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同眠

  音笙极力将她护在怀里,滚落一阵,幸好两人被一株老槐树拦住,没有与马车一样坠入江中。

  元瑶急忙问她:“音笙,音笙你怎么样了?”

  她勉力笑了一笑,“娘娘,奴婢的右腿很疼,烦请您扶奴婢起来,看还能不能走。”

  元瑶轻轻将她搀起,音笙觉察到右小腿传来钻心的痛楚,不由颦眉道:“娘娘,奴婢应是骨头错位了。

  她环顾四周,见这处坡度平缓,有开垦过的痕迹,还有一条杂草丛生的羊肠小道,想了想,给元瑶指了个方向:“娘娘,山上可能还会滚落石块,此处不安全,您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兴许能寻到人烟。”

  元瑶道:“好,我们一起走出去。”

  音笙摇头,解下贴身携带的小刀,交到她手里,“娘娘,奴婢走不了了,您无需顾虑奴婢。”

  元瑶杏眸微微泛红,“我们是一起来的,自然要一起回。我先帮你固定一下腿骨,再背你出去。”

  渣皇帝多半会派人来寻她们,在此之前,她们更要自救。

  元瑶用小刀削断树枝,固定住她的右小腿,撕下裙摆的布条绑紧。

  做完这一切,元瑶弯腰,将她背在身上。

  这姑娘分量很轻,她并不觉得吃力,顺着音笙指的方向,一步步往前走。

  她逼迫自己冷静,不要去看那惊涛拍岸的江流,更不能踏错一步,否则她和音笙都要交待在这里。

  沿着小道行了许久,暮色四合时,终于走到了山腰,有座废弃了的茅草屋,院子里荒草及膝深。

  淅淅沥沥下起雨,元瑶担忧音笙的伤势,轻轻把她放在院门口,交代道:“你先在这里避雨,等我去探一探究竟。”

  说完,她捡起枯枝打草,撵走藏在里头的虫蛇,大着胆子往里行去,推门一看,屋内虽没有几件像样的家具,但还算干净。

  元瑶转身出去,把音笙背了进来。

  黄昏,山林里腾起雾气,凉风阵阵,两人都没有用晚饭,又饥又寒。

  元瑶觉得,她大概是最倒霉的穿书女主之一,自己落难也就算了,还连累音笙这姑娘和她一起遭罪。

  觑见音笙面色雪白,眉目间隐有痛楚,元瑶脱下外衫给她盖在身上,音笙道:“娘娘,奴婢受不起。”

  元瑶笑了笑,“你都舍命救我了,怎就受不起一件衣裳?”

  夜色沉下,寒意更重,元瑶自个儿也有些受不住,双肩瑟瑟发颤,音笙便分了一半外衫给她,两人紧紧相依取暖。

  元瑶对她说:“音笙,你合眼休息会儿,我守着你,明天我们就能回去了。”

  后半夜,她被一阵啜泣声惊到,音笙应是做了噩梦,含含糊糊喊了几声“阿耶阿娘”。

  元瑶伸手揽着她,柔声安抚了几句,就像从前安抚家里的小堂妹一般。

  音笙睡得沉,一直没有醒来,翌日清晨,元瑶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发现她发烧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元瑶用匕首割下裙摆一角,浸水拧干,敷在音笙额头上给她降温。

  院墙角下爬满藤蔓,其中有株藤结了两只小甜瓜,元瑶把瓜摘下,洗净带回去,用匕首切成薄片喂给音笙吃。

  待恢复了体力,她在院门口的小树丛上扎了一块布,留做标记,继续背着音笙往山上行去,每走一段路,就扎上一根布条。

  一整夜过去,赵琛的人迟迟没有现身,再拖下去,她害怕音笙会有危险。

  担心她因为高烧陷入昏迷,元瑶便与她说:“音笙,你莫要睡着,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音笙轻轻道:“奴婢拖累娘娘了。”

  元瑶纠正她道:“说什么傻话,如果没有你,我早就丢了性命,是我连累了你。”

  山路陡峭难行,林子里白雾氤氲,她背着音笙走了整整一日,也没登上去。暮色四合,元瑶找到一方小小的山洞供两人过夜,安置好音笙后,去附近摘了些野果子回来充饥。

  音笙无甚么胃口,额头温度依然滚烫,没有退烧的迹象。元瑶用拾到的枯枝遮住洞口,把她抱在怀里,两人相依着慢慢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纷乱脚步声,元瑶惊醒,拔出手中紧握着的小刀,走到洞口探听动静。

  她不确定来者身份,如果是歹人,力求先发制人,一刀毙命。

  枯枝被抱走,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剑眉星目,眸光寒若点漆,谢晗看着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元瑶丢下小刀,扑进他怀里,“谢使君。”

  只要谢晗在,便不会有事了。

  元瑶顾不得他身后还有其他兵士,抽噎着道:“谢使君,你快去救音笙,她现在情况很不好。”

  谢晗抬手抚了抚她的发,元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抱着他腰身,连忙松开手。

  他侧过身往里行去,见音笙昏昏沉沉睡着,双颊泛着异样潮红,弯腰将她打横抱出去,交给随后赶来的时晔。

  然后,又走回洞口,解下大氅给元瑶披上,“山路泥泞,臣背娘娘回去。”

  这时,她才发觉,他竟然穿着甲衣,大约刚回来就听说了她和音笙出事的消息,急忙进山寻人。

  元瑶伏在他背上,虚虚揽着他的肩膀。

  这提心吊胆的一日一夜,终究结束了,只盼音笙的伤能尽快好起来,她迷迷糊糊地想。

  再醒来时,是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元瑶支起身,发现她的衣裳被人换过了,手脚关节处的擦伤也上了药。

  外间,谢晗立在书案前,就着烛台的光看公文。

  他听觉敏锐,很快放下公文,朝她行来,“怎么就醒了?不多睡一会儿?”

  元瑶抬眸望了望窗外,现下应是后半夜。

  “睡不着了。”她说,“谢使君,音笙的伤怎么样?”

  谢晗道:“医官帮她正好了腿骨,大抵要养上一两月才能恢复,明日,我会拨个侍女过来侍奉。”

  经历了这场意外,她觉得待在谢晗身边才是最安全的,不必和渣皇帝打照面,不用看李太后的脸色,也不用和宋淑妃尴尬地共乘一车。

  元瑶决定试着套路他,“甚好,可是谢使君,妾害怕牵累别人。”

  谢晗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若是不放心,接下来的路程,我亲自看顾你,如何?”

  他主动提出来,自是再好不过,元瑶弯了弯唇角,浅浅一笑,顺着他的话道:“那陛下和太后那边呢?”

  “你不必顾虑他们。”

  得到他的表态,元瑶点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谢使君,我的衣裳,是您帮我换的么?”

  她虽不是保守的古代女子,与谢晗也有过亲密举止,但也并非对这种事毫无芥蒂……

  “请仆妇帮你换的。”见她脸颊晕开烟霞色,谢晗解释,“换衣裳那时,我回避了。”

  元瑶稍稍舒了口气,又听见他说:“屋子里没有塌,只有一张罗汉床,可否借半张床让我囫囵睡个觉?”

  这间驿馆甚是简陋,果真,房里只有一张八仙桌,一个小杌子,一张书案和一张床。

  元瑶往里挪了挪,腾出地方给他,谢晗合衣躺下。

  床又小又窄,两人离得极近,她有些不好意思,索性背过身去,面朝里侧。

  身后很快传来清浅呼吸声,谢晗没多久便睡着了,看来他是真的疲累至极。

  渐渐地,元瑶放松下来,再度有了困意。

  夜雨敲打窗牖,寒气漫上来,纵然身上盖着被衾,她仍觉得冷,不知不觉往身边那抹温度靠拢。

  依稀有人张臂将她揽在怀里,动作轻柔,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

  元瑶睡醒时,外头天光大亮,床上只她一人,谢晗不知去了何处。

  她头疼得厉害,嗓子也不太舒服,仆妇进来送上早膳,便行礼告退。

  元瑶穿好外衫,趿拉着绣鞋下床梳洗,坐在八仙桌用早饭,谢晗推门入内,神色肃冷。

  “谢使君。”元瑶熟络地唤他,“要一起用早饭么?”

  谢晗摇头,低声询问道:“陛下在外面,娘娘想见吗?”

  渣皇帝过来作甚,元瑶想也没想,“妾的身子不太舒服,不便觐见陛下。”

  经历了这次意外,她越发为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元小娘子感到不值。当断则断,没必要逢场作戏,继续纠缠下去,而且她是真的不太舒服。

  谢晗转身出去,帮她婉言谢拒。

  听完,赵琛目光转冷,元氏自去了别院与谢晗相会,竟也敢学着给他撂脸子了?

  近侍李泓举着伞,不知其中原委,觑见天子神色不大好,忙打圆场道:“陛下,元昭容受了惊吓,待她养好身子,陛下再召见也不迟。”

  当着谢晗的面,赵琛不好发作。

  况且今早谢晗下令杖笞了那些个没能拉住马车的小黄门和禁军,血肉横飞的画面犹在眼前,他心里清楚,这位河西节度使不单是迁怒侍从,更是要借机敲打他。

  于是他冷冷道:“也罢,待元昭容病好了,朕再来探望。”

  临去前,又道:“宁安郡的流民已经招安,待天晴了,便继续动身,回京之事耽搁不得。”

  谢晗抱拳行军礼,目送他乘步辇离去。

  回到屋里,元瑶还在用早饭,她看起来气色不太好,一碗粥也没怎么动。

  谢晗问她:“身子当真不舒服?”

  “有些发寒,许是着凉了。”元瑶拢紧外衫,瞥见他袍摆上斑斑点点的暗红血迹,惊讶地道,“谢使君,你受伤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 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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