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晚会

  答辩会之后, 就是新年晚会。

  一贯早上起不来的我,专门在这天起了个大早。没办法,我八百年前就把琵琶该怎么弹给忘了,现在要捡起来, 简直是太难了。下午开始就要布置教室, 晚上更是连轴转。如果早上再不练, 那就真的来不及了。

  不过,就算练了, 感觉也没什么用。曲子的难度被一降再降,所有复杂段落全部砍掉, 我甚至还自己改编了歌曲——结果我依然觉得自己的手指像是自己成了精, 完全不听使唤,简直群魔乱舞。

  “姑娘,我们这等会儿要上课, 你换个地方练吧。”

  在学校练琴就这点不好, 到处都是公共场所, 怎么练都是打扰人。我才在艺术楼练了不到半小时, 就被保安赶走了。

  看我走时他如释重负的眼神,我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侮辱。

  有这么差吗!

  艺术楼不能练,那就得换一个地方。琢磨来琢磨去, 我忽然灵机一动,朝后主楼走去。

  我们学校后主楼是一栋独立的写字楼,有二十多层, 其中顶层是校史馆,周末不对外开放,但是电梯依然能到这一层。如果我就在这层练,那应该就不会扰民了吧?也就是监控会烦点了。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到了校史馆层, 果然,一个人都没有,而过道两侧尽头两扇校史馆的门都被锁上了。灯光暗点,倒是无所谓,反正练乐器都是手上功夫。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这里没有椅子,只能在地上盘腿坐着,要不就站着弹。

  叮叮当当地又练了一会儿,把新手必备《茉莉花》中的难点又删了两个,感觉才终于差不多了。

  我心满意足地把琵琶放回琴盒,正在一圈圈摘拨琴弦的假指甲呢,就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弹的还挺好听。”配合着或明或暗的灯光,还有被拉长的影子,声音明灭得如同鬼魅,“就是有点‘大音希声’。”

  !!!

  我惊悚地回过头,看到了一只抱着手风琴的樊殊:“师兄!你什么时候在这的!”

  樊殊艰难地摸摸鼻子:“有一会儿了吧。”

  “不对,你怎么过来的啊!”我面前的电梯明明从来没有开过啊!

  樊殊指指背后的安全出口:“我正在楼道里拉手风琴,听到有动静,就过来看看。”

  得,又一个在学校流浪的可怜人。

  我已经练完了,觉得被樊殊听了半天不公平,就缠着他,要他也拉给我听。结果樊殊这次居然出奇地强硬,他死活不准我听,压着我就帮我摁开了电梯,一个一楼键一摁就把我送走了,美名其曰说要给我一个惊喜:“午饭不跟你一起吃了,下午见。”他说。

  什么惊喜?明显就是不好意思害羞了嘛!

  我无语地跑去吃午饭了。

  睡了个午觉,下午两点,我在鹿子的帮助下把昨天才到的最后一箱东西推到楼下——其他的樊殊前几天就提前帮我带到主楼存着了。刚一下楼,就看到了狗师兄站着,身边还带着一辆小推车:“师兄你怎么来了?”

  狗师兄接过我手里的东西:“樊老师说下午还要练一会儿,让我帮你弄到主楼。”

  “鹤师兄呢?”

  “也且练着呢。”

  “哦……”

  有小推车就是好,走起来一点也不费劲。我之前也想过去借小推车,可是小推车只能到档案馆借,离我这里八丈远,我实在嫌麻烦。现在狗师兄帮我借到了,稍后还得自己还回去,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没事啊,帮个忙嘛。本来新年晚会就是大家的,让你一个人忙就不对。”

  “狗师兄,你和樊殊和好了?”快到的时候,我忍不住问。

  狗师兄顾左右而言他:“又没有掰过。”

  我揶揄道:“你不说你和小鹤赌不起吗?”

  “小册子,”狗师兄无奈地停下小推车,“你一定要我不帮你送吗?”

  “当然不是啦!”我抢下他的小推车朝前狂奔,“谢谢师兄!”

  “你慢点!喂!”

  我原本以为布置教室会是一个很辛苦的工作,没想到到了现场,居然出奇地轻松。之前在群里,我曾经发过信息,说有空的人可以过来帮帮。当时我是没指望会有人来的,因为往年这种活到了最后,就成了班长一个人的独角戏。

  但是今年,狗师兄、鹤师兄和樊殊都到了,陆陆续续地,至少百分之六十的所里研究生和几个博士生都提前到了,布置现场一下子从一个捉襟见肘的任务变成了“幸福的烦恼”,我所要头疼的也不再是能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而是如何合理地调度人员。

  到最后,人实在太多了,以至于提前完成的时候,我还不得不在群里发言,让那些还打算来帮忙的人不用麻烦了。

  “今年怎么会来这么多……”在贴完最后一张闪光条之后,我直起腰自言自语道。

  “因为你太辛苦了呀。”小沙路过我,笑嘻嘻地拍了下我的肩膀,“你都为了我们现学弹琵琶了,我们也要出份力。晚上加油啊!”

  我这才知道,原来鬼才狗师兄用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帮我向群众们卖了不少惨,导致大家都觉得我实在太不容易了,要是再不来帮帮班长,班长就会累死的那种。

  听完之后,我有点哭笑不得。樊殊最不会卖惨,果然到最后,还是狗师兄做的。

  看着教室的尽头,鹤师兄和樊殊惯例学术Battle,而狗师兄则领着其他还没走的同学呐喊助威、煽风点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我在心里想,他应该到最后还是也准备赌了吧。

  又或者说,已经进入了下意识的友情,真的是很难割舍的。

  很快到了晚上,陆陆续续地,老师们也来了。年教授在樊殊和狗师兄的搀扶下,也从小红楼赶到了。又再等了两三分钟,晚上七点的时候,晚会正式开始。

  第一个节目是研一学生的大合唱,词是鹿子改的。唱的时候,老师们都在拿手机录视频,并夸得不行,说这一届唱的相当不错,还都发了朋友圈。

  其实实话实说,我们唱得也就是一般。但在这样温馨如家的氛围中,也没有人会真正计较表演的水平,主要是相聚。

  老师们拿着啤酒喝得开心,年教授笑眯眯地帮大家打着拍子。学生们开着玩笑,吃着瓜果聊得欢腾,间歇举办的小抽奖和小游戏也让人兴致高涨。

  尤其是我们还弄到了一台卡啦OK机,这玩意儿虽然质量非常堪忧,但老歌极其全,配着那像是广场卖艺效果般的音放,堪称是活跃气氛的最佳功臣,听一句就上头。

  平时少言寡语的腹黑老周出乎意料地居然是个麦霸,唱起老歌来没完没了,还都是那种丧情歌。在他又一次吼完“给你的自由过了火”之后,老高终于忍无可忍地把他拽下来了。

  老于坐在樊殊旁边,一直在劝樊殊跟他喝酒。樊殊说等会儿就要表演节目了,先去准备了。

  鹤师兄表演了,他背诵的是德语版《共产党宣言》的选段。鹤师兄的声音相当不错,全程读下来,一点也没有磕巴,还挺有感情——虽然我们一句也听不懂。

  不过看老于站起来带头鼓掌的样子,应该是读得相当不错。

  “我都说了我不会朗诵,”鹤师兄结束之后坐回我身边的位置,一边抱怨道,“我偶像呢?”自从他知道樊殊就是伊万之后,他对樊殊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现在是言必称偶像,口必语伊万。

  “去准备去了。”

  鹤师兄撇撇嘴,还想说什么,却被老于拉去喝酒了。

  鹤师兄之后便是我的节目,琵琶独奏,新手胜曲《茉莉花》。可能是联系起了作用,我居然有惊无险地弹了下来,指法之类的一个也没错——当然,也有我把所有难段全部删掉了的功劳。

  总之应付完了节目,我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樊殊在我表演的时候还在,可是一表演完,又溜出去不知所踪了。

  老于是个喝酒狂热爱好者兼海酒量拥有者,所以尽管是老于的正牌学生,鹤师兄还是找机会跑了:“实在受不了了,”鹤师兄给我抱怨道,“太能喝了。有水吗?”

  我递给他水。再过了一会儿,狗师兄也上台表演了。并非帝都土著的他带给大家的是一段堪比土著水平的报菜名,几百个字就像是小钢镚一样从嘴里倾泻而出,利索又爽利,博得了满堂彩。

  鹤师兄这个著名狗吹,当然是全程彩虹屁全开,用显微镜发掘狗师兄浑身上下的闪光点。

  “鹤师兄,”我好奇地问,“你当初是怎么跟狗师兄认识的啊?”

  鹤师兄又给我吹了一段狗师兄这场表演的独特之处之后,意犹未尽地说:“保研面试的时候啊。”

  这个时间点其实我早就听他说过,但后面的事情就是我不知道的了:“其实那个时候来BN大面试,我是被父母逼来的。他们说能有保研资格不容易,不要浪费机会。但我当时一心只想留在B大,因为一些原因没能留下之后,我几乎要崩溃了。我只想赶快逃离这个圈,所以一边递了申请材料,一边又在阳奉阴违地准备出国申请。”

  也许是触景生情,也可能是喝得有点多,连脖子都红了的鹤师兄话变多了:“我并不想好好面试,只想赶快结束出国。但我当时在等待时遇到了以哥,他是我本科时就很崇拜的人,然后这个我很崇拜的人告诉我,离开B大并不是我的失败,而是我的新起点。那一刻我就决定不出国了,我要留在这里。”

  “所以对于我来说,”鹤师兄看向台上,那上面,狗师兄正被老季捉着一起唱《青藏高原》,满脸写着不情愿,有点感慨地说,“以哥是很重要的人。不,他是最重要的。”

  他是他绝望世界里的稻草。

  被侮辱,被损害,被欺骗,被放弃,但只要有一缕微光,世界就还是美丽的。

  有一瞬间,我很想告诉他狗师兄在和我摊牌时说过的那些话,但想了想又没说。大概感情这种事情,必须要自己领悟,外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置喙。

  所以我只是说:“我想,你对于狗师兄来说,应该也是最重要的人。”

  鹤师兄笑了笑,似乎有点无奈。忽然听到充当主持的小沙喊道:“下一个节目,由樊殊同学带来的独唱《喀秋莎》,大家欢迎!”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看理论的时候想,其实师兄这篇文还可以换一种方法写

  可以写的desire一点。把理论写的再色气一点

  看吧,可能第三本会再写一次学术相关的文了

  ——

  狗鹤的前世今生就这么介绍完了

  原本是打算写在一起的,想了想算了吧,感觉他们也就是友达以上了。如果再写,以这两位的脑回路运转速度和方式,估计得单开一文

新年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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