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代送关怀

  沈昕直勾勾地逼视着余英,扭动身躯在萧忱身前不停地挣扎着。

  余英轻声道:“忱哥,放开她吧。”

  萧忱犹豫片刻,松开了手。

  他刚放手,沈昕就一个转身,直奔余英而去,抬眸怒视着他,质问道:“你过得很好啊。”

  余英一言不发。

  “你心安吗?”沈昕的鼻尖几乎就要顶到他的下巴,目光从上至下剐在他的脸上,“我哥死了,你却好好地活着,我问你,你心安吗?”

  这句话她几年前就问过了,当时的她还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哥哥的死击碎了她本该拥有的所有美好。

  她找到余英,发了疯似的让他把哥哥还回来。沈境阔回不来了,她后来也病了。

  余英见过沈昕活泼灵动的样子,也眼睁睁地看着她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消散。

  “我不心安。”余英开口了。

  沈昕的眼睛红了,瘦削的五官染上了无尽的悲痛:“你不心安,他也回不来了。”

  “是。所以才要继续、好好地生活下去。”

  沈昕的嘴唇微微颤抖起来,极力抑制住眼眶里的泪水,纤细如玉的双手揪住了余英的衣服,哽咽道:“妈说我的病已经好了,为什么我觉得还没好呢?”

  “小昕……”

  沈昕挥手在余英的胸前打了好几下:“他们让我别绑架你,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哥就是因为你死的,我凭什么不能绑架你!他死了!我哥他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她失控地嘶吼着,余英抱住了她,将她扣在怀里,哑着嗓子安抚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可以绑架我,随便绑。”

  他的肩头湿了,怀里的女孩低低地抽噎了起来,抽泣声逐渐变大,沈昕直直地靠在余英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余英别过脸去,用力眨了眨眼睛。

  在场的人全体噤声,静默地望着他们。

  余英清了清嗓子,看了眼萧忱:“忱哥,你先回去上班吧,这里我会处理。”

  他的眼睛有些红,萧忱嗯了声:“有事给我打电话。”

  萧忱说走就走,不留在这给余英裹乱。都是成年人了,抗压能力肯定是有的,有些事情也该自己亲自处理,外人干涉就是添乱。

  但萧忱是真的心疼。

  走的时候牙关咬得紧紧的,那一地的玻璃碎片仿佛碎在他心上似的,扎得心腔皮开肉绽,血流四溅。

  余英打电话联系了沈昕的父母,沈昕的情绪很不稳定,几年前她也是这么歇斯底里,只是要比现在更加偏激疯狂。

  沈昕的父母闻讯赶到不语将沈昕送去了医院,余英一同前往。

  沈昕当年因为无法接受她哥的离世,精神状态出了很大的问题,她总是将自己封闭在沈境阔去世的阴影里,日复一日,久而久之,都无法正常上学了。后来就被沈父沈母送进了疗养院,在那里疗养了两年。

  她上个月才从疗养院出来,两年的治疗并没有让她痊愈。

  沈昕被打了镇静剂,在病床上睡下了。

  余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到沈父沈母从病房里走出来,他立刻起身。

  “已经睡下了。”沈母轻声道。

  余英嗯了一声,开口时嗓子很沙哑:“叔,婶,对不起。”

  他的脸色有些沧桑,神态也很疲乏,尽管刻意收敛住了情绪,沈父沈母还是感觉到了他身上那种沉重的无力感。

  两位老人都是饱读诗书的知识分子,心很软,心怀也开阔。

  沈母轻轻抱住余英,手抚着他的背搓了搓:“对不起什么,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是我们该说对不起。”沈父在一旁道,“昕昕她太胡闹了。”

  余英立刻摇了摇头。

  沈母温声说:“昕昕她年纪小,考虑事情不一定会有那么成熟的思维,希望你理解她。”

  余英哽咽着,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都过去了。”沈母的手在余英背上一下一下地抚着,“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不欠谁的。”

  余英开口道:“我欠他的,我这辈子都欠境阔的。”

  沈母手顿了一下,鼻头一酸,缓缓道:“那就下辈子还吧,这辈子好好地过,开心地过。”

  余英离开了医院。

  工作室的大门上挂了“休息中”的挂牌,屋里混乱不堪,一地的碎片残花,都没有落脚的地。余英回来时已是傍晚,行准和许可可跟新来的两位学徒正在收拾残局。

  “怎么样了?”行准拿着扫把走过来。

  “没什么大碍,她就是看见我条件反射地情绪波动。”余英扯了扯嘴角,半开玩笑地说:“应该是对我PTSD了。”

  余英拍了拍手,吆喝道:“行了别收拾了,你们都回家吧,我喊专门的打扫师傅来收拾。”

  “对了,明天你们不用来,这几天休息,正好趁此机会整修一下店面。”余英指着行准,“今天这事儿别让我妈知道。”

  行准点了点头。

  许可可问:“万一阿姨过来遛弯视察呢?”

  余英耸了耸肩:“那就只能实话实说等叶女士开喷了。”

  一伙人都回家了,余英站在空无一人的工作室里,沉默地望着地上的残花水迹,伫立良久。

  半晌后,他缓缓蹲下,开始捡地上的花瓶碎片。

  地板上布满了斑驳脚印,五颜六色的,是踩着花瓣碾出来的印子。

  余英看着有些心疼。

  捡着捡着,他忽然捏着一片碎玻璃顿住了,视线一点一点变模糊,直至有一股热流从眼角滚了下来。

  玻璃碎片从他手中滑落,他颓然地蹭了一下眼角,将脸埋进了掌心里。

  他崩溃的时间不很长,几分钟后,脸上又换上了奕奕的神采。

  余英联系了专门的清洁公司,雇了几个打扫师傅,来工作室收拾。

  师傅们全副武装地拎着打扫工具走进屋,结结实实吃了一惊,用带着口音的语调问:“哎呀妈,这是遭贼抢劫了?报没报警啊?”

  余英笑了笑:“师傅,您赶紧动手吧,争取天黑前搞定成不成?”

  “成,我们可是专业的。”领头师傅手一挥,身后的小师傅鱼贯出动。

  “地上都是玻璃,你们走路当心点啊,别踩着了。”余英提醒道。

  “好嘞。”

  清洁师傅帮忙清理地面,余英自己动手收拾那些被摧残的花枝。

  “我去,这什么情况?”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余英回过了头。

  是丁照秋。

  “怎么回事啊?”丁照秋避开地上的碎片,走了过来,“有人抢劫?”

  一旁的师傅闻言忙应和道:“我就说是遭贼抢了,老板你找没找警察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现在的贼真是不得了了!”

  这义愤填膺的语气把余英逗乐了。

  “真有人抢劫?”丁照秋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年头还有人抢劫花店的?脑袋灌水了?”

  “你说呢?”余英无奈地反问道。

  丁照秋想了想,觉得这个猜想确实不太靠谱:“怎么了啊?谁干的?”

  “意外。”余英敷衍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你的呗。”丁照秋往椅子上一坐,二郎腿一翘,“还没吃饭吧,余老板?”

  余英看着他:“没呢,怎么?”

  “喏。”丁照秋把手里的包装袋往桌上一搁,“受老萧之命,给他对象送关怀来了。五星级饭店打包的饭菜,赶紧趁热吃。”

  “萧忱呢?”余英问。

  丁照秋点了支烟:“加班呢,没时间亲临现场,求着我给你送饭来了,赶明儿我得问他要跑腿费。”

  “谢谢。”

  “不客气。”丁照秋朝他摊开一只手,“要不这跑腿费,你给付了吧?”

  余英笑了下,当真从兜里摸出手机,要给他扫码付款。

  丁照秋咬着烟乐:“跟你开玩笑呢,跟老萧一样,俩死正经。”

  “萧忱他什么时候下班?”

  “不知道,忙着呢,你不用等他,他经常加班。”丁照秋吸了口烟,起身,“行了,关怀我送到了,你趁热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谢谢你跑一趟了。”

  丁照秋挑了下眉:“不用,反正是你对象出钱。”商人的本性就是锱铢必较,“跑腿费我也不会少他的。”

  看外送包装就知道这一顿应该不便宜,余英想起了之前丁照秋宰萧忱的那顿八千块的饭,这人是真黑心啊。

  走出店外,丁照秋给萧忱打了个电话,那边过了很久才接,应该是在忙。

  “喂?”

  丁照秋坐进车里,咬着烟道:“饭送到了,人也帮你看了,挺活蹦乱跳的,没什么不对劲。”

  萧忱嗯了声:“谢了。”

  “不用谢,饭钱,跑腿钱,我都挂你账上了。到时候记得——”

  那边直接挂掉了电话,丁照秋笑了一声,把手机丢进了暗格里。

  工作室彻底收拾干净,天已经黑了,余英送走打扫师傅后,给萧忱打了通电话,那边没有接。

  余英换上外套,拿上车钥匙,准备去萧忱公司接他。

  到了公司楼底下,余英坐在车里又拨通了萧忱的电话,还是没人接。他下了车,走进公司大楼。

  公司人员进出有限制,余英不是工作人员,不刷卡进不去。现在已经不早了,公司大楼里有几间办公室亮着灯,但大部分人已经下班,连前台都空无一人。

  好在遇到了江晓升,之前余英跟他们一块去西藏旅过游,江晓升跟他算比较熟了。

  “余哥?你怎么在这?”

  “我来接萧忱的。”

  “老大啊?他还没下班呢。”江晓升把手里的咖啡举起来给余英看,“我刚巧买了咖啡回来,准备一起奋战呢。”

  “他吃饭了吗?”

  “不知道,一直在办公室没出来。走,我领你上去。”江晓升刷了员工卡,闸机开了,他走进去,又把卡按在感应键上刷了一下。

  办公室里熬战的员工不少,忙得晕头转向抓耳挠腮,江晓升吆喝了一声:“来来来,喝咖啡了啊!”

  一群面容憔悴的社畜纷纷抬起头来,看到咖啡已是稍稍收回了一点人气,再看到江晓升旁边的帅哥,陡然间眼睛全亮了。

  余英礼节性地点了下头。

  “老大的办公室在那呢。”江晓升朝尽头的办公室指了指。

  “谢谢。”余英冲众人微微笑了一下,以示礼貌,然后阔步朝萧忱的办公室走去。

  人一走,一群行尸走肉般的人全都活了。

  “晓升,谁啊谁啊?”

  “那是不是之前跟咱去过西藏的那个帅哥?”

  “啥?什么帅哥?他也去西藏了?我错过了什么?”

  “萧工家属,跟我们一块去旅游的,我了个擦,你们是不知道长得有多帅。”

  “我长眼睛了。”

  “啧,你得近距离看啊,这帅哥跟普通男士啊,果然还是仙凡有别。”

  在场的社畜男同胞不乐意了:“这位女士,我怀疑你在影射某些群体,并且我有证据。”

  女同事捧着咖啡爽朗地笑了起来。

  余英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屋里没人应。

  他轻轻推开了门。

  办公室的窗台边有一张很大的工作台,图纸全被推到了一边,萧忱就这么蜷缩着身子睡在上面。

  余英带上门走了过去。

  萧忱侧躺着,面朝余英,一只胳膊压在脑袋底下,另一只搭在脖子上。

  他的身体忽然抽动了一下,然后弹开了眼皮。

  “忱哥。”余英蹲在工作台前,轻唤了一声。

  萧忱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他伸出手指,沿着余英高挺的鼻梁刮蹭了一下,嗓子带着刚睡醒的嘶哑:“你怎么过来了?”

  “来接你回家。”

  萧忱的手腕处有一处齿印,是白天被沈昕咬的,此刻泛着淡淡的紫,有些淤肿。

  余英抓住他的手,脸凑过去,想要亲一亲那一处。

  萧忱立刻把手缩回去,不高兴道:“别人咬过的地方,你亲什么?”他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亲这里就好。”

  余英的手抚上了他的脖子,倾身向前,吻住了他的唇。

第38章 代送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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