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片场一端，陈莞尔握着手机，看着回过来的消息，寥寥六个字，冷淡至极。

　　这是生气了？

　　生气也情有可原，将一个因自己而住院的人丢在那里不闻不问，这种做法本就有些说不过去，陈莞尔非常清楚。

　　可工作对她而言，还是摆在了更重要的位置。

　　只是，在昨日之前，无论江洵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可以选择性无视，心里不会有任何波澜。

　　今日，意料之外的，她开始莫名担忧，然后责备自己为什么那么残酷自私，像个无血无肉的木头。

　　“佳佳，晚上的通告能取消吗？”陈莞尔在佳佳途经的时候问了句。

　　佳佳刚点了个头，又觉得事情不简单，从前哪怕天崩地裂都没见陈莞尔推过一次工作，这真是破天荒的操作。

　　正当这时，手机里某个不知名的软件推过来一条新闻——江洵发布手写声明致歉陈莞尔。

　　紧接着又推过来第二条——江洵澄清与陈莞尔的恋爱传闻。

　　陈莞尔脑袋嗡了一下，没有点开看具体的内容，直接打开微博，评论和转发已经有大爆特爆的趋势。

　　看来江洵又大方地送了她一条热搜，这热搜还是她所期冀的。

　　得到想要的结果，本该高兴的，但又高兴不起来。

　　陈莞尔拨通江洵的手机号，电话里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越想越觉得过意不去。

　　陈莞尔凝神一会儿，她今天只有一场戏，刚刚拍完，本来计划留在这里观摩别人的表演，取长补短一下的，看来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思索片刻，对佳佳说：“佳佳，我有事先回去了，你收拾一下也回公司吧。”

　　佳佳还没回答，陈莞尔直接着急忙慌地跑到了马路边。

　　等到了医院，江洵早就不见了踪影，护士说他已经出院了，还把没有来得及给他的粥拿了出来。

　　陈莞尔走出医院，隔夜粥本来就不该给病人喝，她将粥丢进了垃圾桶，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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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洵在刘爽走后没多久就收拾完回家了。

　　到家刚坐下，收到了接连不断的快递，一箱比一箱重。

　　等敲门声停止，他才开始仔细翻看那些箱子。

　　看完整个人都懵了，全是他没见过的书。

　　可以确定的是，他绝没有买过这些书，快递单上的收件地址却是这里，收件人上写着：文艺青年。

　　手机刚充上电，铃声便响起来，江洵迅速按下接听键：“喂。”

　　打来电话的是刘爽，她开门见山道：“书收到了吧？”

　　江洵看着满地纸箱，“嗯”声应允。

　　“很好，从现在起，你就待在家里，把这些书都看了。”

　　不等他问原因，刘爽就发号施令般告诉他：“你的旧人设已经崩完了，所以，我正式通知你，你的新人设就是‘文艺青年’，在此之前，你得提升一下文化修养。”

　　刘爽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每看完一本写一份读书笔记，给我用电脑写，千万不要手写，字太丑，发到微博上不能看。”

　　说起话来就是这么咄咄逼人，根本不给人反驳的机会，江洵一句话也没说上，刘爽就把电话给挂了。

　　江洵有着人人称羡的好皮囊，能在光鲜布满的娱乐圈中肆无忌惮地四处横走，收获不尽欣赏的目光。

　　然而，他的优秀有多外露而招摇，缺点就有多么与之相伴相衬。

　　人无完人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放到江洵身上也没有例外。

　　眼前这堆没拆封的新书，他不用翻看是什么内容，“附庸风雅”这四个字便如标签般贴得满屋都是。

　　他不喜欢看书，上学时已经看够了。

　　说起来很怪，他看剧本时倒是精神抖擞，但看到书就会犯困，只消几分钟便可能人事不省。

　　江洵有非常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在于金钱——看剧本是为了拍戏赚钱，他看的不是字，是money，他才不会拒绝这种大诱惑呢。

　　肤浅又俗气可能才是他的本质，想到这里，江洵自己都禁不住吐槽，呵，真是个现实的男人！

　　可惜，自我吐槽也不能拯救他的困意，他随手拿了几本书放在沙发上当枕头，懒散地仰面躺着，又随便拿出其中一本看了几秒，眼皮就逐渐偃旗息鼓了。

　　他下意识地将书扣到脸上，伴着那熏人的印刷味，沉沉入梦去。

　　书挡在脸上，光便透不进来，没有干扰，想睡多久就能睡多久。

　　等江洵自然醒的时候，慢慢挪开脸上的书后，侧眸看到的是珊珊的背影。

　　客厅里突然多了一个大书架，而珊珊正将那些书一本一本地归类好，放进书架。

　　“珊珊，你什么时候来的？”刚醒来，江洵嗓音还有些沙哑。

　　珊珊转身过来看到江洵醒了，实话实说道：“一点就来了。”

　　江洵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手机，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他正好奇着，来了四个小时怎么不叫他。

　　“叫过了，我们把书架都搬好了，你都没醒。”珊珊一本正经地说。

　　你们？

　　江洵头睡得晕晕沉沉，哑声问：“除了你，还有谁啊？”

　　珊珊没回答，指了指厨房。

　　刘爽正抱着双臂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又有些不苟言笑，特像一个骇人的教导主任在等着上课偷偷睡觉的学生前去认错。

　　要说江洵这辈子最怕的人，绝对是刘爽。

　　他的个性比较顽劣，不是那种嚣张跋扈的顽劣，而是又蠢又傻的顽劣，经常会做出让人难以相信的举动。

　　这种举动要是暴露于大众面前，只会让人啼笑皆非，觉得他是个傻子。

　　所以，当初江淮才千方百计说服刘爽来当他的经纪人。

　　事实证明，这的确是个明智之举。这几年来，江洵的事业稳步上升，每一个项目都能砸出水花，营造的人设也很成功，除了天天一起工作的人，没几个知道真实的他是什么样。

　　“姐，你来了。”江洵嬉皮笑脸。

　　刘爽语气平淡地问：“书看得怎么样了？”

　　虽然不用问也能猜得到，他能看完一页就差不多了。

　　“在看了。”江洵最大的优点可能是听话，像个小孩似的，从不会在刘爽面前顶嘴。

　　就是这些书对他来说太多了，他要是看完了，下个宇宙大爆炸都结束了。

　　“那个，我能不能申请少看点？”江洵忍不住讨价还价起来。

　　刘爽接过他手上的书，念了声书名：“《悲惨世界》。”随即看向他，表情非常扭捏，但她不想再顺着他，开始敲打他，“江洵，你要是不希望自己未来的日子也变成悲惨世界，我劝你只要看不死，就往死里看。”

　　讨价还价对于刘爽来说等于免谈。

　　“知道孙明为什么还没有找你吗？不是他不想找，是有人在前面为你冲锋陷阵。”刘爽的言外之意很明显，那个冲锋陷阵的人自然就是她。

　　只要她在巨橙一天，江洵离糊死就远一点。

　　她有这个底气，也有这个能力，孙明这点面子自然会给她。

　　“之前让你当个绅士，结果却失败了，知道原因在哪里吗？”

　　江洵摇摇头。

　　“因为对你太放纵。”刘爽睨了他一眼，“当初我想让你往死里学，成为一个真正的绅士，你说你做不到，江淮又总是由着你，我只能退一步，让你演好绅士，外人面前装好样子就行，最终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现在，我必须对你严格要求，我不要你演什么文艺青年，我要你必须成为文艺青年。”刘爽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如同在上课一般，“娱乐圈，光靠这张脸，你只能撑到三十岁，肚子里没点墨水，谁也帮不了你。再说，你好歹是正儿八经的本科毕业生吧，又不是文盲，读不下去还是因为懒。”

　　江洵脑壳儿疼，但刘爽说的话他没法儿反驳，勉强地答应她会读完这些书。

　　刘爽满意了一些，走出门前还不忘再鞭策他一下：“江洵，翻车翻一次就够了，翻两次，那就得报废了。”

　　江洵从书架一头走到另一头，眼睛扫过一本本书。

　　“《反脆弱》，我觉得我已经坚不可摧。”

　　“《十一种孤独》，我觉得没有哪种孤独比得上现在的我。”

　　“《乌合之众》，不是什么褒义词，这是在骂我？”

　　他看完得出的结论是，自己不太需要看这些书，虽然根本原因是看不懂。

　　江洵直接坐在地上，看到沙发边还落下了一本书，是简·奥斯汀的《傲慢与偏见》。

　　他随便翻开一页，随口读了起来：“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只要女方不有意隐瞒，男方准能看得出来。”【注】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看了几秒，此言在理的话，他根本看不出来陈莞尔对他有一丝丝好感，如果她没有隐瞒，那是不是说明她真的完完全全不会爱上他？

　　一点点的爱都不存在？

　　孑然一身整整八年，落得这么个结果，有那么点悲凉。

　　江洵没了气力。

　　门突然被敲响，江洵的腿仿若被灌上了铅，慢慢悠悠地走过去。

　　可能是速度太慢，门外的人有些着急，又敲了几声。

　　江洵毫无期待地随手把门打开，那个朝思暮想的面容却赫然出现，下一秒便让所有的心灰意冷都烟消云散。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只要女方不有意隐瞒，男方准能看得出来。”出自简·奥斯汀《傲慢与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