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发觉陈莞尔面色凝重地抱着手臂站着看戏，江洵停下步子，正色道：“我说的是真的。”
陈莞尔不为所动，依然冷漠地看他，看得江洵浑身发毛，双腿酸软。
阳台窗帘被夜风微微撩起，带进来一丝湿凉的气息，但江洵竟感到脸上有些烧灼，思绪凌乱，一时语塞。
陈莞尔“呵”了一声，很低，几乎听不到，然后一步一步往江洵跟前走来，越来越近。
江洵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惊在原地，一不留神，身体失去平衡，后仰倒在了沙发上。
陈莞尔的脸正对着他，鼻尖只剩几厘米，彼此的呼吸近到足以相抵。她按捺着情绪，问他：“有意思吗？”
江洵不明所以，细细打量面前这张让他心跳加速的脸，胸膛禁不住小鹿乱撞起来。
八年前的陈莞尔，在美女如云的电影学院中，虽算不上校花，但极具辨识度的美貌煞是令人倾倒，尤其是那股子清纯又带着固执的气质，不沾染丝毫俗尘之气，总让她在人群中显得与众不同。
时光荏苒，八年的光景一去不复返，众多的人与事都面目而非，她却没什么改变。即使在这个众所周知极具诱惑的圈子里，她还是那个执着而倔强的她，总是不卑不亢，说到就一定要做到。
江洵觉得自己的姿势非常奇特，他半躺在沙发上，手臂撑在两侧，而陈莞尔俯身与他四目相对，细密的长发垂在一边，飘出淡淡清香。
江洵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周围过于安静，衬得声音愈发明显。
这是……沙咚？
伴随着撩人的夜色，江洵仿佛言语能力丧失，许久才冒出一句：“你靠这么近，不会是……”他大脑飞速转了一下，“想和我假戏真做吧？”
听听这是人话吗？
陈莞尔露出标志性的嫌弃表情，板着脸低哼一声:“你演啊，你再给我演啊！”
刚刚那么浮夸，现在这么娇弱，戏精转世？
江洵茫然：“谁演了？我说的是真的，我真被盯上了！”
但转念一想，江洵又有些藏不住的小兴奋，嘴角的雀跃藏都藏不住：“不过，你要是想假戏真做，我没意见。”
陈莞尔以为听岔了，脑子被驴踢了？他怎么越来越不正常？
再一看，他的眼神又开始发病了。
“我！不！要！”陈莞尔招架不住，直起腰，快速地走到门口，打开门，又转头说，“热搜一天下不来，咱俩就一天没完！表情包的事希望你说到做到，我要是找到丑图，你就得给我发声明，要是不发，我们就同归于尽。”
门被狠狠关上。
江洵调整姿势，侧躺在沙发中，一手撑着头，痴傻地自说自话：“最好别下来，那咱俩永远都没完，至于声明嘛，不写就不写，你跟我同归于尽呗。”想想还挺美，美得有些过头。
清晨的阳光里夹杂着醉人的暖意，春色正好，生机盎然。
某处静谧小区的11楼，一个黑色装扮的身影在电脑屏幕前忙忙碌碌。
身着运动装扮的女孩敲了敲门，发现门未上锁，便蹑手蹑脚地走进来。
“莞尔姐……”佳佳进来后，看到着装神秘的陈莞尔像是一夜未睡，端坐在客厅茶几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惊讶地叫了一声。
陈莞尔回头发现是佳佳，哑声问道：“天亮了？”
佳佳点了点头，天已经亮了好久了，正因为陈莞尔不接电话也不回微信，担心出了什么事，这才过来看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客厅里虽然很整洁，但是屋子里昏暗无比，只开着两个落地灯，窗帘拉得很严实，什么都透不进来。
而且……陈莞尔这打扮很奇怪，像是半夜飞檐走壁去了，头发也未梳理，面色晦暗着，和平日里光鲜亮丽的她天差地别。
陈莞尔突然拍了下桌子，神色兴奋：“佳佳，你快看，丑不丑？”
陈莞尔将电脑屏幕往佳佳的方向转过去。
刚准备去拉开窗帘的佳佳，闻声立刻折返，定睛瞧上屏幕，不可置信地看着满屏的表情包，这是……江洵？
佳佳思维错乱一瞬，还以为热搜上捕风捉影的传闻是乱说的，这么一看，还真在一起了，不然谁会一夜未眠为对方制作表情包呢？
陈莞尔是出了名的圈中劳模，能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休，除了工作，她什么都不闻不问，既然这么兴奋，那是想让人夸她男朋友帅呗。
佳佳在心里一阵分析，诚恳道：“不丑，挺帅的。”
什！么！！！
陈莞尔如同晴天霹雳，帅？那她不就白忙了！
“你再仔细看看，要非常客观地评论，是不是特别丑？”陈莞尔似笑非笑，特别期待佳佳的回答。
佳佳有些犹豫了，不是想让我夸江洵哥帅吗？
她配合地再看了一遍屏幕，其实哪怕不说奉承话，江洵的表情包也完全不丑，于是肯定地答复陈莞尔：“真的挺帅的，或者说有点可爱。”
陈莞尔：……
合着这一夜没合眼，全是白费功夫。
夜里，陈莞尔一回到家，鞋都没顾上换，立马打开电脑，全网搜索江洵的图片，眼睛都要挑花了，好不容易找到几张可以用的丑图，为了保险起见，她还连夜自学ps，结果告诉她一点都不丑，搁谁谁能接受？
佳佳正拉着窗帘，阳光洒进来，陈莞尔突觉一阵刺眼，等适应光亮后，望着佳佳瘦弱的身影，顿感希望照进心头。
“佳佳，你快过来。”陈莞尔唤她。
佳佳懵懵地走到茶几旁。
陈莞尔心生惊喜，笑容附上面庞：“佳佳，你能不能让珊珊帮个忙。”
珊珊是佳佳的亲姐姐，两人只差一岁，一起从小山沟走出来，考上专科，又努力读了专升本，毕业后留在城里打拼。两个女孩做事踏实认真，性格温顺，助理的工作比较繁杂，休息时间也不多，但她们从不会叫苦叫累。
珊珊是江洵的工作助理兼生活助手，江洵习惯丢三落四，屁大点事都要珊珊帮他记好并适时提醒，整个一娱乐圈巨婴。
可别看他私下里这么虎，在公众面前营造的形象倒是谦谦君子，想到这个，陈莞尔就想呕吐。要不是直播表情包的事，她也能像江洵这样，全网找不出一张丑图。
佳佳问：“什么忙？”
陈莞尔赶紧跑进房间，翻箱倒柜找了一会儿，拿了一个相机出来，弯眼道：“帮我偷偷拍几张江洵的丑照，越丑越好，丑得人神共愤，丑得惨绝人寰的那种。”
佳佳还没谈过恋爱，不明白这是不是情侣间的趣味。
陈莞尔继续举例描述：“比如抠鼻屎的照片，在车上睡觉流哈喇子的照片，眼角挂着眼屎的照片……”说着感觉有了画面感，陈莞尔不觉发笑。
佳佳更不明白了，喏声说：“莞尔姐，可是我们只是小助理，偷拍这种事不能做的，有损职业道／德。”
你们谈恋爱搞情／趣是你们的事，可是我们还得拿好饭碗吃饭呢，不然就要回小山沟嫁老光棍了……
佳佳说话做事都很正经，和她姐一模一样，当初也是看她俩靠得住才留在身边工作的。
陈莞尔一想也是，还是不为难小姑娘了。
不过，江洵的丑图必须拍！
大不了她亲自上阵！
巨橙娱乐的办公大楼，因庙小人多，每天都人影交错，各自繁忙。
这日收工很早，陈莞尔打听到江洵是白天的戏，晚上休息。这种情况下，他会在回家前先回趟公司。
陈莞尔在卫生间里换好衣服，束上头发，将照相机藏到外套里，早早地溜进江洵的休息室。
刚好瞄到墙边有一个屏风，陈莞尔径直走过去，三下两下藏匿好，万事俱备，只欠江洵。等他走进来，一定要拍到他的丑图，陈莞尔坚信自己可以做到。
等待的确漫长，漫长到仿佛一个世纪都过去了。
陈莞尔眼皮不由自主地上下打架，门口终于传来脚步声。
先闻其声，再见其人。
江洵推门而入，身后跟着珊珊，一边走一边播报着今日的工作总结。
珊珊可真够细心尽职的，什么都愿意管，什么都乐意做。
陈莞尔刚刚眼皮打架时蹲了下来，此时便保持着蹲下的姿势，腿开始发麻，却不敢发出动静，她低头鼓捣着相机，确认闪光灯之类的全部关闭。
这时，说话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只见江洵对珊珊做了个暂停的动作，沉默几秒，四处嗅了嗅，蹙眉道：“我好像闻到一种奇怪的味道。”
珊珊和躲在屏风后的陈莞尔不约而同地闻了闻自己的衣服。
“江洵哥，是不是我身上有一点香水的味道？那我以后不喷了......”珊珊很少买奢侈品，工资都存进账户里，身上喷的这瓶香水是她和佳佳合资买的，当时还是好不容易才咬牙下的单，一周只舍得喷一下。
江洵当即否认：“不，不是你的香水，是一种非常非常非常奇怪的味道。”
说“非常”的时候，江洵刻意将语气加重以示强调，仿佛特地说给谁听似的。
屏风后面，陈莞尔拿相机的手瞬间定住，气儿也不敢喘，腿麻到不自觉地颤抖，却只能闭目坚持着。
江洵笑容攀上嘴角，从椅子上起身，胡闹似的到处乱走，步伐时快时慢，之后站到屏风前，半天都不动。
就在陈莞尔腿麻到欲哭无泪，快要崩溃之时，屏风被拨开，江洵缓缓地咧嘴道：“是——狗仔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