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缘何隐瞒

  这一夜集训惹人愁, 不才的学生气红了眼,下手的先生半点不知羞。

  风声呼啸,已是寒冬腊月, 霜雪漫天, 却是一人站在屋外, 白衣白发融于雪景, 想要学那诗人情怀来一次落雪白了头也是没有机会。

  昨夜种种,虽是占了师尊身份的便利, 让爱徒羞怒在心头,半点反抗也没有,可自己捧在手心的心肝宝贝是个什么傲骨心性,他哪能不知晓。

  本该是会忍到云破日出才会被人逐出来的,可他偏生没能控制住, 就让知秋瞧出了他有那么些乐在其中。

  这也算是活该了。

  容羽垂眸瞧了瞧自己的手,那微红的掌心看似接着落雪, 却是热度惊人,雪花方一触上就化成了水。

  只见天色破晓,寒风中出现了几声婉转莺啼,天将明, 万物苏醒, 可不就是很快会有早课的弟子四处走动了。

  那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响,容羽掩在及地长袍里的脚轻轻一踏,整个人就往下沉了沉。

  他看着从屋内冷着面孔走出来的人,冰霜轻覆的纤长睫毛微抖, 一开口说话就呵出一团白雾, 道:“可别气了罢。”

  “你……”叶知秋本还有些不悦的目光,就在瞧见这人已然是双脚埋在了积雪里后, 倏然浮现出触动的微光。

  原来,云中峰的雪竟是下的如此大吗?

  叶知秋道了声:“进屋吧。”就转头先一步进去了,心中还想着自己不过随口几句撵人出去,怎就偏遇上了这么个傻愣愣就站在雪地不走的。

  若是被其他弟子瞧见,这云中峰之主,天下修士的楷模,这形象,还能不能要了。

  要说容羽站在雪地里时在想些什么,自然是若不能让叶知秋一眼瞧出他身上的落雪,也不妨就让雪埋了自己,冷不冷,冻不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样能让人一眼瞧出你的付出和努力,还能不动声色地让人消了气。

  到底还是爱自己的知秋啊。

  只不过,刚才那一脚,踩的好像有些过头了。

  叶知秋见容羽进了屋就站在门口,虽是关了门,也还是觉得里面暖和,想着或许是还以为自己在气头上,没好靠近,他兀自走上前拍了拍对方肩上的雪。

  这一碰上才是真真看清楚了这大雪可不就是落了容羽满头满肩,任是他先前再气恼,也半点脾气都没了。

  “好歹也是合道期的大能,怎么连个屏蔽风雪的结界也不知道用上。”叶知秋看似抱怨,实则关心道,已然是一手托起能挣出羽翼的小火苗为对方取暖,烘干。

  “果然还是关心我啊。”容羽说着心生感叹的话,面上却似被霜雪冻住了似的,半点表情也无。

  叶知秋也不答话,就低着头继续自己手上的事,双眼是空茫的,也没个视线的着落点,打一眼瞧去,就该知道他是有些心事满怀的,可瞧不见他面容的容羽,不知何故,倏然就在他额顶轻轻落下一吻,脸颊又蹭了蹭。

  但让叶知秋真正回过神的,却是对方一声叹息,道:“你可快要把我的头发燎着了,还是十三岁吗?”

  “啊?”叶知秋手一收,人也退开了半步,眨了眨眼睛似大梦初醒,“不是故意的,你早点把我推开呀。”

  提及十三岁,可不就是跟着容羽初学这道法术的时候,他因为急于求成,逞强控制火苗,也是险些烧到了容羽的头发。

  “这也算是在提点我凡事戒急戒躁吗?”叶知秋想起对方昨夜也说过自己学习不可如此极|端。

  “也是也不是,”容羽靠近他身前,一手将人往怀里带了带,仍是那副清冷面孔,道,“你有事情瞒着我,是一件能让你纵容我,也让自己无暇顾及其他的事。”

  “哪有,我不是才分心克服了对虫子的恐惧吗?”叶知秋避开与对方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对视,只很是自然地将头轻轻靠在对方肩上,抬手回应了这个拥抱。

  容羽也是难得的没有享受这温馨的感觉,竟还有些强硬扶住他的肩,将人从怀抱里扶了个端正,就非得是瞧着人家的眼睛才行,见人终于是不躲了,目光勉强算是坦荡对视,才道:“落雪在肩上几何,积雪又埋了双足几寸,你分明明镜似的,却只是低头不语,不是关心左右了判断,是你在思虑值不值得再怨我一回,因为我虽没有出口,但行为就是说了谎,那你呢,你也道是应对昨日之事是在分心,真正值得你专心的又是什么?”

  叶知秋被这人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惊得愣神,也对自己潜意识刻意忽略了这么明显的事而有些不可置信。

  他抬手有些僵硬地拍了下对方的额头,忽然就眉目微蹙,道:“我是有瞒着你的事,或许影响了我的心绪,但我开门瞧见你站在雪地里之时,是真的头脑有些跟不上趟,我是没想到你身为师尊能有这么幼稚的小心思,可不是分明注意了却还不说,今日之事我可记下了,撒谎,嗯,等着我罚你罢。”

  叶知秋见对方巍然不动,就连神色都没因为自己的话有些什么变化,看来是不交代清楚不罢休了,他无奈叹了口气,又拍了拍自己肩上的手,道:“松开些,你捏疼我了。”

  片刻后,当二人坐在桌案边,叶知秋一手支着额认真思考斟酌着话语,容羽却是审讯犯人似的瞧着他连眼睛都不眨,他终于是忍无可忍地抬起头,一拍桌面,震得茶具哐啷一响,也震得容羽眼睛一眨,竟是在气势上就矮了半截。

  “烈火炼狱,你不是罚人审人自有一套,既是这般疑心我,干脆就把我也用火牢关起来好了!”叶知秋这一声话语才是真正的咄咄逼人,分明有事隐瞒人的是自己,哪哪都不占理,可偏就是越没理的人,越是脾气大,好像这样都能壮胆似的。

  “别气,我给你沏一壶茶,慢慢说?”容羽就像是一个过分专注一事,忽然就被惊堂木惊醒的人一般,越是见他没理,越是习惯性地要哄一哄。

  “我就是,就是……”叶知秋见人反应,立刻就展示了一番所谓后劲不足,竟是琢磨了半天,就琢磨出一句,“想和你过几天好日子。”

  “从前不好吗?”容羽眉眼温柔了许多。

  “好的。”叶知秋目光有些闪烁。

  “以后会不好吗?”容羽又道。

  “我不知道,”叶知秋容色淡然,可这轻轻的语调,蓦然就给人一种哀伤之感,“我想上天给我启示,命运让我拜你为师,本就是要我随你修无情道的,我若是与你一分相似,有那么一点可以随时置身在情|爱之外,或许我也不必在一生中难得放纵自己任性胡为的时候,还需要为欺瞒你而内疚了。”

  “知秋,”容羽有些无奈又心疼地挪到他身边坐下,揉了揉他未曾束发的发顶,顺着光滑的发丝滑到后脑,将他轻轻往怀里一带,让他的耳朵贴合在自己的心口上,道:“我不爱你。”

  叶知秋听见这话,自己的心跳就蓦然漏了一拍,却是也能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心跳乱了节奏。

  “我说不爱你的时候,我在说谎,我可以面不改色,但心是乱的,”容羽轻叹着,拍了拍他的背,安抚着,劝导道,“即使你随我修了无情道,以你这些年的修为,难道已然能静心远胜于我了?”

  “我……”

  “还是你希望自己从来没有爱过我?”容羽握住他的下颌,让他抬起头对上自己认真严肃的目光,“我不许,你今日对我说的话,我可以接受你不尽不实,但你爱我必须是真的。”

  叶知秋轻推开这人的手,叹了口气,复又恢复先前支着额的姿态,只是这次话是瞧着对方说的:“我在你闭关之时曾与那魔尊交过手,更加确信了只是灭了他一个躯壳是无用的,太华大陆百界山的荒原,他已然用魔族上古阵法将那里化作了一个与世隔绝的魔窟,他的力量来源正是那魔窟中的血池祭坛。”

  “不能毁去吗?”容羽道。

  “以我之力,不能,”叶知秋牵过容羽的手,捏了捏,显然是有些焦躁的,“我用了些手段才得以接近,但即使得到仙界阵法传承的我,都是没有办法在百界山上靠自己走入这法阵的,你赠予我灵蝶,我没有带回来,其实你早该知晓我用上了你合道期全力一击,你不问,原是等着我自己交代清楚罢。”

  “我在血池祭坛上与那湘竹的本体魔修交手过,用上你的攻击,祭坛却是丝毫未损,而那四周的无数小祭坛本也是通过上古秘术只用作将魔息念力传导至百界山,我想,血池并不如我所见,它不在此界,只是借由此界的活人献祭,供养着域外一只大魔的心脉。”

  容羽点头表示理解,说道:“小楚告诉我,你曾让他绘制了城镇分布图,可是与你所说的那些小祭坛有关?”

  “是,”叶知秋目光忽显笃定,道,“我动不得大魔心脉,但我可以引天劫瞬息毁了他的供给。”

第119章 缘何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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