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送走雅雀,十七郎和明六娘也告辞。小情侣久别重逢,自然有说不完的情话。张月鹿也认情知趣,未留他们午饭。

  她呆坐在榻上,发着呆。过来片刻,正宅那边的女婢过来:“郎君问小娘子可去用午膳,好叫厨房做些和胃口的送去。”

  张月鹿脸皮扯了一下,挤出冷笑:“呵呵。”

  “唉。”叹了口气,张月鹿倒在软榻上。先有朋友秀恩爱,后有父母秀恩爱。自己到成了孤家寡人,这日子没法过了。

  又想起小公主,百爪挠心一般在榻上打滚。

  掰着指头想着能找谁玩耍。幼果不在,纸砚回家了,赵月乌必定还睡着,菀奴受不得寒气,洛苍云也不在......

  偌大个长安城,能结伴出游的都没有。张月鹿平躺看着雕花屋梁,自言自语道:“正闲暇,或许该做点正事,乘着元正佳节,去拜访些人。”

  正月初一,张月鹿起床拜过父母、诸位先生,就去永阳坊给张巧儿拜年,接着又往禄大夫那儿坐了一会。禄闻一人,平日清闲,节日难免孤单。月鹿留下陪她用的午膳,屠苏酒、五辛盘、假花果,胶牙饧一样没少,酸甜苦辣辛尝了个遍。

  下午,前往骊山朝贺的群臣回来大半。张月鹿拿着名单开始拜年之旅:先去尊公主府,理所当然没有见到人。接着去闻人府,又替母亲跑了一趟长宁公主府。卢府、许府、武府...都派人送上拜帖拜礼。

  初二,先是拿着爹娘的帖子去拜访了几位尊长。中午约了霜奴与一干人宴乐。下午,府上收到沈先、吴桐、敬迟明煦、潘东升等人拜帖,派了仆从依次回礼。

  初一初二忙过,初三就闲散了。并非没处去,满长安摆传席,张二小姐去哪里都有座。

  只懒得应酬罢!

  “算了,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张月鹿合着眼乱扯被子。外头顺心敲门,说府外来了个小胡儿,送了一份信说是回礼,人就跑了。

  张月鹿接过信件一看,正是那位翾风公主。

  【我可爱的东方朋友,如果你没有忘记我,我也不会忘记你。】张月鹿花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在一片墨迹中大概的辨认出第一句话。

  好在孔雀般骄傲的翾风公主,在这方面颇有自知之明,后面都是她口述,旁人代笔。虽然用词怪异,好在笔迹清晰。

  大意说,她找到景睿之。(她用了数种动物来形容景睿之)。得到景睿之的许诺,帮她复国。条件是以西域亡国公主的身份前往大食。让大食的贵族们对吐蕃宗教不满,而对那里的土地和财富充满兴趣。

  信的结尾是一段异国歌谣,说的是牧羊人被魔鬼诱惑,走向满是宝藏的深渊——“......扔掉牧羊的鞭子,那是跟着羊群流浪的屈辱。手中的金币,将熔炼成头上荆冠。是镣铐,也是荣耀。”

  张月鹿笑得乐不可支,接着叹了口气,又把前面仔细看了看。看来景睿之想用大食来牵制吐蕃。

  她叠信时候,突然一愣,惊的翻身坐起来。云滇宫变才多久?吐蕃出兵云滇才多久?翾风前往大食又多久了......细思极恐,她被自己猜测惊出冷汗。

  若不是景睿之能未卜先知,那这一切岂非她一手策划?

  张月鹿连鞋都来不及穿,跑到一侧的书房。看着墙上的舆图。云滇旁边西侧是吐蕃,吐蕃西北是大食。她曾听景秀说,大食灭波斯,陀拔斯单国不肯降,入朝受封为归信王。他们不可能没有复国之心!

  云滇宫变或许并非景睿之所为,但她引吐蕃入局,使得云滇政变变成毁约叛变。又用大食来制约吐蕃,让吐蕃心生顾及,不敢全力和大尚一战。

  而陀拔斯单国也是一颗好旗子。皆可用来和大食谈判,又可在大食太过投入,危害平衡之际,用来骚扰牵制。

  张月鹿的目光又落到吐蕃西南,那里是天竺。天竺人好佛,却以僧兵和战象闻名诸国。即便毫无证据,她也不得不怀疑,以景睿之事前缜密布局,事起顺势而为的性格。绝对不会放过那里!

  从书架上拿下绿檀木盒,里面是闻人贞的来信。张月鹿取出那份最厚的一封。那是闻人贞在外的游记,里面有提到过天竺佛教。

  果然—— “洛阳崇佛,王公士庶,奔走舍施,唯恐在后,崇经造像,不留余力。”

  大尚崇黄老道教,两京中又多有沃教教徒。佛教能一夜之间蔚然成风,必有缘由,绝非偶然。

  张月鹿跌坐圈椅上,以手拍案,连击数下。心中感慨万千,喟然长叹一声:“镇国大长公主!”

  镇国大长公主景睿之,正在骊山行宫。

  景睿之盘膝在独坐几上,她深目长眉,因消瘦,脸侧下颚线条显得硬朗。此刻双手拢于袖中,低头垂目不言不语,却如山岳将倾,气势逼人。

  景厚嘉本想一逞天子威风,见状心中迟疑。他连下了三道口谕,才将景睿之请来。愿是要兴师问罪的,开口却输了气势:“阿姐此来,见长安城中可热闹?”

  “家家立竹杆悬幡子,街头爆竹声不停,大户院子庭燎异香缭绕,朱雀大道上一眼十数支驱傩舞戏。”景睿之的语调听不出喜怒,说完站起身,肃拜行礼:“元正启祚,万物惟新,伏惟陛下尊体万福。”

  景厚嘉见状大喜,心道她服软,自己也不能太作。微微支起身子,情深意切道:“阿姐免礼,你们姐弟中间何须如此。只下面闹得凶,朕难免要做做样子。”

  “愣着做甚么,将东川上供的神泉小团取来。”

  景睿之懒与他多言,只碍于血脉,心中仍有不忍。她又觉得自己这不忍,实属多余。明明知道景厚嘉的性子,即便多给他几次机会,最后必定还是选择同样的结局。

  抬手按按太阳穴,景睿之不由感慨:凡人之躯,即便思之取舍明了,然而心却是难免优柔。人之优劣,皆在于此。

  景厚嘉见她扶额不言,关切道:“阿姐可是国事疲惫?朝政动荡,阿姐劳心了。”

  景睿之听他话中有话,更觉不悦。理理袖子,轻描淡写道:“我若事事处理得当,哪会有人想起陛下。”

  景厚嘉顿时语塞,心中又气又恼。顿了顿,细想来这话又不错。他打量着景睿之,那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实在瞧不出端倪。困心衡虑片刻道:“阿姐虑无不周,处处为朕思量。待入春,我身子好些,定不让阿姐再操劳。”

  “因陛下身子抱恙,我又不便代劳。冬至祭天未举行,元正朝贺也简陋,该派人告慰天地祖宗才是。”

  景厚嘉不知是该皱眉还是该放宽心:阿姐如此知分寸,倒是欣慰。只这意思,是说春祭之事?若让景秀去,便坐实了皇太女,大为不妥。这些日子看来,四郎、六郎也是孝顺贴心的,其他几个虽然还年幼,瞧着长大也机灵。如今我壮年,立储之事尤有余地。不妨先试试阿姐的心思。

  “那就叫秀儿去吧,免得阿姐操劳这些琐事。”

  景睿之:“不妥,谢家余党吵着谢伯朗配享太庙,我刚压下,这时候怎可助长气势。”

  闻她此言,景厚嘉心稍稍安下,笑道:“那只能劳累阿姐了。”

  景睿之:“陛下何必总惦记着春祭,中和节春祭大典,尚有月余时间,待你身子好些可亲往。”

  “那阿姐的意思?”景厚嘉不解问道。

  景睿之从袖中掏出一份战报,郑公公见状上前。景厚嘉接过一看,惊得坐起身。原来靺鞨大军突袭幽州、营州等地。兴师动众而使得后方空虚,营州都督谢良玉千里奔袭。攻破靺鞨王城,烧毁王庭,俘获王子兀兒,王妃茂粟末。另又王室、重臣家眷无数。

  “啪”景厚嘉用力一拍茶几,百感交集,不知是惊还是喜。脸上神采缤纷,接连换了几种,时而欢喜,时而忧虑。

  靺鞨之危已解,千古功绩将成,可偏偏是谢家人!

  “退下!你们都退下!”景厚嘉大声呵斥,宫婢太监连忙躬身退出寝殿。

  “此事我压下,但瞒不了几日”景睿之淡淡的说道。

  景厚嘉摆摆手,拿着信又看了几眼,踌躇满志的急切说道:“刚刚阿姐所说,朕到有个主意。听闻皇后身子大好,且让她去六御宫为国祈福吧。”

  景睿之微微颌首:“善。”

  宫中耳目传来,说大长公主与皇后关系颇为密切。景厚嘉见他如此轻易答应,心道果然如从前一般,阿姐对谢元灵不过尔尔。

  “阿秀十六了,京中好儿郎多得是愿意尚公主。”景厚嘉抚须思考,一时也不知选哪家好。

  景睿之拿起茶杯轻轻摇晃,轻飘淡然道:“只怕谢家不会善罢甘休。”

  景厚嘉一愣,不由长叹一声,眼中含泪:“秀儿纯善至顺,我实在不忍。罢了罢了,日后她皇弟即位,只怕也容不下她。”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留言,心塞塞,伐开心(瘫倒)

第 1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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