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虔诚信女

　　“这……是哪里？”

　　魏璎珞在黑暗中摸索，脚下轻飘飘的，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

　　“我是死了么？”她用力地朝自己脸颊掐了一把。

　　嗯，不痛。半点感觉都没有，自己果真死了么……魏璎珞苦笑。

　　无边的寂寞空虚浪潮一样向她涌来，她随处飘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魂魄离体还是已经死翘。

　　如今梗在她心头，令她焦灼的唯有一件事：容音她没事吧？

　　想到那害人者竟然能从容音日常的膳食里面下药，魏璎珞猜测，这人一定是潜伏在容音宫中或者就是此次随行容音出宫随从中的一员。

　　会是谁呢，能直接触碰到容音吃的糕点？

　　丫鬟明玉？还是尔晴？

　　明玉耿直呛人，是富察家的家生子，脾气虽然爆裂，跟个炮竹似的，但心思澄净，上一世容音下肢瘫痪后，她都没想过离弃容音，做出背主的事情。

　　这辈子，容音风华正茂，又有嫡皇子伴身，抱着容音总比跟别人做奴才好。

　　但尔晴小贱人就不一定了，尔晴诡计多端，一直想着能做人上人，野心能从她那双暗戳戳的狐媚眼里透出来。

　　如果是尔晴，倒的确是有这个动机。

　　可时机，又明显不对。

　　尔晴不至于犯傻。在明知自己就是随行丫头，‘主子有事，大家都得跟着赔命’的情况下，直接做出下毒的傻事儿。

　　天子一怒，伏尸何止百万。

　　傻子都知道避嫌。

　　但想到上一世尔晴趁着弘历酒醉，混入长春宫次卧扑倒弘历滚了一夜，最后生下了一个连爹都不知道是哪位的小孩，魏璎珞嘴角抽搐，又特么不明确了。

　　所以，到底是不是尔晴这个小贱人兵行险招，想着容音死了，她再捡漏扒灰？

　　恶心，头疼。

　　魏璎珞怄的咬咬牙。

　　如果老天爷肯大方点，让她再重生一次或者起死回生，她铁定见面就撕了尔晴这个不定时出阴招的腌臜货。

　　反正容音就负责貌美和善良就行了，坏人她来做。

　　容音，容音……魏璎珞呢喃，她可不可以不要喝孟婆汤，她想永远记住容音。

　　下一世，下下一世，容音的生生世世，她都想要。

　　真恨，她真恨自己为什么那么矜持做作，她怎么不在见面的时候，直接抱住容音，把自己两世的思念都告诉容音。现在好了，又要自己一个人傻傻地等着。

　　可是不应该啊，如果自己这一世那么好死的话。那老天让她重生的意义在哪？

　　想不通，有猫腻！

　　魏璎珞试着双手合十求神：

　　“大慈大悲各路神佛，信女魏璎珞两世为人，不说功劳深厚，但也曾为大清国祚继续，绵延皇嗣。”

　　“……”无神回应。

　　“……好吧，就算这个不算功劳，但信女坐镇乾隆爷后宫期间，将他乌烟瘴气的后宫治理的井井有条不说，宫妃投毒虐杀事件锐减，爱新觉罗家族的龙子龙女数量显著提高总是事实。”

　　“……”依旧寂静。

　　“那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办嘛。”魏璎珞委屈，“我两世为人，又不是奔着篡爱新觉罗家的皇位来的。我只想好好守着容音，让她能自由。这难道要求很过分么？”

　　“……闭嘴。”

　　“……？？？”

　　谁、谁在说话？！

　　第10章 老神仙

　　法慈和尚本不想叫人闭嘴，但魏璎珞实在太聒噪了。

　　嗡嗡嗡，嗡嗡嗡。

　　跟个小蜜蜂一样，丝毫没有自己已经死了的觉悟。

　　这妮子竟然到死还跟神佛讨价还价，指望着还能重生翻盘一局。

　　为了这人么？两世都不肯放下，要世世追随？

　　瞥了一眼从进屋将魏璎珞交到他手上，就在侍女服侍下静坐在蒲团上，看似心神稳定，实际目光一直胶着在魏璎珞身上的富察.容音。

　　法慈心中略有所悟。

　　施针者为人施针祛毒的过程最讲究平心静气。

　　特别是他施针的时候，对环境的无干扰要求很高。

　　富察皇后虽然担心成疾，但是为了给他不制造压力，特意将通红着眼痛哭的魏璎珞长姐遣到偏房，自己留下来看着。

　　“大师，求您万万救回她的性命。需要什么灵药，您都跟本宫说，本宫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这丫头能活。”富察.容音眸光悲切地看着魏璎珞惨白的小脸，呼吸都带着痛意。

　　“贫僧尽力而为。”法慈将最后一枚银针静静旋入魏璎珞额心，对魏璎珞心语：“痴儿，醒来。”

　　魏璎珞从那声‘闭嘴’后，一直在恍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现在，脑海中又响起了洪钟似的声音，不禁心神震荡，仰头道：“神佛，是您让我重新转生的是么？您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一世容音的结局？我还能再活一次么……”

　　“三个问题我只能回答一个，你想知道哪个？”法慈沉眸。真想知道：自己的性命和那人的命运，对魏璎珞来说，哪个才是第一呢？

　　“二。”魏璎珞不假思索，“我只想知道她这一世能不能好好活下去。”没有她的陪伴，她的容音能不能顺遂度过三十七岁的门槛？

　　句句不离富察.容音，法慈真想要打开魏璎珞的脑子，看看里面什么构造。

　　“机会只有一次，你对自己的事情当真没有想问的么？”法慈难得的拿下自己高人的架子。

　　魏璎珞摇头，近乎顽固的重复：“我只想知道她这一世能不能顺遂活下去。”

　　让容音幸福活着，几乎成了魏璎珞的人生信条。

　　诚然她还没为容音做什么，就差不多谢幕了。

　　但她心里，还是想着就算自己做鬼，也要护容音周全。

　　若是神佛跟她说，容音不会枉死，容音的命运因为她的提早出现，已经出现轨迹的变动。

　　那她这一世也没算白来。

　　已经值当了。

　　因为按照容音重情重义的性子，她死了，容音肯定会爱屋及乌，连带着照料她的阿姐。那阿姐的性命也不会跟上一世那样，默默凋零。

　　所以她可以安心。早早去投胎，换下一辈子早点来找容音。

　　但如果容音还是会因为小人枉死，那自己就要改变策略，早点修炼成厉害的鬼，随在容音身侧，替她收拾那些害人精。

　　“痴儿，你脑中的想法我都听的到。”法慈打断，“鬼可没你想的那么好当。人死后七日，若不乖乖跟随鬼差去地府报道，会被记成游魂野鬼，剥夺投胎资格。且在人间害人一经发现，就要被拘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魏璎珞：“……”

　　“你，难道不怕？”瞧着魏璎珞面无表情，想劝人温良的法慈，郁闷了。

　　“怕，但怕就退缩么？她是个好人，好人就该好报。别人若不是想要害她，我不会乱杀无辜。”

　　魏璎珞很实在，对有些人来说，他们的标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灭其满门。

　　可对魏璎珞来说，人若犯她，她会直接了当犯回去，没事不会狠毒到要人性命的地步。

　　但若那人不长眼，伤了容音或者姐姐，那她会让那些人死的不能再死。

　　这就是她自己的法则。

　　良心有限，得省着点用。

　　“咳”法慈差点没噎死。

　　‘我是个高僧，我必须得冷静。’

　　一再默念清心咒，法慈告诫自己不要跟这个只认死里的小顽固扯皮。

　　时间快到了。

　　“痴儿，要不是看在你愿意为她放弃累世福缘，又是个天生顽种，不达目的就要搅的天翻地覆。我绝不会逆天而为，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且好自为之。”

　　拔针，一掌下去。

　　“璎珞——”

　　伴随着女人倏然站起的惊呼，魏璎珞沉郁的胸口突然通畅，“呕”的一下，飚出一摊红血，终于气顺醒来了。

　　“璎珞，你终于醒了！”三两步走到璎珞边上，容音将魏璎珞的小手紧紧攥在掌心，喜极而泣。眼中泫然不下的眼泪，终于有理由夺眶而出。

　　“容音，不哭。我没事。这里是……？”撑着手半坐起来去为容音擦掉眼泪，魏璎珞顺势将小小的身子倒在容音怀里。

　　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檀香钻入鼻腔，入目之处，又尽是古朴素雅的佛门器物，自己的手边，还坐着一个眼神悲悯，宝相端庄的白眉老和尚。

　　魏璎珞头大。就算她极度不愿意，也大概知道了自己身处哪里。

　　“是法慈大师您救了我？”魏璎珞揩掉唇边的血迹，半真半假地试探法慈老和尚会不会臭不要脸地将神仙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她脑子很清醒，自己能大难不死，就是因为那个老神仙也感动她对容音的执念。她可不觉得，这个老和尚的本事会真的那么神乎其神。

　　一切都只是巧合。

　　“璎珞！”容音搂紧魏璎珞，低声道：“你的命都是大师救的。不许无礼。”之前魏璎珞和法慈的恩怨自己不知道，可现在法慈救了璎珞性命是事实。

　　璎珞不该这么无礼，语气如此挑衅怀疑。

　　“无妨，小施主现在毒血已除，只需照着药方调养几日，就可恢复正常了。”

　　这声音……魏璎珞倏地抬头，看向法慈的眼神又惊又疑。“……老神仙？！”

　　“神仙不敢当。不过就是个略有薄名的秃驴罢了。”

　　魏璎珞：“……”

　　心虚，‘果然是老神仙，竟然知道我骂他秃驴。’

　　法慈微微一笑，起身双手合十，“小施主，老衲看你与我十分投契，你再看我，我就要破例收你为徒了。”

　　魏璎珞秒闭眼。

　　容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