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张月鹿在家休养几日,高热虽退,但心里头每日纠结。连带着气滞血瘀,后背愈合缓慢。郁气化肝火,易惊多怒,院子女婢无不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她动怒。

  菀奴离府,顺心受伤。赵青君恐调派过来的女婢不悉她喜好,就仍由院中两名女婢伺候日常起居,另去禄闻药馆寻了煎药奴,敷药女医。又让一醉居每日派遣评弹乐姬,供她闲暇消遣,免得在家中生闷。

  武十七郎往来纪国公府也不是一两次,门卫都识他,不必通报就请他入府。到了张月鹿的藏韵院外,就听见里头弹唱,仔细凝神,正说的是太宗旧事。

  此刻说到“广王用兵如有神~~运筹帷幄中,决胜千里外!”。

  十七郎心情正好,跟着哼起来:“高瞻远瞩处,通灵十年前~~~”

  说的是太宗还是世子之时,曾于渭水救起晋王大将罗锐。彼时罗锐不过是驿站马夫,穷困潦倒瘦小懦弱。太宗却与他十分投缘,两人结为异姓兄弟。

  前朝末年,天下纷争。二人一别十年之后,战场相遇。罗锐见太宗不忍对阵,又感旧主晋王恩情。自断一臂,拜别兄长旧主隐入山林,晋王失去肱骨大将,不敌太宗雄兵猛将,三月而败。

  通报女婢替他打开门,武十七郎哼着小曲到里屋。说书人铿锵有力,起调转折将故事说的活灵活现。然而张月鹿趴在枕上,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也不知道听进去几句。见着武十七郎进来,才勉强来有了些精神,屏退说书先生。

  虽两人一个不曾及笄,一个未行冠礼。但武十七郎到底是已经长成的少年郎君,按理两人是该避嫌的。不过密谋之事,哪里能假第三人耳。张月鹿见女婢上茶点,坐在床上挥手叫她们守门去。

  武十七郎拖着绣墩坐到月鹿床侧,将近日之事一一道来。

  亲卫军中郎将武朗得了皇帝急召,赶到宫中听到谢太尉伤重的消息。一时间也是大惊,他这惊中又比别人多一分。武朗虽然是个武夫,却是不傻,联系头尾一想便知道。这‘射’不就是谢字少头么。

  他那儿子一贯和他脾气犯冲,不知孝顺,整日不是闷在家中,就是在外头和些闲汉耍。如何想,也不是能知道这等消息的。武朗又问了皇帝,知道皇帝也是刚刚才得的消息。心中顿时对儿子口中的道士信了七分。

  回到家中,武朗连忙叫来武十七郎,难得的对这儿子和颜悦色。说些有的没的,什么到底和那些姬妾教养出来的不同,什么和自己一般伟丈夫又有他娘亲的气貌。说的全都是武十七郎爱听、想听,十几年不曾听过的。

  要早些时候,武十七郎定是满眼含泪,现如今却是看透,心里冷笑。却按着张月鹿的指点,装作一副孝子模样,父子俩倒是各怀心思的演了同一出戏。

  武朗当然不是真洗心革面做个慈父,见武十七郎服软,便将半仙道士的事情,翻来覆去问了数遍。武十七郎早将这无中生有的事情在脑海中翻来覆去日日想,自己都当真了,何况糊弄一个将信将疑的人。

  武朗又让武十七郎去找那半仙道士,武十七郎心中早已有说辞:道长神龙见首不见尾,只说有缘再相见。

  武朗当然不甘心,便让他去遇见的地方寻找,武十七郎依言每日出府闲逛。果不其然,武朗暗中派了人手盯梢。武十七郎便听月鹿所定之策,前几日在路上闲逛,而后就抽些空去平日玩耍的同伴家拜访。

  武朗听了手下禀报,心道真是个没出息的,做些小事情也只知道敷衍。见着武十七郎难免又是一顿呵斥,到不曾如平时一样打骂。毕竟手下也没找到那道士,还要靠这儿子的仙缘。

  张月鹿听完点点头,笑道:“你爹到和那位像的很。”她说的那位就是当今天子,自打听了大长公主的事情,张月鹿觉得天上掉下一个皇位都可能,何况一个亲卫军中郎将。

  武十七郎也不知道那位是谁,只追问:“往下如何?那道长神龙见尾不见,一入江湖无踪影。难道我们要找个假的?”

  张月鹿摇摇头,找个假道士多麻烦,何况她一贯信奉多一个人多十个破绽。思及此处不由想到长乐坊那位大夫,略晃了一下头,她抬抬下巴,道:“你去那个柜子上,左抽屉里面有个盒子。”

  那盒子颇重,武十七郎双手捧着盒子放在床榻上。张月鹿从披着的薄毯里面探出一只手,拨弄开锁扣。武十七郎一看,一盒黄金。

  张月鹿取出一块,递给武十七郎,又取了一块自己拿在手里把玩:“每块一两,折合十贯,一万钱。这儿一共二百块,二千贯。”

  武十七郎出身优渥,虽不得父宠,也从没有人在吃穿用度上短了他的,但却未曾见过这么一大半钱财。必然是有要紧的事情,十七郎顿时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张月鹿:“二娘,你有何吩咐,尽管说,我一定能做好。”

  张月鹿点点头,她倒是有些诧异,十七郎如今越发练达,这不过短短数月,似乎大家都被逼着不得不长大。她收敛的心神,把金条放回盒中,将计划徐徐道来:“天气渐暖,大家闲了一个冬,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十七郎以为,京中子弟最爱何事?”

  “若是聚众而乐,自然是游春、狩猎、马球,唔,风雅的还有诗会之类,我就不通了。”武十七郎想了想,灵光一闪笑道,“二娘是要那个联...联谊?”前段时间听二娘提过,他勉强记住了这个词。

  张月鹿俯身取了蜜饯,边吃边说:“是也不是,的确是要给你打通京中人脉,不过不止如此。二千贯撒出去我要收回二万贯,不单要利还要名。名利双收,还要来者要名得名,要利得利。”

  “这!”武十七郎顿时又觉得自己有些傻了,天下哪来这样的好事情。有名有利也就罢了,还要来者要名得名,要利得利。那这名从何处来?利从何处分?

  张月鹿:“我瞧着马球极好。连骑击鞠壤,巧捷惟万端。既风雅,又规矩简单,不限男女尊卑,全民共乐。最妙的是,惊险刺激!

  十七郎,我想办一场马球赛。要有预选十强、前四、决赛。长安、洛阳各设预选赛区。这场马球赛要上至皇亲贵胄,下至番邦商户全民参与,天子与路人皆知。

  每次场地长宽大小一致,两侧需要设高台,层层叠高,以便买票观看。各队人马需要统一服饰,各设队名旗号,用于辨识。还有许多细节,我们再议。”

  武十七郎看看那盒黄金,顿时觉得也不是很多,何止不是很多,是肯定不够用啊。

  “二娘,你说的是好,可这...只怕有些难。”武十七郎想了想说,“马球一般都是大家互相约定,从没见过皇子和平民一起打球的。何况大家从来是自备衣服马匹球具,还有这买票观看是何意?”

  武十七郎说的这些,张月鹿无一没有考虑到,笑道:“十七郎忘了我刚刚说什么了吗?要名得名,要利得利。这马球赛名头要响亮,就如同什么第一届天下马球争霸赛,马球王者之战。恩,只有利就更简单了,总决赛第一名一百万钱!如何?”

  武十七郎目瞪口呆低头看着盒子里的二百两黄金,琢磨着一块掰开花也不够啊,自己要是会点石成金就好了。

  外有响动,随后“吱呀”一声。

  张月鹿一惊,按说仆从断断不敢这般贸然进来。若是爹娘知道自己有客,无事也不会前来打扰。前院的夫子先生也不大可能,要是明六娘来早在外头嚷嚷开了。

  说长实短,张月鹿脑子千百念头一闪而过。来人已经越过里屋门边屏风,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语姨。

  “草民见过祥泰尊公主殿下。”武十七郎也是一惊,连忙起身撩起下摆跪下,欲行了伏拜大礼。

  张月鹿正盘腿坐在床上,披着薄毯,实在没有他矫捷,正墨迹着要爬起来,就听公主殿下声色清悦:“不必行礼,我不过随长宁姑姑而来,顺道看看。”

  张月鹿没敢抬头,低眉顺眼的跪坐在床榻上。双手覆在股上,四指并拢,拇指虎口紧闭,指尖上翘一分。腰脊笔直而肩胛放松,后颈浅弧下颚收。眼帘半垂,视于面前三尺之地。

  武十七郎瞥了一眼,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张月鹿。一直知道二娘家学甚严,父母双亲都是世家子弟。但平日来往,从来率性随意,比一般儿郎还要洒脱。如今见她这般端坐,似乎周身每一处都是尺量规矩,丝毫不差。

  张月鹿哪里顾得上十七郎瞟过来的怪异眼神,心里正七上八下,全部的精神都花在平稳呼吸。见着芊芊玉手伸过来,指甲光泽透明浅粉。指有节而润,柔荑凝脂。织金衣袖中露出一节皓腕,皓腕凝霜雪......

  落针可闻的安静中,张月鹿觉得自己呼吸的一沉,显得格外清晰。

  。

  作者有话要说:  

  (微笑)果然感情问题最能引起大家关注。

  说说闻人吧,其实她是故事中最完美的人,不管她本人还是她的人生。这样骄傲的人,我怎么忍心她落入□□樊笼。

  张灵蕴和赵青君是佳偶,禄闻人生何尝不是另一种精彩。

  有得有失,闻人此去江湖之远,未必不好。(我很喜欢她后来给月鹿的信。

  景秀于张月鹿是劫难,张月鹿于景秀就全然是幸事?也未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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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分感谢一直留言的月下、夜语、9、落雨、字母君、3走,还有口嫌体直的兔子,失踪中的K,一闪而过的小晋...还有之前的好几位同学(是已经对我放弃治疗了么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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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每天就指着来调戏你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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