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祝烨不在,孔哲君伺机靠过来,问:“小韶,怎么样?”

  他问的是韶子规,眼睛却看着盛佳舒。

  “祝先生人不错,还给我们点了牛奶呢,脱脂的。”盛佳舒举起手里的玻璃杯给他看,打趣道:“我估计今晚上独此三杯,你们都没得喝。”

  孔哲君哑然失笑,松口气,只道:“没有为难你们就好。”

  韶子规规规矩矩的回答:“我嘴太笨了,没有和祝先生聊天,倒是和盛小姐聊了不少。”

  “哎呀,都聊一晚上了,还盛小姐呢。”盛佳舒嗔怪:“不如你以后叫我姐姐吧。”

  “那不行!都把你叫老了!”韶子规连连拒绝。

  “我本来就比你们大嘛,要服老。”盛佳舒很想得开,指着孔哲君说:“你叫他哥叫的利索,为什么不肯叫我姐姐。”

  “那……孔哥照顾我嘛。”韶子规辩解。

  “你叫我姐姐,我也照顾你啊。”盛佳舒锲而不舍的调戏他。

  韶子规囧得不行,想向孔哲君求助,对方又一张等着看热闹的表情,他只好软糯的叫了声:“姐姐……”

  “哎!”盛佳舒大声应了,还去摸他因害羞而低垂的脑袋玩,“姐姐下次开演唱会给你送票,一定要来看哦!”

  等韶子规红着脸点头,盛佳舒又转而调戏孔哲君:“他都叫了姐,你也叫一声给我听听。”

  “不叫!”孔哲君想都没想就拒绝,语气熟稔,逗得盛佳舒咯咯笑。看来两人之间这个玩笑大概开过很多次,但依然乐此不疲。

  三人闹成一片,笑得欢脱。周围恶狼环伺,此处偏安一隅。

  “盛小姐!”乐极生悲处,祝煜再次登场。

  他单枪匹马过来,已经喝得烂醉,但酒杯仍不离手,借着酒劲往她身上靠,只问:“你的酒杯呢?刚才我们的三杯还没喝完呢。”

  “祝总,实在抱歉,我刚才陪祝先生已经喝多了。”盛佳舒说着客套话,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虽然不是很了解祝家两位公子的底细,但先把祝二搬出来挡一挡总没错。

  孔哲君无奈的看着他们角力,又因咖位太小,敢怒不敢言。

  祝煜死缠烂打的功夫一流,毒辣的眼睛瞥过桌上装过牛奶的玻璃杯,嗤笑道:“喝多了牛奶么?”

  盛佳舒巧笑嫣然试图糊弄,又听祝煜变了语气,阴恻恻的说:“再说,凭什么你陪他喝得好好的,陪我就不乐意了呢?”

  “凭什么你们都惯着他!我又比他差了哪里!”祝煜怒目而视,布满红血丝的眼球凸起,煞是吓人。

  盛佳舒心想祝家这两位公子到底是谁有精神病啊,她已经分不清了。

  “祝总,您喝醉了。”孔哲君终于出手,说是扶着祝煜,其实是拦着他往盛佳舒身上扑。

  “你别碍事!”祝煜毫不卖他面子,一把将人推开。孔哲君不敢真的和他较劲,这一把猝不及防,他摔在桌上,打翻了装过牛奶的空杯子。

  玻璃杯落在草地上,没碎,笨拙的打滚。

  祝煜如狼似虎的目光落在盛佳舒身上,还想纠缠,又一个人横在他面前,竟是韶子规。

  他那么瘦小,还没有踩着恨天高的盛佳舒高,又一直是组合四个人里最羞怯的,此时就这么直愣愣挡在撒酒疯的祝煜面前。

  韶子规机械的重复着孔哲君的话:“祝总,您喝醉了,应该回去休息。”

  他连声音都是颤的,身子也是抖的。

  他从来不是勇敢的人。

  父亲家暴母亲时,他缩在床下不敢拦。

  父亲得知母亲身患绝症,要甩开这个烂摊子时,他不敢纠缠。

  母亲在病榻上过世时,他闭眼不敢看她的的遗容。

  入行之后,他总是躲。

  躲选角,因为怕落选。

  躲选秀,因为逃避竞争。

  躲综艺,因为害怕镜头追着自己跑。

  躲应酬,因为害怕遇到不怀好意的人。

  躲得林怡都对他绝望了。

  一直这么不痛不痒的活着,得过且过的混着。

  ……

  他终于为自己的偶像勇敢了一次,还是在这么莫名其妙的场合。

  “休息?”祝煜仿佛听了笑话,也不管盛佳舒了,扯着他的胳膊兴致高昂道:“那你就陪我回去‘休息’吧!今天要不是祝烨搅场,我早就带你回去休息了!”

  原来最早林怡提醒他要小心的人是祝煜!韶子规幡然醒悟。

  他后悔往枪口上撞了,但祝煜拽着他的力道那么大,他挣扎几番,才意识到已经无法脱身。

  闲逛的祝烨遭遇了四处寻他的祝庆祥。

  年近花甲的老人桀骜一世,对外永远是刚毅沉稳的,只有见了小儿子,眼泪才会不受控制,说来就来。

  “烨儿,”祝庆祥开口就哽咽:“你明天几点的飞机,爸爸想去送送你。”

  “不用。”祝烨冷声拒绝,要不是修养作祟,他甚至不耐的想打开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但姥爷教育他待人要礼貌的训诫言犹在耳,他堪堪忍住,只说:“商业中心刚揭幕,公司想必挺忙,您也走不开,不必勉强。”

  祝庆祥碰了软钉子,再问:“那……你今晚住哪里?”

  “姥爷都有安排。”祝烨淡然回答。卓氏的产业比祝氏的摊子大得多,祝氏进不来首都,卓氏在滨城却有子公司,由他们负责照料祝烨的食宿出行并不意外。

  祝庆祥绝望的挣扎:“至少……一会让爸爸送你回去吧。”

  “真的不用。”祝烨挑在这时笑了,神经质的一面再次显现。他懂事又绝情的建议:“我担心哥哥又喝醉了,您得先把他送回家。我没喝酒,清醒着呢。”

  “那个败家子,随他去!”祝庆祥烦躁的摇头,对祝煜的失望溢于言表。

  祝烨很难被他的偏袒感动,单手插兜,讽刺道:“爸爸这话要是能早些说就好了。”

  “烨儿!”祝庆祥没办法再维持表面的平和,他将祝烨抓得那么紧,生怕儿子就此跑掉,又一个十年杳无音信。

  老人歇斯底里道:“爸爸知道,是我欠你的,你就不能给爸爸一个补偿的机会么!”

  “我为什么要拿自己的不爽来换你的安心?”祝烨的语速快了些,回答得不可谓不直白。

  他决然掰开祝庆祥的手,而后缓慢眨眼,艰难压制住眼底汹涌的恨意,努力变回那个翩翩贵公子。最后才不急不缓的开口,堪称优雅的说:“爸爸,你不是欠我的,是欠我妈的,欠我姐的。”

  “欠我那点,都不重要了。”他云淡风轻。

  “烨儿!”祝庆祥想去抓他,被祝烨灵巧闪开,扑了个空。

  “爸爸,”祝烨郑重的叫他,“我以前以为,你总会有悔悟的一天。”

  “但你竟然把今天选做揭幕的吉日……”祝烨在此处停顿,压下心头的怨愤和苦涩,终于把话说完:“抱歉,是我想错了。”

  祝烨转身离开后,祝庆祥终于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以及苏慧处心积虑请高人算的吉日,究竟又隐藏了怎样不堪的动机。

  他觉得,小儿子从未疯过。

  祝烨闹疯病,最早是因为伤心和害怕,后来成为一种抗议手段,乃至那险些断送性命的纵身一跃,都不过是一页惊心动魄的警示录。

  他明明比谁都隐忍,比谁都坚强,比谁都明白,比谁都通透。

  也比谁都……记仇。

  祝烨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自己的领地,恰好撞见祝煜要把韶子规拖走。

  韶子规苦着脸,眼泪在眶子里打转,想哭而不敢,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可祝煜嚣张得很,嚷嚷着谁敢插手就要他以后没生意可做。

  祝烨刚才在亲爹面前忍而不发的怒火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一言不发抄起吃甜点的小叉子,快步上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在祝煜的咸猪手上。

  “啊——!”祝煜的惨叫响彻长空,彻底毁了这场价值不菲的宴席。

  他在金银窝里养大,几时吃过这种苦,下一秒便捂着手背疼得满地打滚。

  祝烨冷笑着俯视他,心想得过精神病就这点好,怎么着都不突兀。

  他的行为看似冲动可怖,祝烨却很清楚那小叉子的杀伤力并不比打针强多少。他要是真疯,就应该直接招呼祝煜的脖子。

  祝庆祥夫妇闻讯赶来。苏慧心疼得不行,伏在地上劝他的宝贝儿子别哭。她仇恨的瞪着祝烨,那张伪善的面具悉数剥落,只剩要把祝烨挫骨扬灰的恨意。

  祝庆祥看看大儿子又看看小儿子,很迷茫。

  哪怕他心中明知祝烨占理,祝煜不知又整了什么幺蛾子才会害祝烨失态,但面对祝烨的哀嚎和苏慧声泪俱下的控诉,终究还是选择去扶受伤的祝煜一把。

  他的逻辑很简单,祝煜伤得那么狼狈,祝烨看起来却还笔挺周正,总归要先把哭闹的娃娃哄好。再说,祝烨那么懂事,总能吞下这口气的。

  他一直都这么想。直至逼死了卓依侬,害死了祝煦,害惨了祝烨。

  祝烨站在闹剧的舞台中央,似乎兄长的哀嚎和继母的辱骂都离他很远。他在众人的围观中保持微笑,就像传说中的精神病一样。

  他明白会哭的孩子有奶喝的道理,可是母亲却教育他:男儿有泪不轻弹。

  姥爷的教诲则更犀利: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免得掉了自己的价。

  他不屑解释,从来都不屑。

  祝烨仰望头顶的星空,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想姥爷大概会失望吧,毕竟他还是忍不住对杂碎动手了。

  太失态,太掉价了。

  他惭愧抬起手掌,捂住自己的脸。

  “烨儿!烨儿!”是祝庆祥在叫他。心力交瘁的老男人终于招呼人把那两台噪音制造机送上了去医院的车,乌央乌央十几人随行。好像只要再慢一点,大公子手背的伤就要愈合了。

  祝烨把挡脸的手拿下来,都懒得看他。

  “刚才煜儿又做什么了?”祝庆祥关切的问,表情很诚恳。

  他对祝烨的关心是真诚的,可惜次序放在了祝煜之后。

  所以祝烨不稀罕了。

  他杜撰了一个极其恶毒的措辞,完全不符合他所受的教养,要是被卓远航听见一准能气死,可他还是为了解恨这么说了。

  蓝血贵族一字一顿的开口:“他和我抢男人。”

  祝庆祥噎在当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显然也被这个说法气得不轻。

  祝烨看着他青白交加的面色,满意的笑了。

第6章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金主有病免费无删+番外章节

正文卷

金主有病免费无删+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