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张月鹿走的魂不守舍,险些撞着门柱。

  赵青君看着担心,一直目送她走远,回头就瞪着张灵蕴:“你这是干什么!”

  张灵蕴蹙则眉头,脸色在灯下,好像白的有些透明。

  “怎么了?可是不舒服?”赵青君连忙追问,上前揽住她,这大的小的都不让她松口气。

  张灵蕴伏在她怀中嘴角上勾,夫人吃软不吃硬,家里二个小的都像她,叫自己不做坏人都难。别看小的刚刚咬牙瞪眼,明天自己在榻上睡一天,少不得急红了眼去找禄石头。

  还是算了,哄得住家里三只小傻瓜,瞒不住禄石头那搭脉的手。

  “别担心。”张灵蕴歇了歇,“我就是一时气急。”

  赵青君见她这样,又想起之前她喝的那些药,心疼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和她计较:“月鹿才多大,这样伶俐已经是少有的。慢慢来,家里还有你我。别说礼部的员外郎,就是吏部的尚书又怎么样。”

  “那就有些难了。”张灵蕴笑道。

  赵青君摸摸她的头发,也笑了起来:“月鹿不是惹是生非的孩子,也知道轻重。真是吏部尚书的儿子,她就不会这样强硬了。你不要这样严厉,孩子还小。”

  张灵蕴在她怀里蹭了蹭,懒洋洋的道:“君子抱孙不抱儿,从来豪门多纨绔。”

  赵青君听了哭笑不得,捏捏她的脸颊,又伸手按在她胸口,调笑道:“真当自己是须眉丈夫?哦,我倒忘了,玉面方相,恩?还抱孙不抱儿。什么纨绔,可别把我家月鹿教坏了,外头惹些风流债,某些人似得。”

  张灵蕴连忙叫冤枉,抱着她腰不撒手:“自古男子多薄幸,从来女儿尽痴情。夫人见我,乃知此言不假。”

  赵青君眉梢一挑,忍不住地笑起来:“少避重就轻,广陵王府里哪位郡主?章台的头牌花魁想必换了几波,夫君还记得清么?扬州城里玉面郎,嗯?”

  庆伯真是的,在府门口乱嚷嚷些陈年往事!

  张灵蕴和哥哥一母同胞,相貌相似,爱好相近。只不过哥哥是温雅君子,灵蕴着男装更添少年风流。

  江南虽然不比长安规矩森严,但商户到底低了些。父母身亡,宗族中有些人便眼红家产。哥哥一心苦读经书,攥取功名。灵蕴借着他的名头,在外头替他长袖善舞,一时间张家郎君名声煊赫。

  要不那个人逼得急,兄妹两个到未必狠得下心,背井离乡来到长安投奔父母故交。兄长也许会安然无恙,而青君则命里无缘。

  这世间的事,总叫人难以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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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是依仗外人外力,全是虚张声势。”

  是啊,我自己又什么本事了?无非是爹娘的脸面家底,幼果的情分。

  “却要占口舌之厉,博一时之势”

  唉,怎么就没忍住了。

  “平康坊里美人三千,只消几次他陷进去。见着你还不要折腰趋附。”

  “你若千贯砸他脸上,该给你牵马而归了。”

  “千金之子,何惜一文?”

  !

  阿爹怪的是我觉得商不如官,总觉得民不能与官斗...可自己那些依仗大半也是钱博来的!

  当官的依仗的是手里的权,从商的不就该依仗袋中的铜钱吗?!

  钱就是我的权!我的势啊!我不想着依仗自己,反而想着别人手里的权势能力。

  官有官道,商有商道。

  当官的本不该乱用权柄,但他们要以权博利!

  为商的也该勤俭持家,但需要用钱开路!

  到底是心气太小,虽然不吝啬钱财,但总觉得不能便宜了这些人!但阿爹要的是这钱撒出去收回权。

  我总想着鱼死网破,阿爹想的却是互惠互利...不,阿爹的性格,打算是渔翁得利吧。

  唉,我怎么没早点想到,说不定这会正和那梁丘木称兄道弟了。

  算了算了,想想就恶心!

  什么鬼世道!

  张月鹿见门口两个女婢靠着月门打瞌睡,不由火气上头:“守在这儿干什么,遇个贼还不是被砍了。”

  两个女婢是旁的地方调过来的,见着小姐发火,吓的连忙跪地求饶。张月鹿见着更心烦,顺心听见动静跑出来:“都是些贱货,挡着干什么,惹小娘子不痛快。”

  张月鹿摆摆手,皱眉道:“行了,下去睡吧。”

  顺心接过她手上的灯,笑道:“小娘子今天可要沐浴?热汤,暖被都准备好了。还备了点心,可要吃点。”

  张月鹿也不想说话,草草的洗漱,换了中衣裙往寝室走。

  顺心见她冷着脸,心里头七上八下的。这院里都是些傻货,她这些天套了不少话,心里头一紧一紧的。

  天已经不大冷,停了地龙,屋里点着二盆银丝碳,暖和和的。

  “菀奴怎么还没回来?”张月鹿坐在床边突然问。

  顺心站在旁边,心里突然一跳,菀奴什么时候回来,她当然不知道。但让小娘子惦记着,就是天大的过错!

  她走过去,慢慢蹲下替月鹿拖鞋,一边轻声道:“许是一口气吊着,菀娘子床前照顾脱不开身。”

  这都多久,还急症?谎骗主家简直岂有此理。

  月鹿正想着事情,腿上一重,感觉到有什么丰软的东西蹭在腿上。

  “嘤。”

  顺心感觉到她身体一僵,仰起头望着她,一双眼睛水湿湿的:“蹲久了,腿麻。”委屈的噘噘嘴。

  张月鹿目瞪口呆,额角青筋一跳,僵了会,都不知道用什么口气好:“那赶紧去睡吧,这不用你伺候。”

  顺心见她翻进床里,裹着被子。连忙往外面走,躺在榻上心口还扑腾扑腾的跳。

  张月鹿第二天起的有些晚,张灵蕴和赵青君在膳厅见她眼下青黑的走过来,相视无语。

  照着自家闺女的脑子,缓一晚上该什么都想清楚,该神清气爽才对,哪里会这样神不守舍的。张灵蕴拿起箸子挑了一口菜,斯里慢条的喝着粥。

  “月鹿,可是夜里没睡好?”赵青君关切的问,桌下还踢了张灵蕴一脚,怕她哪壶不开提哪壶,大早晨说些冷话训孩子。

  “啊?恩。”月鹿低头咽下嘴里的菜,“还行,还好。”

  张灵蕴蹭蹭自家夫人的腿,脸上一片缓容:“君子事无不可对人言。”

  月鹿一听,脸上青白黑后轮了一圈。说出来不把爹娘吓死,就是自己被打死。她偷眼看了一下对面,秀恩爱不要当着孩子的面好么,顿时心里生出坏主意。

  耷拉着眼皮,嘀咕了一句:“不太好说。”

  赵青君不再理会张灵蕴,忙说:“和娘有什么不能说的,让你阿爹一边去。”

  那岂不是没意思,月鹿有些羞涩的抓抓头:“到没什么,咳,春梦了无痕。”

  ......

  膳厅里一片安静,一家三口默默的吃着粥。

  赵青君想了想,想了又想,过来半响:“月乌过些日子该回来了,这婚嫁之事,也该考虑了。那个,到时候,月鹿,也去看看吧。”

  张月鹿还是怂着脑袋,吞了几口粥,忸怩不安的喃语:“神女阳台求好,儿...我...”

  “啪!”

  “什么!”

  不等对面反应,张月鹿发下碗筷,哈哈大笑飞奔而出。

  到马房去牵了艾叶青,简单的挂鞍上络头,刚跨上马,就见笔墨纸砚跑来,主仆三人逃命一样出了府。

  出了亲仁坊的牌坊,才缓了口气,买了三个蒸饼,一边吃着一边闲聊:“你们两个怎么这般狼狈?”

  笔墨不说话,冷着脸吃蒸饼。纸砚叹了口气,委屈道:“孙夫子的夫人,大早晨堵在门口要给我们说亲。”

  “咳咳!”张月鹿笑了前俯后仰,“你们两个整天跟我在外头抛头露面的,孙夫人能瞧上你们。”

  笔墨吃完最后一口蒸饼,见路边有个卖粽子的,催马过去。

  “给我带一个,甜的。不要红豆。”纸砚喊道,接着说,“孙夫子没有子女,是,好像是老管家托她上门来的。”

  张月鹿更是一愣,脱口而出:“小崽子这是做的娥皇女英的美梦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看出来、没看出来。”

  笔墨买了粽子,两个糖两个肉,递給纸砚一个甜的,递给月鹿一个肉的。纸砚接过粽子斜了月鹿一眼,没好气的说:“什么娥皇女英,说让我们两个看看,谁喜欢挑走。”

  粽子已经剥皮了,插一根芦苇杆,放在一片干叶子上。方便,吃着不黏手,月鹿咬了一口,咕噜的说:“那肯定是你啊,笔墨和小崽子两个人,十天能说一句话吗?”

  笔墨认真的点了一下头,吃着粽子不说话。纸砚气的根本不想说话,张月鹿摸摸鼻子觉得自己说的特别有道理。

  三个人默默的吃粽子。

  这个时辰来往的行人大多脚步匆忙,赶着去上工或者办事。街道两边的摊贩忙的连吆喝的时间都没有。

  这是长安城普通的一条街道,寻常的早晨。蒸笼炉灶升起的白烟生机勃勃,往来行人脸上的多带着笑意。有口热饭,有处住所,一家老小都好好的。辛苦一年,交了税能积攒点。

  这就是老百姓的太平盛世。

  张月鹿嚼着粽子,心里升腾起平和。突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去。

  飞檐翘角下铜铃铛,雕花兰窗边美人儿。景秀迎上张月鹿的目光,示意的抬了抬手中的茶杯。

  青杯素手,光风霁月。

  张月鹿骑在马上,颌首示意,嘴角禁不住的露出笑容。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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