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6

  【026】

  耿文曲沉默了,画室里流淌着难捱的静谧。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直到耿蒙腿快站麻了, 他才颤抖着开口:“是谁告诉你?”

  耿蒙正琢磨着要如何答, 耿文曲忽然情绪爆发, 他快步冲下楼。

  啪!

  耿蒙刚从楼上追到客厅,正好看到耿文曲夺过周悦雅手里的杯子, 他重重砸到地上, 滚烫的热水四溅,溅到他身上也没反应, 血红着双眼吼:“周悦雅, 你这是违约!”

  耿蒙听得一愣一愣的。违约?违什么约?

  周悦雅也怔住, 她瞥了眼不远处的耿蒙一眼,不知想到什么,她皱眉:“你别发疯, 孩子在。”

  耿文曲却不理她, 他的所有理智和克制,在听到“沈扬琴”三个字时, 全都土崩瓦解, 他攥紧手:“其他条约不守约无所谓, 你和情人暗度陈仓也随便你,但你为什么要告诉他生母的事!”

  “我们回屋里说。”周悦雅听到情人, 她急了,下意识去拖耿文曲的手。

  然而还没碰到,耿文曲已经躲开。

  耿蒙看糊涂了。

  其实冷静之后仔细思考, 有许多疑惑的地方。按照沈扬琴的说法,她和他爸当年极其恩爱,既然他爸后来出轨,那肯定是更爱周悦雅,但记忆里,他爸和周悦雅关系一向淡漠,以前他以为是周悦雅另有情人的缘故,现在看来,明显他爸不在乎周悦雅有情人。

  难道当年不是他爸出轨那么简单?

  心思一动,他走进客厅,放鱼饵套周悦雅的话:“回房间说也没用,我全知道了。”

  “……”周悦雅脸色微变,“你、你知道什么?”

  “17年前发生的所有事。”

  听到17年前,周悦雅往后退了几步,腰撞到沙发靠背,她才停住。先前的慌乱过去,她将垂下来的落发挽到耳后,绕过沙发靠背,拿过背包里,丢到耿文曲面前的茶几上:“解约吧。”

  耿蒙侧身瞄了眼,是离婚协议,边缘微微发黄卷曲,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

  周悦雅继续说:“这份协议,十多年前我就拟好了。现在事情捅破,大家都没必须继续演下去。不过有一点我要声明,这是我个人的决定,和周氏无关。耿老如果要仗势欺人,直接冲我来。”

  她这话信息量很大,耿蒙还在琢磨,耿文曲已经从围裙里抽出铅笔,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下名字,然后将离婚协议推回去,都不想看周悦雅一眼:“这件事我会一力承当,你收拾好东西,马上离开我家!”

  “不用你强调,这里我早就一秒都待不下去了。”周悦雅嘲讽翘起嘴角,拿起协议装进包里,挎着包回房间收拾行李。

  很快客厅只剩下父子二人。

  耿文曲踉跄坐到沙发上,他垂头盯着地面,无力抓着前额的头发,哑着声音说:“你先回房间,我今天不想看到你。”

  耿蒙扯动嘴角:“不要说得你像受害人一样。”

  这话触到耿文曲逆鳞,他抬头,看着那双神似沈扬琴的眼睛,又爱又恨:“我不是受害人,难道还是她?!”他腾地起身,苍白的脸色因为激动,红得不正常,“她那种无情无义的女人,有什么可怜。”

  他声音越来越低,灰白的眼珠一下失去所有色彩,他抬手颤抖指着耿蒙:“你这辈子都不许去找她,听到没有!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耿蒙也炸了:“你凭什么说她无情无义!她比你好无数倍!会给我搽药,会担心我离开,你呢?从小到大,你是第一次和我说这么多话!我早就找到她了,你是不是要打断我腿?来啊!打啊!打不断我跟着你姓!”

  后面的话耿文曲听不见了,全世界都停止在“找到她”,找到谁?沈扬琴吗?他站在原地,浑身怒气消失殆尽。

  耿蒙正奇怪他爸哑巴了,耿文曲就冲过来,死死扣着他双臂摇晃,眉宇间三分期待三分激动,剩下四分不可置信:“她在哪儿?过得怎么样?”

  耿蒙张嘴要开口,门口就响起如洪钟的声音:“不许说。”

  *

  外面似乎在飘雨,耿建忠外套有些淋湿,他顾不上脱下外套,大步进来呵斥耿文曲:“回你画室去。她早和你一刀两断了,现在在哪儿,过得如何,通通和你无关。”

  耿文曲不说话了,但也没有动,他手慢慢滑下来,虚脱垂在两侧。耿建忠又冲着耿蒙说:“还有你,上学时间跑家里胡闹什么,马上回学校。”

  “我不去。”耿蒙直直对上耿建忠的目光,“不说清楚这件事,我哪儿都不去。”他站得笔直,像一棵傲气的白杨。

  耿建忠明显没有耐心,他抓住耿蒙的手臂,想要强力拖他回学校,六十多的年纪,双臂仍似铁拳。

  隔着外套和毛衣,耿蒙被被拽得生疼,他死咬着牙,硬是扛住耿建忠骇人的力气,站着不动如山:“爷爷,我刚说了,不说清楚这件事,我哪儿都不会去。你要不高兴,打死我我也不反抗,谁让你是我爷爷。但你还想要我这个孙子,你就告诉我真相。”

  “你要什么真相?”耿文曲总算出声,他疑惑问耿蒙,“除了扬……她的事,难道还有其他事?”

  傅景司的话从耿蒙脑海闪过,“或许她不知道肚子里掉过这块肉”,思维拓展一下,可能他爸也不知道还有一个沈蒙?

  他脱口而出:“我妈生的双胞胎。”

  砰!

  耿文曲脑袋瞬间炸开,他艰难看向耿建忠:“爸,小琴当年生的双胞胎?”

  耿建忠沉着脸,过了会儿才说:“生双胞胎也改变不了什么。”

  “……”耿蒙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竟然真押对了。只是他不明白,爷爷瞒着这件事做什么?

  这时响起滚轮滑动的动静,是周悦雅拉着行李箱出来,她停住对着耿建忠礼貌鞠躬:“耿老,我走了。”

  耿建忠点头:“离婚的事会再找你爸谈。”

  “耿老,我很感激您当年对周家伸出援手,但我当了耿蒙17年的妈,早够还债了吧?”周悦雅表面微笑着,其实身体微微发着抖。

  相处那么久,她看到耿建忠依然害怕。

  当年就是在他爸快锒铛入狱时,这个不苟言笑的老人到她学校,告诉她一句话:“我孙子需要一个母亲,只要你同意,你父亲欠的钱,我来还。你有一周的时间考虑。”

  一周后。

  她签下合同,耿氏注资周氏,而她,只需要当好耿蒙的妈妈。

  “你以为耿家还会要你这个媳妇?”耿建忠面无表情,“这些年来,你是如何当耿家女主人我一清二楚,耿蒙怕黑的心理病,以及这些来耿氏对周氏的投资,过后律师会一笔一笔找你算清楚。”

  “您、您全知道,那为什么……”周悦雅大骇,她掐着掌心,“不让我们离婚?”

  耿建忠没有回答:“你该走了,周小姐。”

  轰隆!

  窗外一声巨响,花园里的树木被强风刮得唰唰作响,是暴雨倾盆的前兆。周悦雅不敢再待下去,拖着行李逃命似离开耿家。

  等周悦雅离开,耿文曲再不压情绪:“爸,你究竟瞒着我什么?小琴当年生了双胞胎,你告诉我只有一个孩子,那她背叛我,跟另一个男人离开,是不是也是你的假话?!”

  当年,沈扬琴突然早产,他在国外办画展赶不回来,等回来,病床已经空了,他妈抱着一个男婴哭得撕心裂肺:“儿子,我们上当了,这事从开始就是局,那个女骗子要了两千万卖这个孩子给耿家,和一个男人离开了。”

  开始他不信。

  他深爱的人绝对不会是女骗子,他发疯一样到处找她,可是找不到,直到亲眼看见支票兑换人的签名。

  沈扬琴。

  熟悉的清秀笔迹,他不会认错,是本人所签。

  那天深夜,他反锁房间自杀,安眠药已经吞掉半瓶,他闭着眼等待窒息的黑暗。恍惚间,他听到婴孩焦急的啼哭。

  他捂住耳朵,不想听。

  然而一声一声,他清晰听到每一声哇哇的哭声。

  最后。

  他挣扎着爬起来,拨出急救电话。

  他恨耿蒙。

  那是沈扬琴骗他的证据。

  同时他又爱耿蒙。

  那是他深爱女人,渡过鬼门关为他生下的孩子。

  所以在耿建忠提出让他和周悦雅契约结婚,由周悦雅照顾耿蒙的时候,他同意了。他不想爱耿蒙,却又希望耿蒙能有一个爱他的母亲。

  “是。”耿建忠承认了,“她没有下套背叛你。是我告诉她你爱上其他女人,她亲眼目睹你的婚礼,才心灰意冷离开。”

  “为什么骗我?”耿文曲没有生气,他只是恨自己,恨他没有相信沈扬琴,他呐呐问,“爸,我和小琴交往的时候,你不是没有阻拦,说尊重我的选择吗?你为什么……为什么舍得分开我们一家人?”

  外面狂风大作,像是耿蒙生日那天一样,狗在狂吠,客厅里没有开灯,也没人想到去开灯。

  忽明忽暗的光落到耿建忠身上,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开始我阻拦你们,你们只会更叛逆要在一起。文曲,家世的鸿沟,不是你们所谓的爱能填补,是我保护你太好,导致你一如既往天真。你早该清醒,耿家,不可能容得下一个,父母连普通话都不会的女主人。”

  旁边,耿蒙一直默默听着,终于知听明白了他身世。

  他是耿文曲的孩子,也是沈扬琴的孩子,沈扬琴不知道他的存在,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他的爷爷,他一直又敬又爱的爷爷,处心积虑编了两个滴水不漏的谎话。

  他攥紧拳头,浑身止不住颤抖。他无法想象,当年沈扬琴是如何绝望无助,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带着沈蒙狼狈离开桂城。

  他恨自己。

  离开时为什么要凶沈扬琴,那个可怜的女人,他的妈妈。

  他转身开门冲出去,无视身后的喊声,不管不顾冲进倾盆大雨中。他要见妈妈,他要和她道歉,他要温暖拥抱她,告诉她,以后由他来保护他。

  冰冷的雨砸到身上,天外猛然接连几声惊雷,耀眼刺目的光照亮了混沌的天地,耿蒙被刺得下意识闭上眼。

  ……

  滴答。

  滴答。

  有雨滴落到伞面,随后熟悉的男声响起:“沈蒙,你在这儿做什么?”

  “……”

  这声音——

  耿蒙立马掀开眼皮,周围是车流不息的街道,他瞪着撑着伞的傅景司,眼珠子惊得像要掉出来。

  “唉?!”

  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熟悉的暴雨来了。

第26章 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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