打比赛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做这种违法的事情,且不说别的,他以后还想站上正规国际比赛的剑道吗?!这简直就是在自毁前途!他的年年怎么也不该愚蠢至此。

  浓烈的失望感从陆鸣川心底涌上来。

  好痛……

  梁禧捂在自己的肩膀上,喊了暂停。

  他趁着休息的三十秒里,试图放松自己僵硬起来的肩膀,然而疼痛感还是难以忽视地向大脑神经袭来。

  或许是太久没有打过地下赛了,原先也并非没有被人刺伤过,但也没有疼得这样厉害……梁禧心中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仿佛这痛意并非全然来自外伤,还有些别的东西在令他不安,可一时间怎么也想不出来。

  大脑在短短三十秒内迅速运转,现在距离九分钟时间限制还有四十五秒,而这四十五秒内大概还能容纳两到三次进攻。

  右手是持剑手,凭借自己现在右肩受伤的状况,梁禧本意上非常不想主动进攻,但是,如果他不进攻,那么反倒是中了泰山的下怀——两、三次进攻,再严密的防守也会有疏漏。一旦丢分,那么4:4就会进入加时赛环节,而现在的情况是,拖得越久,对梁禧就越不利。

  要赌一把。

  梁禧镇定下来,示意裁判可以继续,一声令下,梁禧站在原地没动,做好了严阵以待的姿势。

  而就在这时,泰山似乎是在上次的冲刺进攻中得到了甜头,哨声令下的一刻就直接加速向梁禧的方向冲刺,他的剑直直对着梁禧的胸膛,手握得很紧,而过快的速度和压倒性的力量让格挡开他的剑成为一件难事。

  梁禧如果正常防守,那么所需的代价可能不仅仅是一次摔倒,更有甚者可能会骨折或怎样——这样的冲力和体重上的优势,梁禧受伤的胳膊根本挡不住。

  然而,他的策略并非如此……

  梁禧看着泰山向他冲刺,默念了一句“正中下怀”,随后在对方剑尖刚要触及他的时候,忽然蹲下,向右一个侧身借力滚倒在地,与此同时,迅速出手在泰山的腰部一点。

  “滴——”

  所有人都没反映过来,裁判器亮起了红色的单灯,裁判也愣了一下,随后宣布:“红方抢攻得分。”全场哗然。

  陆鸣川在楼上,阴沉的表情因为梁禧的动作而有了变化,他的嘴角翘起一个弧度,不过被他很快压下去。

  比赛进行到这个时候,只剩下二十多秒的时间,对于梁禧而言,在这二十秒内防住两剑已经不是问题。如果陆鸣川没猜错的话,他们将会就着5:3的比分结束比赛,而梁禧也将会成为今晚的头号赢家。

  赛场上,梁禧松了一口气。

  他赌对了,凭借泰山这种满脑子蛮力的脑袋,只要绕进了一条胡同里就不会拐弯,他根本猜不到梁禧会用抢攻的方式夺得这一剑的得分。

  实际上,梁禧也很少运用这种打法。

  抢攻,在对面进攻的时候不去想着获取主动权,而是剑走偏锋避开对面的剑来完成一次单灯得分……这是陆鸣川的拿手好戏。

  比赛结束的时候,梁禧已经无心听取主持人的褒奖和观众席上各种呼声,他浑身上下只有疲倦。长舒一口气,梁禧没有摘下护面,直接向着自己的休息室走去。

  他在想,这一定是最后一次参加地下赛,一切都结束了。

  他要将这个画着猎豹涂鸦的护面永远藏起来,仿佛这样就会把这段曾经疯狂过的青春永远埋葬,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做过的这些事情,他还会是所有人眼里那个内敛努力的击剑选手。

  然而,就在他拿出房卡打开自己的休息室的一瞬,忽然一阵大力将他从背后推进去。房门“嘭”的一声合上,梁禧跌坐在地毯上,难以置信看着面前的来人,他张着嘴巴,声带几经摩擦却只能发出两声微弱的声音:“……哥哥?”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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