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今天也不想当皇帝7

　　李闻知出了前殿就放缓了脚步，在阳光下慢慢走着。采薇略微落后、半步不错地跟着他，手上还打着把伞。现在温度也不高，主要是挡太阳——又一个来自绍治陛下的习惯。

　　他对于自己全方位浸入式的表演还是有自信的，绝不会因为没人就暴露本性，顶多跟1111吐吐槽。但被盯上了的感觉还是不一样，就好比现在……每一次微风吹拂引起叶子的震颤，一只黄胸鹀被惊得从灌篱中飞起，都好像有了深意。

　　“咔嚓——”一只猫的离去本应该悄无声息，但很不幸它踩断了一根树枝，让人瞧去时还来得及看见了细长的、毛茸茸的跟脚。

　　“喵~”

　　白天的皇宫不如夜里安静，但也足够让人听清这一声，于是李闻知忍不住笑了一下，为一瞬间想到的电视剧里那个老套的梗——主角潜行不慎弄出了声音，一只替死猫就适时地、勇敢地冲出黑暗。而如果没有猫，主角就得亲身上阵“喵”一句了。

　　李闻知自觉地把自己带入守夜人的角色，然后他想，如果半夜听到了这一声猫叫，那当然是要上前撸一……一探究竟的。

　　他享受现在的隐秘纠缠，尤其是那人有很大可能就是他的故人。

　　站在采薇的角度，就是四殿下听到猫咪的叫声便惊喜地笑了起来，眼神都发亮了，于是在心里默默把准备猫饭提升重要等级。

　　前殿距四皇子所住的司明宫还是挺远的，加上李闻知有意放慢脚步观察这座皇宫，到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开饭了。

　　一跨入门槛，室内带有一点香茅草气息的阴凉扑面而来，刺激得人精神一震。李闻知倒还好，主要是采薇出了一额虚汗。

　　原身虽然沉迷“玩具”，但是平日也有锻炼的习惯，毕竟只是初春，这点活动量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而采薇还撑着一把伞，本身又有点耐不住热，就感觉难熬了。

　　在原身印象里另一位出现频率远不及采薇的侍女——岁阳，正候在殿内，给李闻知奉“茶”。

　　“请殿下喝茶。”正当青春颜色的小侍女捧起一个小碗，有些粗糙的手被莹润如玉的瓷器衬得有几分不协调。

　　按照旧说法，岁阳是司明宫的洒扫宫女，当然她在宫里确实负责一些粗活儿，看手就知道了。洒扫宫女还有几个，其中岁阳为人比较机灵，采薇忙不过来时就会让她兼点职，比如现在。

　　茶汤的温度刚好入口，比温温的碗沿热一些。

　　这个时代的茶还是所谓的茶汤，不是那种以小米为原料做的小吃，而是把茶做成茶饼，要吃的时候在火上烤后碾成细粒，加上薄荷、盐、姜、糖等调味，再拿开水一冲……据说原本南方也有做成酱，拌别的食物的吃法，但是传过来的时候不知怎的发生了变异。

　　某位皇帝陛下受到污染，口味吊诡，非常爱喝这种茶汤。而土著们就更不会感到有什么不对了，尤其是某位四皇子，喝得比他爹还起劲。

　　李闻知分外迟疑地端起茶碗——

　　“宿主，加油，是男人就干了！”1111是很真心实意地鼓励宿主来着，毕竟，干了这碗茶汤不只是李闻知遭罪。

　　昨天李闻知尚不知道此种茶汤的厉害，虽然气味让他有所怀疑，还是无甚戒心地喝了一大口，旋即眼前发黑，天知道寄居在哪儿的1111也被熏得七窍升烟。

　　你可以想到的一切关于食物的形容词都可以用来形容它，由此可以推出味道是有多么不堪了。

　　甜的、咸的、酸的、苦的、清凉的、辛辣的、烟熏的……

　　“嗝~”找不着北的1111很人性化地打了个嗝儿。

　　眼见采薇也给自己倒了一碗，并且喝完了，李闻知才松了一口气似的放下只咽了一口的茶汤。其实这样也很可疑，李闻知不是不知道容易OOC，只是恕他无法对自己狠下这个心吧。

　　不知道是刺激的还是茶汤真有消解疲乏之效，采薇一碗下去精神是好了不少。

　　采薇倒是没怀疑，即使是茶汤忠实爱好者如原身，也不会每一次都干完，毕竟这玩意儿真的不解渴。她只是充满歉意地望着李闻知，对岁阳使了个眼色，“去取点开水。”她只当李闻知是渴了，“奴去接午饭，殿下先歇一会儿吧。”

　　宫里没有小厨房，只有开水房，而御膳房的人会把饭菜送到侧门，去接食盒的路程比取开水短多了。采薇让岁阳奉茶已是给人家额外增加工作量，但膳食事关重大，她也不敢假他人之手。

　　“是，采薇姐姐。”岁阳细声细气地乖乖回答，收好茶具便随在采薇身后出门，听声音，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不料反而是岁阳先回来，她提着一壶水，为李闻知倒了一杯，“请殿下喝水。”

　　能被选中服侍皇子的宫女当然都很机灵，但岁阳更“机灵”，她很乖巧，几乎不做多余的事，一心一意听从采薇的吩咐，让采薇觉得省心极了。

　　不多时采薇也回来了，把食盒放在桌上，摆出了三个碗三个盘子、勺子和筷子，还是一套她特意要的猫主题餐具，几只工笔画法的毛茸茸的猫，正在上面栩栩如生地卖着萌。

　　为了防止皇子、皇女、妃嫔和皇帝本人被下毒，也考虑到试毒是份不人道的工作，每天宫里都是统一做大锅饭，餐具也是近侍每天随机选的。

　　有人要下毒？行吧，只要不怕自己误食。

　　所以说原身能被毒死真的是很倒霉，被人铤而走险也要这样针对。

　　采薇不急着布餐，而是先捧出了一只比其他两只碗小了一圈的碗。

　　“殿下，你看这碗可以么？”忠心可靠的侍女采薇效率极高，没有等到晚上，中午见御膳房的车队有准备猫食，就顺便要了一碗。

　　她也有自己的考量，中午既然有，就不必烦人家晚上又特意为四殿下做一碗。在工这一方面，四殿下已经搞了许多特殊化，其他的能避免还是避免吧。

　　今天也是难得的御猫加餐，猫饭干脆就是几种肉泥儿混合而成，并不掺谷物。

　　李闻知眨眨眼，失策了，他想引诱的并不是一只真的猫，而是一个大活人，这分量似乎有点……少？不过作为诱饵大概也够了。

　　“少了些，下次多盛些。”李闻知摇摇头。不过他是不知世事的四皇子嘛，有要求直接提就好了。

　　“好，那请殿下慢用。”采薇也不恼，带着小碗退了出去。

　　吃过饭，又歇一会儿消消食，便是午睡。午睡后的一整个下午都是空闲，四皇子又没去做木工，也许是刚做完仪犁没了灵感，也许是厌倦了，总之，他像昨天一样在寝宫里看看书、发发呆，过了一个下午。

　　晚饭的时候，非常能干的采薇默默带来了一碗更大的猫饭，就放在寝宫的案几上。闲适的四皇子只看了一眼，又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状态。

　　当然，这是外人眼里。李闻知也没闲着，他逼1111这两天录了许多音频，正在深入学习越朝官话这门“方言”。

　　李闻知是看过记忆才敢这么“休息”的，事实上，这有例可循。原身入国子监隐隐早同龄人一年，既加冠，现在无学可上，又不关心朝政，那可不就无事可做了。原身若不为那些工艺废寝忘食，那么这样懒散才是常态。

　　不是绍治陛下瞧不起越朝和他个人的知识水平，他确实认为古代是不存在高等教育的，他本人是硕士学历，按照惯例肯定教不了学士的。而几个知识渊博的老学究土著受限于时代局限性，赵睿也怕被带歪，所以自己娃读书读到18岁就不强求了。

　　至于继续深造？实践就是最好的老师，来上朝吧，他渴望几个合他心意的帮手很久了。

　　偏偏出了赵仪这个奇葩，好在混在几个女儿里也不算太打眼。

　　嗯，要知道赵睿的女儿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还住在皇宫里，她们愿意研究学习琴棋书画而不问政事，赵睿也怀着一股老父亲的慈爱之心宠溺之。

　　其中赵珏最负盛宠，她的宫殿名比赵仪的更厉害，叫栖凤宫，而且她还是兄弟姐妹中唯一有姓名的——赵睿一直叫她另一个名字，无双。

　　这些想法也就是熟悉官话的间隙在李闻知的脑海里过了过，他放了一半心思在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个刺客上。

　　“江南省气温增高高于往年，水汽蒸发……”1111一直忙着播放录音，晚膳的时候也没停。朝堂上的素材是最多的，但说话人多有口音，它要进行筛选，对于口音轻的再加以矫正。同时它自己也在努力建立语库，一开始还要宿主提示，但现在它犯错就少很多了！要争取早日为宿主提供翻译功能。

　　由于不用操心1111，李闻知的思绪就飘远了。对1111关于师宛延的说辞，他原本信了三分之二，但现在只有不到三分之一了，经历三个世界后，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林徐乔也好，小金也罢，大概都是师宛延罢。而1111应该也出了什么变故。

　　至于他现在为什么还执着于还魂丹，很大程度上只是糊弄1111的说辞，他在乎的只是在这些世界中还能碰到师宛延。不是说还魂丹无效，但那个扭转逻辑值为1的人的命运的条件——不知为什么跟他一起过了三个世界的挚友，逻辑值恐怕早就不是1了。

　　但他现在开始焦虑起来，因为刺客的精神状态明显不正常。

　　……

　　刺客的眼睛不是挚友那种威仪的凤目，而是一双很美丽朦胧的桃花眼，但是右眼皮上那颗痣，李闻知一眼就看到了。

　　飘忽地很，眨眨眼就不见，可闭上眼睛就一清二楚了。

　　李闻知拾起地上那碗勺儿也没有，但被人吃到一半的猫饭，手指扣紧碗沿，指尖有一点泛白。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提要是双重含义的（）李闻知就干了！把cp迷晕了！哎呀，感情戏怎么感觉走向有点苦情orz

　　谢谢兔子的雷，谢谢总攻不攻、笑语如嫣、Jmy的营养液~

　　长时间不写，感觉就有很多bug。前后文会不连贯orz，小修了一下。放暑假了嘛，应该会稍微勤快点，要不立个flag下个月完结……我下次，真的，再开新，一定多存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