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从楼前的基石上可以看出, 眼前的高层大厦，与苇中学园几乎是前后步建成的。

　　碑石上还写着捐助者的名字, 用着华丽的意大利斜体写着外文的字母, 小松凛奈抬起手轻轻抚摸字符的痕迹。

　　Byakuran-Gesso……？

　　在唇边轻声默念了一遍，小松凛奈的手指在‘s’的尾巴上顿住。

　　没读错的话, 这个名字是……白兰·杰索？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这个名字，倒完全出乎了小松凛奈的预料。

　　月余前, 在【门外顾问】的上司的指令下，小松凛奈仔仔细细地调查了杰索家族的信息，而白兰·杰索，正是这个家族的新任首领。

　　在登上首领之位前，白兰·杰索还只是个与黑手党世界毫无关联的普通学生。原本他的人生轨迹, 应该是在大学毕业后继续深造或者进入某个知名企业开始普通的人生活。

　　可事实上，他却如同横空出世一般，带着他独特的满是玩味的作风袭卷了黑手党的世界。

　　成为杰索家族的首领不到一年后, 白兰·杰索成功蚕食吞并了许多家族的势力, 将杰索家族迅速壮大到了和彭格列家族同等规模的庞然大物。

　　他的手段雷厉风行，震慑了许多暗中窥伺的不轨心思。只是从调查的信息中来看, 他本人却是个喜好吃棉花糖且爱笑的青年，和原有的狠厉雷霆作风完全不相称。

　　也因此，还传出了不少他只是杰索家族摆在台面上的木偶人的传言, 真正的首领还稳稳地隐藏在幕后，将自己的信息完美的掩藏了下来。

　　只是无论猜想有哪些，现实中的杰索家族的首领就是白兰·杰索无误。

　　现在, 白兰·杰索，他和苇中学园之间也是有所联系的吗？

　　“凛奈，怎么了？”

　　身边的小松凛奈望着碑石就突然安静了下来，栉名安娜静静地等待了片刻，还是疑惑地抬头望向了她。

　　黑发的少女有些微的失神，青褐色的眸子认真地凝视着碑石上的雕刻。

　　“……看到了一个有些印象的名字。”小松凛奈侧过头，对着栉名安娜笑了笑：“要想成为名侦探，看来还真有点不容易呢。”

　　侦探的过程中，会出现的意外与线索，还真是层出不穷到让人格外的措手不及啊。

　　她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了白兰·杰索的名字，像是要把它归入到大脑的某个档案中一般，却没有跟身旁的栉名安娜说出这意外得来的信息。

　　等进一步确认之后，再和安娜说说吧。

　　……

　　进入大厦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小松凛奈和栉名安娜很顺利地就到达了顶层。

　　与大多数的高楼顶层相似，巨大的发电机箱与信号站台立于空阔的平台上，边缘的围墙差不多是到胸口的位置。

　　只是这高度对于栉名安娜而言，还是需要踮起脚来才能更清楚地看清下方的风景的高度。

　　“在这里，确实能把苇中学园看得清清楚楚呢。”粗略地扫过一眼，能清楚地望见穿过检验闸门之后的学院内部。

　　学院中间或有学生走动着，星星点点的样子像是洒下的豆子般渺小的存在，中央的喷泉旁，莹蓝色的光芒与赤色的光芒交相辉映，瞬间亮起后又一闪而逝。

　　星火般亮起的光芒颇为吸引眼球，小松凛奈半眯起眼，试图隔空看清聚集在那边的人群。

　　只是距离实在是隔得太远，小松凛奈只能辨认出事件中心似乎是站着个蓝色制服的青年和稍矮的腰间扎着红色外套的青年。

　　小松凛奈顿了顿，脑内不自觉地对上了伏见猿比古与八田美咲的形象。

　　……应该只是她的错觉吧？

　　“安娜，你有发现什么吗？”

　　小松凛奈回过头，询问起了身旁的栉名安娜。

　　栉名安娜握着红色玻璃珠，银色发丝不知是因为微风还是某种奇妙的力场，轻轻漂浮了起来。

　　红色的玻璃珠中暗潮涌动，微弱的点点红光不明显的亮起，四周的力场仿佛出现了些微的扭曲。

　　栉名安娜轻轻闭上双眼，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像是不经意般地手上一滑，红色玻璃珠咔地一声碎裂开来，暗褐色的液体从中飞溅而出，却在即将落到地面的一瞬间凭空蒸发了。

　　“这里，有多多良的气息。”

　　十束多多良的气息？

　　可是他明明不是在学园都市中受到袭击的，怎么会在这里留下气息。栉名安娜的能力，在和草薙出云短暂地聊过之后，小松凛奈也知道她能够透过红色玻璃珠看到过去或者未来。

　　“安娜的意思是，他曾经来过这个地方？”

　　“我不知道。”栉名安娜非常诚实的回答，她抬起头看着小松凛奈：“多多良在和一个人说话，他对面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像是有着双重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双重的影子？

　　“那，安娜还有感觉更多的什么吗？”

　　一边询问着栉名安娜，小松凛奈一边在心中沉思了起来。

　　……双重的影子吗？

　　越说越像是神秘学的范畴了，诚然她能够看见背后灵们，但是无论是虚弱得快要飘散的幽灵们，还是像继国缘一那般实力强大的幽灵，无一例外地，都是不能通过自己的力量接触到生者的世界的。

　　“有银色，令人发寒的银色。我不清楚，凛奈，那个人似乎也穿着……苇中学园的学生制服。”

　　和苇中学园再次联系上了吗？

　　单纯是从灵魂附体的角度来看，似乎也能解释这一次性情大变的缘由。

　　可是根据国木田先生的话，性情大变的人们，对于原本的同学朋友们仍然留有记忆，似乎又与灵魂附体并不是同一种情况。

　　“安娜，走吧，我们去苇中学园看看。”小松凛奈顿了顿，拿出了手机。

　　小松凛奈翻阅着通话记录，没记错的话，今天国木田独步与太宰治也会在苇中学园中进行调查。

　　“咔嚓擦——”

　　身后像是有什么东西滚落了下来，发出了磕磕碰碰的声音。

　　咔嚓地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一般，小松凛奈一愣，视线跃过栉名安娜看向了她的身后。

　　原本空无一物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准确的来说，那是一个灵体。

　　金棕色的微长短发，含笑的温和眼眸，青年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手腕处挽起到手肘前方，露出了纤细白皙的手臂。

　　他和生前时的模样没有什么差别，望向栉名安娜的眼神温和又柔软，如同冬夜里点起的炉火般温暖。

　　这个人，是十束多多良。

　　看起来，眼前的这个‘十束多多良’，似乎还记得自己生前的一切的。

　　和她见过大多数会迷茫于死亡之中的幽灵不同，眼前的‘十束多多良’，仿佛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眼中一片澄净。

　　像是察觉到了小松凛奈的视线，十束多多良侧过头来望向她，看着她亲和地笑了笑，琥珀般的瞳眸中一片平静，并没有对自己此时的状况感到迷茫的样子。

　　“你能看见我？”十束多多良的双眼微微亮起，像是发现了什么意外惊喜一般，“你好，我是十束多多良。”

　　声音微微扬起，十束多多良满含笑意，如同大哥哥般亲切而不失和气的话语，三两句便拉出了话题，像是个温柔乐观的性格，和谁都能聊得上来的模样。

　　小松凛奈下意识地抿了抿唇，栉名安娜还在眼前，她突然开口和看不见的幽灵说话，未免过于诡异了些许。

　　只是，他也是吠舞罗的成员。

　　这些话对于栉名安娜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躲躲藏藏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好。”

　　有些突兀地，小松凛奈望了望栉名安娜，青褐色的眸子软下几分，她抬起头看向前方，微微弯起唇角，突然开口不知向谁问起了好。

　　“……嗯？凛奈，你在和谁说话？”

　　栉名安娜有些不解，回过头看向自己的身后，却只有空空如也的一大片空地，连入口处的门也还好好地关闭着。

　　看着还挺像是灵异现象，但栉名安娜却接受良好，精致的脸庞上没有浮现出任何的恐惧，只静静地等着小松凛奈的解释。

　　墨黑色的瞳眸中浮现一丝疑惑，栉名安娜仰起头，认真地望着小松凛奈。

　　小松凛奈语气轻快，低下头回望栉名安娜，眼中笑意浮现，她轻声简略地解释了几句：“是我的能力，【百鬼夜行】。我似乎——看见了吠舞罗的一位老朋友。”

　　“……老朋友？是多多良吗？”

　　毫不在意地接受了小松凛奈的能力，栉名安娜的眼眸微微张大，几点情绪波动于眼中，像是有喜悦地情感一闪而过，很快就猜中了小松凛奈所看见的那个人。

　　“我的名字是小松凛奈，十束先生，很高兴能见到你，我在吠舞罗的墙上见过你的照片。”

　　和照片上的感觉一样，是个温柔的人呢。

　　小松凛奈在心里默默补充。

　　“诶，能看到我的照片，你是新加入赤组的新人吗？”十束多多良靠近小松凛奈，双手伏在膝盖上方，笑眯眯地弯下了身，“别看King一脸冷漠，其实是很好相处的……吠舞罗的大家，只是看上去不那么平易近人，其实都是很友好的。”

　　他说话时的态度毫无惋惜遗憾，只是如同遇见了新加入的同伴般地亲切与欢欣，仿佛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

　　小松凛奈没想到十束多多良不仅没有询问同伴们的状况，反而热切地为她指引了起来。

　　“不，我并没有加——”

　　“——！！”

　　话至半截，跗骨般地寒意噔地窜上了后背，小松凛奈只感觉心跳声仿佛暂停了半秒，下意识地就按着栉名安娜的头趴了下去。

　　心跳声如同有实质性一般滴答作响，小松凛奈一愣，视线追着声音传来的角度盯了过去。

　　轰鸣声猛地冲出，紧跟着地面急剧地震动了起来，如同龟裂般裂痕迅速地侵蚀了过来，碎石如同骤雨般席卷落下，赤色的光芒裹挟着浓重地烟雾从炸碎地破洞处疯涌而出。

　　“咳咳——”

　　小松凛奈扶在栉名安娜肩头，缓缓站起身，挥开眼前弥漫开来的灰色浓雾。

　　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可谁又会这么针对她，针对栉名安娜，或者说……针对吠舞罗？

　　……

　　警戒线长长地拉起，将整栋大厦都围了起来。楼顶的火势渐渐平息，浓烟不可遏制地弥漫在了学园都市的高空之中。

　　警报铃响彻了整栋大厦，一旁的警方正在再三确认人员的疏散完毕。

　　小松凛奈站在警戒线外，抬着头仰视被浓雾笼罩 已经看不清的顶层。栉名安娜乖巧地站在她身边，眨着双眼观察着一旁来来往往的人群。

　　学园都市的治安一向很到位。

　　在爆炸声响起之后，治安部门的人很快就来到了现场，服务于其中的瞬移能力者也将楼顶的小松凛奈与栉名安娜安全地带了下来。

　　见到是两个小姑娘，前来救援的青年还从口袋中掏出了糖果，轻笑着安抚她们。

　　“空间瞬移只会有一点眩晕，别担心，很快就结束了。”

　　他话音刚落，小松凛奈便感觉双脚已经重新落在了地面上，而眼前的一切也唰地变成了进来前的模样。

　　碑石依然坚固地立在大厦之前，只是名字却被遮挡住了。

　　双手插在口呆之中，发丝细碎地散落在额前，遮住过半的眼眉，太宰治斜靠在了碑石上，宽大的风衣将碑文挡得牢牢实实地。

　　见到小松凛奈，鸢色的眼眸微微亮起，笑意很快浮现于其中。

　　“哟，凛奈，好久不见。”

　　他像是如同往常般普普通通地和小松凛奈打招呼，倒不像对方刚从什么灾难现场救援出来一般。

　　靠近小松凛奈，太宰治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了些许，他低着头对着栉名安娜微微一笑，抬眸望向了小松凛奈。

　　“没受伤就好。凛奈，你还记得刚刚发生的事情吗？”

　　他仰起头望向了浓烟笼罩着的大楼顶部，鸢眸中擦过一道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一般的了悟，只是这点光亮极快地消失，仿佛从未出现。

　　“……我什么也没看见。”

　　这一次的动静很大，治安部门来得比上次的Scepter 4还要快。爆炸发生后，小松凛奈刚扶着栉名安娜站起身，还没有时间细细打量一遍，就被救援人员直接带了下来。

　　来到学园都市之后，她似乎总会遇到一些突如其来的事件。

　　爆炸发生前，她确实有察觉到倒计时的声响，只是那声音来得突然，像是全然没给她们留下发现的事件。

　　顶楼的下一层还是空着的，偌大的空间中空无一物，门窗紧紧锁着，想要去到那里很简单，嫌犯的范围也会因此而扩大。

　　“监控的结果出来了，在凛奈你们前后，并没有别的人去到那一层。”

　　与前来调查的治安人员们交谈完毕，国木田独步转述着刚得来的信息，抬起手指轻轻推了推眼镜，反射出一道无机质的光芒。

　　又是事先埋伏在了那里吗？

　　可栉名安娜今天的邀约毫无预告，到达这栋大厦前，小松凛奈还以为她们的目的地会是苇中学园。

　　在大厦上虽然什么也没发现，不

　　小松凛奈斜眼睨向身旁仰着头的十束多多良，至少这一趟，她们发现了事件中的一位受害者。

　　只是为什么，她们 或者说是吠舞罗的行动，会被这么监视起来？

　　炸弹的拜访也如同赌博一般，并不能百分百的确认会伤害到小松凛奈与栉名安娜。

　　一切的未知数实在过多，不确定性让这起爆炸显得格外多余。

　　小松凛奈若有所思，青褐色的眼眸中是烟雾缭绕着的大楼顶部，脸上的笑意淡去了许多，眼底一片平静。

　　是为了周防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