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衰草连天(3/3)
“我娘的意思？”
“不错。那时我们初到中州还没站稳脚跟。和当地的家族有些矛盾，你哥哥的死也和这些往事有关……当时夫人觉得将你接来会更加危险，所以才……”
“可是你们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幽曈冷笑道。
“对不起。我这里代表虞家向你道歉。”虞欢真挚地说道，说罢还弯腰鞠了一躬。
“道歉有什么用，你走吧？”幽曈摆了摆手，还是不愿意离去，玉竹观有袁贵还有师傅，都是他最舍不得的人，在他眼里他们比那些缺席了他童年的亲人们还要重要。
“虞生，要不是奉家主的命令，我才不会跑这一趟。我该说的都说清楚了。你要是不回去，我还更高兴。因为如此一来家族的继承人就是我哥哥虞庆。但是，家主流着泪叮嘱我一定要带你回来，他想在死之前，再见你一面。你连他这点愿望都不能满足吗？”虞欢呵斥道。
“我……”闻言幽曈却沉默了，虽然那是他素未谋面的父亲，但是那也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啊。他的脸上出现了犹疑与迷茫。
“小师兄，你走吧……”就在这时袁贵突然开口道。
“师弟你……”幽曈抬起头来看向袁贵后者的眼眶也是红红的。
“父子没有隔夜仇。你父亲已经病重了，你就原谅他吧。我真的很羡慕你，还有父母在世，至少还有机会尽孝，还能与他们见面……我已经是想见而不能见了。我也很舍不得你，但是比起这些我更不想让你和我一样后悔！”袁贵劝说道，说着他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我不想走……我不想离开你和师傅。我还答应了你下个月一起给洛小姐过生……我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办？谁来照顾你？观里那些活……”
“没事的。”袁贵紧紧地搂住了幽曈。
“小师兄，你尽管去吧。有师傅在，我不会有事的。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学到了很多很多。我……我一个人也可以……再说了，你这次回去又不是不回来了。我和师傅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你忘了我们那天许下的愿望了吗？”
“我记得，我都记得！”幽曈涕泗横流地哽咽道。他想要的富贵就在眼前了，他可以做回虞家公子，不用再为吃喝担忧。但是代价却是离开玉竹观，离开师弟与师傅……
“我再给你半天时间考虑吧。”见状虞欢摇了摇头道。
“谢谢。”幽曈擦了擦眼泪。这半天足够他向玉竹观告别了……
幽曈与袁贵再次回到了观内。他先是去找了守一道长，向他扣头拜别。守一道长对此表现得并不是特别意外，只是不住地叹气。
而后幽曈回到了房间里，简单地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将一些自己用不上的都留了下来。还特意嘱咐了袁贵，自己藏私房钱的地方，袁贵这才知道，原来上次幽曈给他买符纸的钱还不是压箱底。
紧接着他就在观内四处走动了起来。这是他生活了三年的地方，每一寸土地都是那么熟悉。他在观内沉默地走着，看到的都是自己过去的足迹。他想起了初入观时的好奇，想起了守一道长为他量身高，在他房间的门框上留下的刻痕，还想起了与袁贵在竹林里的石头上一起修行的日子……
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走了，于是不要其烦地叮嘱袁贵各种琐碎的小事，包括天寒添衣、经常打扫、能下山的时候去哪些店采购，四季都有哪些野菜可以采摘。其实他说的很多，袁贵都清楚。在和他相处的日子里，他已经慢慢学到了。他也只是听着幽曈的叮嘱，不住地点头，没有打断他，心中有一种感伤在暗自酝酿。
时间过的很快，幽曈在观里走了不下十圈，把该叮嘱的事全都说完了，他坐在竹林里的石头上，看了眼昏黄的天色，又看了眼袁贵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是真的不想走啊……”半响后，幽曈终于吐出了一句话。他的眼角再次泛起晶莹的泪光。
“小师兄！”闻言袁贵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情绪，紧紧地抱住幽曈痛哭了起来。
“你一定要回来，一定要！我和师傅都等着你！”
“嗯，我答应你。我不在了，你，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竹林里的师兄弟二人相拥着，一同哭成了泪人。袁贵与幽曈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的黄昏。因为他们谁都没料到，这一别，竟是多年……
“师弟……我走了。”玉竹观门口，幽曈最后拍了拍袁贵的臂膀。
“我送你下山吧。”袁贵连忙道。
“不用了，我怕我忍不住留下……”幽曈苦笑道。
“那……”
“就此别过吧……多多保重！”幽曈挤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强忍着落泪的冲动，僵硬地转过身去。
“不能回头，不能回头……”他在心中如此暗示自己，他跟上了身前虞欢的脚步，仍然是禁不住地潸然泪下。
“小师兄，保重啊！”望着幽曈在夕阳中远去的背影，袁贵用尽全力大喊。
闻言幽曈一愣，眼泪来的更加凶猛。
“幽曈！照顾好自己！别忘了你是我守一的弟子！”
就在这时，他身后又传来了守一的声音。他终于是忍不住地回头望去，熟悉的玉竹观门口，守一道长站到了袁贵的身旁也与他挥手告别。
“师傅，师弟……”幽曈的眼前一片模糊，已看不清门口送行的两人。
“走吧。”虞欢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嗯。”他抽泣着点了点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整理好情绪留给了师傅与师弟最后一个微笑，随即转身不回头的离去。
袁贵与守一道长目送着幽曈离去。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了二人的视线。但是二人仍站在原地不住地眺望，却只见得夕阳里，山上的衰草与天色连成了一片。
衰草连天。
（未完待续）