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时值秋冬交替之际,寒风渐起,萧索弥漫。

  长安城中倒是越发忙碌,天子大寿,诸王进京、百邦来朝。六部诸卿忙的恨不得在官衙里打地铺,唯恐哪里有差池,和礼部梁员外一样丢了官帽不说,一家子丑闻捅破,连上了三天《琼林报》,名声臭的连京城都待不下去。

  景厚嘉拿着《琼林报》翻了翻,虽说无趣,但胜在处处顺心。皇帝捧着女儿的时候,卢家就对景秀毕恭毕敬。如今事态变化,皇帝态度不明,卢家就老老实实,对诸皇子不偏不倚。做皇帝的就是喜欢这样,效忠天子就行,立储的事情别随便站位。

  景厚嘉前段时间给卢十二郎进了官,专职《琼林报》之事。如此一来,《琼林报》就成了官报。

  卢十二郎其实是不太愿意的,他当初费尽心力就是为了这份报纸可以畅所欲言,学究道论。不然以他的家世何必去找张灵蕴,无非是在卢十二心里,张灵蕴这样的高雅之士才能不利而力。

  虽说他把张灵蕴想太好,但张灵蕴到也真是半点没有指手画脚的意思,只出钱不出声。

  这一对比,卢十二郎心里就更不愿意,卢佑哪里不知道自己儿子想什么。皇帝虽然对他提了这事,但要回绝却也不难,只不过何必回绝,这是块好踏脚石。卢公也知道他这个儿子,是“世情明了,我心不愿。”见他脸上踌躇,便叫他去找张灵蕴商量。

  张灵蕴一听,三言两句就将卢十二郎给劝下。还教他写了篇锦绣文章,让卢公给递上去。景厚嘉一看,龙心大悦,六品国子监丞一步到了五品上秘书丞,建报局,专司《琼林报》。

  卢十二郎垂手站在一旁,等着皇帝阅览。这是下一期的报纸,按着景厚嘉的意见修改好就可以镌抄发行。如今上面每一篇文章,他都要绞尽脑汁,不怕文笔立意不好,只怕不小心触动天颜。

  景厚嘉前后扫了几眼,介绍番邦风俗的几篇颇有意思,其余的都是些学问,不是论礼就是论孝,还有篇讲当代词作的,将时下有名的大家都贬的一文不值。

  “恩,爱卿辛苦了。”景厚嘉将报纸搁下,郑公公躬身上前双手取来托给卢十二郎。

  卢十二郎双手接过:“臣职责所在。”

  见皇帝没有特别指示,卢十二郎捧着报纸退出甘露殿。出永安门,过含光门街。鸿胪寺有一处抄写局,原是供各地藩镇郡县抄写邸报。皇帝谕旨、臣僚奏议以及有关官员任免调迁等消息都由此处抄录转达各处。现如今改名叫报局,长官正是卢十二郎。

  如今卢十二郎一并管着邸报和琼林报,比往常在国子监不知道忙了多少倍。今日起床,枕头上又是一把头发,还夹杂着几根花白。

  到了屋里还未坐下,就有人奉上帖子,说是江南的邸吏们请他。打开一看,果然是江南几处地方驻京办事的官吏,联名相邀。

  卢十二郎提笔写了回帖,叫人送过去。又将报纸样稿审查一边,发下去镌抄。原来抄写局是不需要雕刻师傅的,但他见长安报的刻画添彩不少,便也找了几位。只不过报纸印刷不同一般,光是排版就十分讲究。也亏张灵蕴搭线,请了长安报的师傅指点,又帮忙引荐了一批有经验的学子。要不然琼林报突然增加的发行量就该让他愁白头了。

  待将手头紧急的事情都忙妥,已到了午后。

  “卢秘书丞!”门外传来一声,声音不大却是急切。

  卢十二郎一看,正是手下干将元和,元和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低声道:“ 勇功侯家中出事了!”

  勇功候?卢十二郎一皱眉,猛然间到不曾想起来是谁。稍一愣,元和连忙道:“就是飞骑中郎将沈子从,孝宗大将军沈旗世孙。 ”

  “哦,知道知道。”卢十二郎捋须问道,“出了何事?”

  元和低声道:“出了人命案子,中郎将嫡次子暴毙,家里闹得不可开交。长安府衙的闻人明府刚刚赶过去。小的得了消息就赶紧回来。

  卢十二郎皱皱眉头,他得了张灵蕴指点,如今手下一批“记者”,对京中消息十分灵敏。只不过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今的琼林报是不能随便登的。

  “你且再去打听打听。”

  “是。”

  元和出了报局,上马就往勇功侯府方向赶去。长安城本就人多热闹,勇功侯家出了这么档子事情,门口人头攒动,围了一圈闲汉游民。

  元和骑在马上远远看去,门口站着长安衙役,一队金吾卫街使正在驱赶人群。他下了马,身边就挤上来一人。

  穿的稀松平常,一看就是那种房地出租收钱,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这边看看热闹、那边调戏吹口哨的懒汉。

  懒汉嬉皮笑脸的踮着脚往里看,声音低沉迅速:“闹大,拉下马。不孝何以忠,家不安何以安国。”

  元和恍然不闻,一手牵着马一手推攘人群,口里念叨:“让一让,让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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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骑中郎将沈子从宠妾灭妻!

  为夺世子之位,庶子杀了嫡子!

  勇功侯府,兄弟阋墙!

  长安府衙还没有开始审案,老百姓们就给这件案子,盖棺定论了。有心推波助澜,自然巨浪滔天。

  张月鹿挥退仆从,手指轻快地敲敲扶手,精气神爽的说:“这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沈大哥,你说是不是?”

  沈先淡然一笑:“哦,只是运气吗?”

  “难道不是?”张月鹿取了茶壶一提,水出香溢。“我都忘了沈大哥是勇功侯长子,难不成其中另有隐情?”

  沈先没想到她反将一军,脸上笑意不变:“曾经是而已。如今勇功侯府与我何干,往日恩怨早就烟消云散。”

  张月鹿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换了话题:“雅美人那边是个什么态度?”

  “意味不明。”说道这事情,沈先不由低沉下去。如今他一儿一女都入了张家家学,那些先生的名号,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他祖上是孝宗大将军沈旗,勋旧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纵风光不如从前,但底子还在。但和张家那些先生一比,沈家的学堂未免都是糊弄人而已。

  他不过是一名司医,如今儿女得了人家青眼,入了高门,日后前程可想而知。他生则丧母,幼年孤寂,被生父过继他人后,难免有寄人篱下之感。养父当时年岁已大,溺爱之余又格外严厉。等沈先成家生子之后,对妻儿可谓是无微不至。

  以张家那些先生的名望,儿子又争气,日后入国子监进学也不是不可能。不行太学也是好的,只要入了二甲,就是官身!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对于张家的示好,沈先是毫无犹豫,立刻表态站位。对雅美人一事,也格外上心:“那位是个人物,心思缜密,滴水不漏。我试探了两次,她就是不松口。前天我去请脉,她到主动提了,说是喜欢珍宝阁的钗子。”

  “钗子?”张月鹿抿了一口茶,笑道,“钗子好,分簪合钗,好得很。”

  雅美人说喜欢珍宝阁的钗子,张月鹿当然不能直接就给她送过去。有品级的妃嫔,头饰衣物都是有记录在册的。私下置办不是不可,但要是来的不清不楚,瞒得住还好,瞒不住指不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张月鹿知道,这不是雅美人在示好,而是要她露露手段。将一只钗子放在皇帝妃嫔的梳妆台上,不是难事。但要名正言顺的放上去,就不容易了。

  沈先见她笑而不语,知道此事已成。心里一松,又说了些宫中的琐事。有张家帮衬,他手中宽松许多,同僚交际便游刃有余。一顿饭几杯酒,有些消息就到手。

  张月鹿仔细听着 ,就是一时想不出由头,也一一记在心中。她自知,见微知著她不如幼果,想要管中窥豹只能回去细细推敲。如今每一步都是悬崖走索,不得不小心。

  沈先告辞离开,张月鹿还坐在一醉居后面的雅室里,拿着笔将刚刚得到的消息,一条一条些下来,以期从中寻觅可趁之机。

  马奴儿在外头咚咚咚三声,张月鹿将紫毫搁下,叠纸入怀。缓步上前,拉开门:“怎么了?”

  门外是一名英挺峻拔的少年,锦袍革靴,脸上笑意飞扬。正是武十七郎,他见月鹿开门,抬臂示意手里拎着的一包吃食,打趣道:“小的买了些果脯,张二小姐莫要嫌弃。”

  张月鹿侧身让他进来,满脸惊喜的笑道:“我可不敢吃,你且留着给你家明小娘子吧。”

  武十七郎脸上神色一顿,笑意退散,坐在椅子上叹气道:“唉,最近忙的不可开交,有好久不见她了。也不知道如何,一会我去看看。”

  “我也许久不见你了。”张月鹿顺手提起茶壶替他到了一杯,“在晋阳王小世子身边都还顺利吧?他爹不是入京了么。”

  武十七郎起身接过茶杯,抬手欲饮又放下,端着杯子正色凝重道:“顺利的很,我正要和你说这事情。晋阳王有意让我随世子入龙骧军。”

  张月鹿闻言一愣,和武十七郎两人相视而望,眼中皆是不解之色,心里又暗暗生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晋和小柚子的地雷~~

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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