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恶意无主(上)

  为什么有些人会本能的厌恶其他人呢?这说的不是其他,而是本能。

  有可能不是初遇更不是久识,两人间或许什么龌龊都没有过,甚至两人都没见过面,但某些末节的信息就能令一人心中恶意和厌恶滋生。

  究其原因或许是那人心中某处早已因某些人或某些事生了结、长了疤。现在虽然时间流逝,记忆消退,连当事人都以为没有发生过什么,但当类似的人或事再次出现在面前,即使只是影子、只是个点,便能勾出心中的滔天恶感。

  说到底是因为从未释怀,不释怀当前的人或事,不释怀无力的自己,不释怀那被刻意回避的时光。这恐怕便是本能的真面目。时光会带走许多东西,但那颗负重受伤的心往往被落下了。

  人的一生是由许多事物编制缠绕而成的,像一块缎面。那些痛苦它早已在无知无觉间编进了缎面的每一处。生活□□着我们的缎面,然后缎面冒出线头,这些线头不停地挠心,当感受到里面纠缠的痛苦时,便以为自己的痛苦源头就是那些线头,于是拿上所有武器也要去掉那些线头。但是受损的缎面只会不停地冒出新的线头。

  何施便是是将王妮欢当成了她人生的“线头”,她本能厌恶的人。她觉得王妮欢太过骄矜,日常的穿衣打扮处处讲究,全是名牌,还几乎没看过重复的着装。

  遣词用句也都带着些矜持的高昂,总喜欢用些类似“我就是想告诉你”、“你要知道”的词。她觉得王妮欢无时无刻不把自己放在高人一等的训话位置,让人心烦。谁一定就要处于低位,真想将把王妮欢拖入尘埃里滚个几圈。

  罗恕也算是何施的一个“线头”。若说王妮欢是因为她的高而让何施厌恶,那罗恕就是因为她的低让何施不屑。罗恕似乎在任何人面前都习惯摆着低姿态,却又从未真地低到把自己的脸放地上任何施踩几下。【虚得恶心,心里不定憋着什么坏。】这是何施的判断。

  罗恕是王妮欢心里的“线头”,而昨天过后何施也是王妮欢“线头”了,何施表现出的恶意让王妮欢太过熟悉,让王妮欢生出了浓烈的怨和恨。同时罗恕心中又何尝不是有着许多“线头”。

  这些因“线头”而产生的“恶意”在世间流转。不知又会生出多少“线头”,多少“恶意”。

  何施知道自己的恶意不能随便表现出来,在她厌恶的人没有曝光自己的恶行前,她的厌恶会变成让人嫌恶的无理取闹。所以她在无人可见的心里让恶意生长,在私下里祈求事实尽快呈现,让王妮欢和罗恕等人的败坏被发现,证明自己的正确和正义。

  丢钱这事,她一方面气愤自己被怀疑,一方面又有些狡黠的兴奋。她相信这事必然和王妮欢或者罗恕有关,所以即使周密说告一段落了 ,她依然像只鹰一般在他们身边徘徊。

  【快了】她像嗜血的野生动物一般兴奋,激情四射地执行着这项本与她无关的任务。

  而一切就是那么巧合,皇天终是不负有心人。她抓到现形了。

  ......

  再次是一个不该的时间,蜇鸣社众人聚一起开了这个基本上都没预计到的会议。

  王妮欢很慌乱。不管别人怎么看她,给她贴多少标签,也无法改变她只是个18岁大学新生的事实。过去那些被重点关注的,被夸奖或者厌恶的性格和能力并没有强大她的心。

  她确信自己绝没有干偷钱的事,却无法解释为什么钱会出现在她的钱包里,这钱是铁证啊。王妮欢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只能想到去求救,想到那个永远都会帮着她、护着她的表姐。她在张咏幸面前哭诉自己的无辜,祈求表姐再次拯救自己。

  但她提前的努力好像没有任何效果,3小时后,居然还来了这场针对自己的 “□□会”。

  “现在是板上钉钉了,王妮欢狡辩还有意思嘛?!”何施拿出她的手机打开了一张照片给大家看,那张照片主视角是一张签着名字的百元钞票,次视角则是王妮欢,她一脸惶恐不安还保持拿钞票的动作。和警察照的罪犯照有些类似的意味,都是在为罪恶留证。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在我钱包里,但我真的没偷。”这话是真的,王妮欢不缺钱,所以不用对钱做计划。在她随手可及的地方都可能放钱,钱包,抽屉,外套,背包。她用它们的时候也都是随手抽拿递出,她从未想过钞票有多大意义,所以不认为钱有什么不同样子,不认为它们有一天能让她背负罪责。

  “王妮欢你现在说这话,觉得有人信吗?”何施马上接话掐断王妮欢的辩解。【这种人见了棺材还不掉泪,真是渣滓】。

  周密皱了皱眉,半小时前她才得知了这件事,那时一切已经晚了,以至于她没时间去制止事态恶化了,也没能阻止何施通告所有人。所以才有了这场骑虎难下的会议。

  她知道今天这事绝不可能再像2天前那样化解了。何施一直在煽风点火,当务之急便是要打断这种“□□”的气氛。

  “王妮欢你好好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你应该是最接近真相的人了。”周密道。

  王妮欢绞尽脑汁地想了许久,却还是全无头绪,你能让一个从未将钱放眼里的人,心里有它的位置吗?自然是空空一片。可是王妮欢急于想摆脱现状,急于思寻线索,最后大脑也空空了。

  “哼,都被逮到了,还在这装无辜,不觉得假吗?不觉得做作,敢做就要敢认。

  这种人还和她多说什么?我是一刻都不想再和她待一处了,赶她出社吧!”何施当然对王妮欢半分不信,出言讥讽道。

  “别,这事是我们不对,我们三倍赔偿,不要把事情闹大。”张咏幸好似被何施的话惊到,抢着服了软,认了罪。

  王妮欢听到表姐替自己认了这些罪名,心里一紧。她知今天这事已不能善了,她要脱罪又找不到证据。好似陪钱真是最好的办法了。

  可是她却难受得不行。她难受当然不是因为那些钱,别说3倍,就是10倍、100百倍都不是大问题。她难受得是自己真地被迫要担下这个罪名了。她明明无辜不是吗?!为什么她要遭遇这些!她做错了什么?!

  “咏幸!别再这胡说八道。我知道你担心妮欢,你想帮她,但绝不是这么个帮法。这种罪名怎么能担下!”周密急声打断。

  “副社长认罪才是对的,可是你想大事化小就不对了,这种事性质那么恶劣。她就该受到该有的惩罚”何施嚣张地呛了张咏幸一声,而伸手后指着王妮欢。

  争辩白热化,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都回到了周、王、何三人那。再没人关注张咏幸了,所以没人看到她那张脸,早已没有什么惊慌失措,只有平静,古怪地平静。

  张咏幸自是知道王妮欢不可能去偷钱的。而且她也知道事情的真相总会被查出来。

  她同样知道,那个痛苦惊慌的人是自己血脉相连的表妹,那个深受长辈喜爱的表妹,那个自己一直被耳提面命要细心照顾的表妹,那个发生什么坏事都会牵连自己的表妹,那个让张咏幸活得疲惫不堪,自己却能肆意张扬生活的表妹。

  今天看到她被团团围困,张咏幸突生一种快感,她突然想知道些新东西。她想知道若王妮欢背负了许多污点,坠落尘埃,那她是不是就再也不能肆意张扬,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彻彻底底从张咏幸的生命漩涡里挣扎出来。

  恶意或许就是癌细胞和病毒的混合体,它既会自生,也会传染。人们无法逃避生病,也无法逃避恶意的滋生,视乎你怎么去面对它。有些人消解它,就是个善人。有些人屈从它,变成了恶人。有些人屈从它,却被他人及时遏止了,那便又变回了善人。张咏幸很幸运,周密让她失去变恶的机会。

  “我们要查清楚。”这种无意义的争辩实在是烦透了,顾奇越终于说话了。

  “事情都那么清楚了,还查什么?”此时的何施正在享受自己的高光时刻,周密这个社长在她面前都光芒打折,这个平时不显山露水的顾奇越算什么。

  “我相信不是王妮欢拿的钱。”顾奇越不用前面被反复提及的“偷”字。在这样的场景下其实说“拿”都会对无辜之人造成伤害。更何况这事情里面有太多未确定的问题,是“偷”还是“拿”真不一定。

  “你相信,怎么相信,都人赃并获了你还相信。凭什么?凭她这张脸?凭她有钱?”何施嗤笑道吗,她就是恶心顾奇越,让顾奇越为了不落个“拜金”的名声而放弃争辩。

  “对,就凭她有钱。”顾奇越却不按牌理出牌地认了这个说法。

  “你这是在跪舔有钱人吗?!!”

  “我只是不回避现实而已。王妮欢很有钱。一个随随便便用几千块钱包的人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去偷几百块钱的,除非她有病,这就是现实。

  不说什么爱不爱惜羽毛,这件事本身就很麻烦也很危险,我不觉得一个有钱人真会去干 。”顾奇越平静回道。

  “所以你是说只有穷人才会去偷钱吗?在你眼里只有穷人才道德败坏吗?”顾奇越的平静惹怒了何施,顾奇越像一根正舒展着身体的“线头”,可恶程度超出了何施以往可见的所有“线头”。【这就是一个拜金恬不知耻的小人。】

  “家住山林之人不求树,家住河边之人不求水,这是常理。结果现在只是把树、水换成了钱你就觉得变成冒犯了吗?若我这话伤到了无辜的穷人我道歉。但是回避事实不是好事。

  觉得金钱天生带恶也是不对的。性质都是人赋予的,既赋予了它恶性也赋予了它善性,现实就是有钱确实能让人少做许多低级恶事。”顾奇越道。

  “我从没见过有人能把爱钱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何施讥讽道。

  “我真不是想说金钱的重要性什么的。我只是想表达王妮欢拿钱的可能性很低。我相信你能来吴华读书,这话你就不可能听不懂。

  所以你不要胡搅蛮缠做出一副完全不懂的样子,你是在深陷什么里面只有你自己知道。但是不要因为这些你的原因去伤害别人。这样不显得你强横,只显得你无能。”顾奇越依然保持她一贯的平静。

  “你......”可显然被戳到隐性痛处的何施无法平静,她一拍桌子便要开骂。

  “好了,就这样吧!大家都消消气,我们好好查查,不能冤枉人。那现在怎么查?”周密用手握住何施的两手肘,控制了场面。而后回头看着顾奇越问道。

第31章 恶意无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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